自长安到交河的丝路之旅
2019-04-30戴小华
戴小华
古城长安
一个炎夏的黄昏,我来到这个古代文化之邦,这个千年帝王之都。
西安(古称长安),像一颗灿烂的明珠镶嵌在八百里秦川的中央。它,是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的起点;它,是几个王朝的定都之地。
西安作为古都,留下了丰富多彩的名胜古迹和艺术珍品。所以,漫步西安,如同走进了数千年的历史博物馆,会觉得历史时而与人擦肩而过,时而与人并肩徐行。
它有公王岭蓝田猿人,姜寨,半坡人及周、秦、汉、唐都城的遗址;有气势壮观的帝王陵墓;有书法荟萃之地的碑林;有声闻于天的钟、鼓楼;有闻名中外的“西安事变”旧址;更有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館。它还有巍峨的大雁塔,秀丽的小雁塔,以及令我难忘的西安城墙和化觉巷清真大寺。
这些都散发出古老文化的馨香,闪射出瑰丽的流光溢彩,无不引起人们对古都西安的向往。难怪诗仙太白写下了:长相思,在长安。
在这个酷暑难熬的夜晚,我踩在这堪称当今世界上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西安城墙上,它的雄伟,它的壮丽,令我惊叹古中国的磅礴气势,而这股气势正显示了当时封建王朝的庞大和极权。
因为不够庞大,造就不出这道四十三点七四公里长的城墙。它,是中国人在专制政治下的集体创作。它的每一块砖,每一个石头,都是千千万万中国人的血和泪堆砌而成的。而这样的筑墙政治,却也主宰了中国几千年。
有人说:“一部中国的历史,就是一部筑墙的历史!中国的文化,就是城墙的文化。”
西安城墙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打下了天下之后,深感江山得来不易,为了保住世代江山,采纳了谋士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开始大兴土木,在唐长安城的基础上,将西安城墙修成一个布局严密、坚守难摧的军事防御工程。
虽然西安城墙牢固,但在明崇祯二年(1629年),闯王李自成率军起义,因城内军心早已涣散,结果有人将东城门打开迎敌,李自成遂攻进了西安。可见即使深沟高垒,还是要仰仗“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再高再坚实的军事防御工程,也挽救不了腐败政治的灭亡命运。
继之,欧洲人又将中国发明的火药发扬光大,用它轰垮了封建堡垒,轰垮了中国城墙,也轰垮了城墙里面被保护了几千年的王朝至尊。
现代的西安已不复闻鼓声,五彩斑斓的花灯已取代了古战场的刀光剑影。然而,炎热的余威似乎还潜伏在墙的内层,慢慢地喷出热气。我望着在灯火中闪烁的西安城墙,不禁低问:
城墙啊城墙!你究竟是中国人傲世的光彩?还是中国人难以卸下的沉重包袱?
然而,回顾历史,两千多年前,各国人民就通过海陆两条丝绸之路开展商贸往来。从两千一百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到六百多年前郑和下西洋,海陆两条丝绸之路把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输往沿途各国,带去了文明和友好,赢得了各国人民的赞誉和喜爱。
如今,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和腾飞,中国终于非常自信地卸下了这个沉重的包袱,打开了城门,用非常开放包容的“一带一路”经济合作倡议,不限国别政别,不搞封闭机制,让有意愿的国家和经济体均可参与进来,成为“一带一路”进程的支持者、建设者和受益者。
这一跨越时空的宏伟构想,从历史深处走来,融通古今,连接中外,顺应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承载着丝绸之路沿途各国发展繁荣的梦想,赋予古老丝绸之路以崭新的时代内涵。
西出阳关
我曾为了王维写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诗句,飞越万里,来到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寻访阳关故址。
这一路上没有人烟,没有树木,见到的只是一片广漠死寂的戈壁滩。
车行了好几个钟头,才看到前方的黄砂与砾石相间的斜坡上,有一座雄伟的烽燧凝立着。无情的岁月风沙虽吞没了昔日的城池关隘,然而这座象征中华民族的精神堡垒仍挺立不倒。
狂风将坠落在地上的枯草吹起,飘游在广袤的大漠中。在凛冽的山风呼啸中,我朝着远处的河谷行去。行在荒漠中,我默默咀嚼那种步入苍茫的孤独与悲凉,深深体味征人远戍的壮烈与慷慨。
这会儿,已到了高处。游目四顾,身后,沙坟如潮,原是遍布残瓦断垣的古战场;身前,只见山群渐矮,没入荒漠;漫漫黄河,迤逦而去……
置身这样的塞外苍茫,行在如此悲凉严峻的风景中,谁也不能想像,这儿,两千多年之前,曾经验证过人生的壮美,艺术情怀的弘广。张骞和班超受命出使,开辟了中外交流通道,并成功将东西方之间最后的珠帘掀开。
莫高窟,又曾有多少艺术上的殉道者,用他们不绝的火种,不灭的精魂,共同用热血和生命捍卫、爱护、研究它,使它重放光华。
这些,使我想到许多移居海外的华人,为了保留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不也是在奋斗不懈吗?
我隐隐感到了人的坚守,感到了那坚守如这风景一般苍凉广阔。我强忍住心中的激荡,继续我的长旅。
交河古城
吐鲁番作为一座历史名城,的确值得细细品味思索。从交河、高昌这两座古城的遗址中,我们不难想像吐鲁番作为古丝道上中外经济、文化交流的枢纽,曾是何等昌盛繁华。它使我们强烈地感受到西域人民的智慧和劳动的艰辛,感受到中华民族在西域这块土地上所创造的古代文化是何等灿烂。
翻开地图一看,吐鲁番的地理位置,正处在丝绸之路东半部,河西走廊的西口外。从长安出发,不论走北路去乌鲁木齐、伊犁,奔里海,还是过了哈密往南折去楼兰、龟兹,西往波斯,以至南穿塔里木沙漠奔印度,这八百里火洲都是必经之地。所以不论玄奘也好、岑参也好,以及后来发配伊犁的林则徐也好,都在吐鲁番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这样一个重要地区,自然成为中央政府管辖西域的重要据点。
我缓缓登上这座被流沙盘绕的交河古城,天空湛蓝,阳光像熔岩般流泻下来。遍望极目的颓垣残壁,长期在烈日炙晒、厉风撕扯下,显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踱步在贯穿古城南北的中央大道上,两旁屏列的重重废墟,排列有序、整齐如阵的塔林以及鳞次节比的寺院,依次展现在眼前,让人感到吃惊,感到神奇。它们,尽管隐藏着一股不可测知的神秘气氛,然而,藉着对交河悠远历史的了解,我们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它神秘的缘由,触探到它深邃的内在。
由于交河古城正当火焰山与盐山交接之處,控扼了盐山、火焰山之间的天然豁口,将城池设置于这个地方,等于在从吐鲁番盆地通向西、北方向门道上,安置了一把大锁,十分有利于加强盆地的军事防御工作。而且这里地势险峻,四周崖岸壁立,崖壁周围还有宽达百米的河川作为天然屏障,所以,远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人为防御野兽的侵害和部落间的战争,选择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家园。公元前108年,车师前国也将国都设在这里,唐朝更在此设立了安西都护府大本营。
这里既是屯驻重兵的名城,自然在许多关键时刻,成了一些历史漩涡的中心,不能不经受一次又一次战火的洗礼。而在断续相继的战火中,多少家庭的幸福之梦,为此破灭?又有多少人物,曾在交河城中叱咤风云、左右乾坤?!如今,这一切历史的印痕,都在转瞬间灰飞烟灭。
经过无数战争劫难的交河城,时至今日,再也不见“黄昏饮马傍交河”的风光,但从历历可见的都城规模及佛塔遗迹中,不难想像出它当年殿阁重叠、楼台相接的情形,不难从中体味到它当年的气宇轩昂。
交河,在战争年代,是人们必争的军事重镇;但在和平的日子里,它又成了“丝绸之路”的经济、贸易重心,是南来北往的枢纽。或许可以这么说,交河,是一座在特定环境下出现繁荣,也是在特殊地理气候条件下才得以保存至今的珍贵古迹。
而交河最特殊处,在于它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从天然生土中掏掘而成的出土古城。这里,不论是雄伟高大的官署、寺院、塔林,还是普通的民居,大都是挖地为院,隔梁为墙,掏洞成室。巷道路面,也都是挖地取土而成的路沟。试想一下,当两千多年前,面对着这一高达数十米、土质紧密、坚实如石的岩岗,面对着干旱少雨、缺树少材的环境,要完成建屋筑城的任务,这是最实用、最节省材料的办法。而它经历两千多年的考验,仍然巍峨而立,就是历史对这一朴素无华的建筑工艺作出的最好的评价,同样也体现出古代劳动者的聪明才智和巨大的创造力。
交河古城曾一度从历史的轨迹中缓缓消失,湮没在一片浩渺的沙海里,直到19世纪才再度浮现于历史的航线上。然而,相较于大自然风沙的侵蚀,现代人为的疏忽与无知的戕害反而更为严重。望着目前仍傲然挺立的交河古城,最感忧虑的是,难保再经几个世纪,这座人类文明的遗产,在大自然的摧残和人为的破坏下,会逐渐成为风蚀残丘、风棱石滩,最后化为粉尘吹扬而去。
所幸,“一带一路”就是要重新激活这条古老的贸易通道,复兴这条古老的丝绸之路。这个被认为是“世界最长、最具有发展潜力的经济大走廊”,东边牵着亚太经济圈,西边系着欧洲经济圈,它对于沿途国家的经济发展,地区的稳定和繁荣,扩大对外开放,深入推进西部大开发乃至世界经济的平衡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因而,对于交河古城再创辉煌,我们也是同样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