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安保卫新生政权
2019-04-29叶长庚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后,中共中央精辟地分析了国内形势,为了先于蒋介石控制东北战略要地,加强我党对东北地区的领导,决定派彭真、陈云、张闻天、高岗四名政治局委员和四分之一以上的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率两万名干部进入东北。除此之外,中共中央又组织了北上干部支队,共有四个大队,我是一大队大队长兼党支部书记。
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我们到达沈阳。歇了两天后,我们准备继续往北去黑龙江。这时,彭真同志找到我:“现在第二、三大队的干部还未到达,这里有许多工作要马上开展,可是我现在手头缺少干部啊!这样吧,原计划赴黑龙江省的一大队干部就留在沈阳,你先赶往哈尔滨,待二大队的干部到了以后,我立即调一列火车把你们一大队的干部运到哈尔滨!”
就这样,我成了“光杆司令”,只身前往哈尔滨。
把“种子”撒到北安
1945年11月10日,我辗转到达哈尔滨后,待了三四天,实在坐不住了,就到东北抗日联军哈尔滨办事处,找到主要负责人李兆麟同志,向他了解北安的有关情况。
李兆麟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刚接到电话通知,说你们去北安开辟黑龙江省工作的干部已经到达哈尔滨车站。去北安的列车要到晚上才能发车。你现在就到火车站去,晚上跟大队人马一起出发吧!”
听说干部队已经到达,我喜出望外,立即赶到火车站。
从延安来的195名干部,在范式人、赵德尊、杨英杰、廖仲符等同志带领下,11月14日早上就到达了哈尔滨火车站,下车后就地在站台休息,等着晚上乘车去北安。天气寒冷,许多同志因为衣服单薄,冻得直呵热气,不停地跺着脚……
我和范式人等同志接上头后,到干部们中间问候他们。
范式人对我说:“许多干部是南方人,一到关外,气候和生活习惯等方面都很不适应。但大家的情绪很好,没人叫一声苦,没人说牢骚话,更没人闹情绪。这都是我们党在延安培养出的好干部啊!”
我感慨地说:“是啊,他们就像一批革命的种子,将要撒在东北的大地上。”
当天晚上,我们坐上去北安的专用列车,在凛冽的寒风中飞驶了一整夜,于11月15日凌晨到达北安。
当天,我们即组织召开会议,宣布取消原嫩江地区工委,成立中共黑龙江省工作委员会,由范式人同志任工委副书记并代理书记,赵德尊任组织部部长,王堃骋任宣传部部长,杨英杰任省政府副主席。同时成立黑龙江省军区,由我任司令员,范式人任副政委代政委,王钧任副司令员。
其他干部因无档案,又是从晋察冀、陕甘宁、晋绥、太行等地抽调的,互相不了解,职务不明确,无法合理分配。鉴于这种情况,除留在省委、军区机关工作的部分同志外,其余一律按县平均分配,黑龙江省所属22个县,每县5人,分别担任县委书记、县长、县公安局局长、县大队队长、县委组织部部长等职。
这些同志很有政治觉悟,大家对个人职务的高低不计较,组织分配干啥就干啥。宣布分配名单时,无人提出要求更改,更无人争吵,都愉快地接受任务。后来经过了解才发现,在分配到县里工作的干部中,有几位同志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是地委书记,但他们无半点怨言,从没计较过,兢兢业业地工作。后来,组织上摸清情况后,做出了相应调整。
至此,党中央从延安派来的干部和东北抗联的干部一起,像一颗颗红色的种子,撒在黑龙江的大地上。在黑龙江省工委、省军区的领导下,“发动群众,扩大武装,改造政权,肃清反动派”,展开了如火如荼的革命斗争……
和平解散巡查队
“强龙”初到,“地头蛇”们便开始蠢蠢欲動。
11月下旬的一天,我在拜泉完成剿匪任务后,带领部队连夜赶回北安。
这时的北安,确实很不安——
我刚回到驻地,军区二科科长兼省公安大队队长冯兴盛便急火火地向我报告:“叶司令,我看要出大乱子了!”
冯兴盛同志是1930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办事一向沉稳老练,是什么情况使他如此着急?
他说:“潜伏在北安的国民党特务组织——中国国民党大公反共工作团,近日在北安大量散发反动传单,大造谣言,声称要烧掉北安所有建筑,使城内人心动荡。再就是,我们开始扩兵时掌握不严,连队里混入一部分坏人,有阴谋暴乱的迹象;省公安大队的巡查队,是我们从苏联人手里接收过来的,有90多人,成分极其复杂,大部分是日伪时期的警、宪、特,对我们持敌视态度,也是个隐患。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还不得出大乱子吗?”
我一听,感到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当即向省工委做了汇报。
在范式人同志的主持下,省工委连夜召开会议,布置“肃反检举工作”。散会以后,范式人又把冯兴盛找来,我们三人专门研究如何解除巡查队的武装,一直商谈到深夜……
第二天上午,省公安大队门前的场地上戒备森严,四周安排了岗哨警戒。省公安大队的所有人员一律携带武器,集合起来开大会。
八点多钟,各分队的人员都相继入场,只有巡查队还没来。我站在台阶上巡视了一下队伍,低声问冯兴盛:“巡查队怎么还没入场,是不是……”
冯兴盛摇摇头:“已经通知了八点入场。巡查队,哼,组织纪律涣散,吊儿郎当惯了,哪里有当兵的样子!”
又等了一会儿,巡查队总算进场了。他们的队伍稀稀拉拉,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走進会场。
我一看他们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想狠狠地训斥几句,但又一想,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话到嘴边,我又硬咽了下去。
巡查队进场完毕,我马上宣布大会开始。
“注意了——立正!”我大声喊着口令,“大家把武器弹药摘下来,放在各自身体右边的地上。”
队伍骚动了一阵,但很快安静下来。一阵“叽里咔嚓”的响声之后,所有人都把枪支弹药统统放在了指定的地方。
我用目光扫了一下巡查队,这会儿他们都有点儿“精神”了:一个个神情紧张,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我,茫然不知所措。
“向后——转!齐步——走!”在我的口令下,队伍离开了放置武器的场地,往前走了几十步,转过身来。
我走到队伍前面,板着面孔说道:“在打击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中,我们公安大队还不够有力。原因何在?是因为我们的队伍不够纯洁,混入了一些不坚定的人,有的甚至是坏人!经调查,公安大队的巡查队人员成分严重不纯,有许多是日伪时期的警察、宪兵、特务。为了查清他们的历史,纯洁公安队伍,省工委、省军区决定,解散巡查队!”
队伍中又一阵骚动。巡查队里有一人高声说:“虽然我们过去给日本人和伪满干过事,也是为生活所迫,可不能冤枉我们哪!”
我缓和一下口气,对他们说:“即使过去做过一些坏事,只要不继续与人民为敌,如实向组织交代清楚,我们也会给以生路,让他们重新做人。”
散会以后,巡查队的武器全部收缴,队员则被送到省军区刚刚开办的干部学校,逐个进行审查。
抢先动手破阴谋
解散了巡查队,我们松了一口气。谁知,“按下葫芦起来瓢”。
傍晚时分,军区警卫营教导员叶志强向我们报告,据三连连长得到的可靠消息,在伪省长王秉铎等大汉奸的策动下,混入军区警卫营的几个坏人阴谋搞反革命暴乱,准备夜里12点行动。
本来,根据省工委、省军区的决定,我们正打算这天晚上秘密逮捕王秉铎等一批汉奸、特务,他们竟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我和范式人等同志经过研究,决定先下手为强,组织部队晚上八点行动,将王秉铎等阴谋策动暴乱的坏人全部逮捕。
晚八点以后,按照事先部署,我们分头行动,冯兴盛和军区一科科长王韦带领公安大队的一部分队员去逮捕王秉铎等人;叶志强带领警卫营的一部分战士逮捕混入连队阴谋暴动的坏人,同时做好连队的稳定工作;我和范式人等同志坐镇省工委、省军区组织指挥,并做好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时间在焦急难耐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听到枪声,也没有听到人的吵嚷声,小小的北安城,像往常的夜晚一样平静,丝毫觉察不出反常的迹象。
我一支一支地抽着烟,心绪焦躁地在屋里走动着。一向惯于控制感情、沉稳老练的范式人同志也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小声对我说:“都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有消息,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突然,院子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冯兴盛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压低了嗓门说:“全捉到了,一个也没跑掉!人证物证都在。”
他拿出从王秉铎家里搜出的一捆反动传单和从王秉铎、伪省教育厅厅长身上缴到的手枪及子弹,欣慰地说:“要不是我们行动快,看样子今天晚上他们真要动手了!”
肥头大耳的王秉铎被带进来后,冷笑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说:“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北安城就会大乱,你们想跑都来不及喽!”
我回以冷笑,说道:“很遗憾,你高兴得太早了,你们的阴谋活动已经彻底破产了!”
这时,叶志强走进来报告:“连队里的五个阴谋暴乱分子,全部带到!”
我说:“把他们带进来,让这几位‘先生认识认识!”
五名暴乱分子被带进来,有两名年轻的暴乱分子指着王秉铎说:“就是他让我们干的……”
王秉铎等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耷拉下脑袋。
……
1948年11月上旬的一天,我接到东北军区的一封急电,命我到沈阳接受新任务。我怀着依依难舍的心情,告别了黑龙江人民,告别了朝夕相处的战友,告别了为之奋斗三年的地方,踏上新的征程。
(本文节选自叶长庚回忆录《从脚夫到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