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鹦计

刘婕

宏华街上有两家相邻的粮油店，店主都是六十开外的老头。一个白胡子，一个矮个子。白胡子每天下午在旧报纸上写字，浑然不觉白胡子被墨汁染成黑色。

矮个子每天喜欢玩鸟，他养了一只绿色大鹦鹉，每天闲暇时主要任务是教育鹦鹉学舌，比如教它说“买呀，便宜！”、“走好，再来！”之类的话。

虽然都是粮油生意，但两家店各自也经营了数十年，各自的主顾相对稳定，大家平日生意都差不多，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背后，其实也会有平地风起的时侯。那天，白胡子发现最近店里生意不如以前了，细细观察后发现店里的老主顾都相继被矮个子拉去了。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家的鹦鹉只要见人走近，立刻就媚声媚气地喊道：“买呀，便宜！”。而且最近又学会见人就吹捧的本事，见到女人立刻喊“美女”，见到男人立刻喊“老板”。那些经常光顾粮油店的人大多数是家庭主妇和居家过日子男人，猛一听到被人叫美女、老板，那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眼看着自己店里冷清的生意，白胡子急得上了火。

周末他上大学的儿子回家，看到老爸变得如此憔悴，问明原因之后，对老爸说这事好办，包在他身上了。

过了几天，儿子从西安鸟市捎回一只俊俏的绿皮红顶小鹦鹉，对他老爸说：“你只需每天把这只红顶小鹦鹉挂在咱家店门前，而且要在隔壁那只大鹦鹉视力可及的范围内，那么一切OK！”

白胡子将信将疑地将自家鹦鹉挂在店前，可真是奇了怪了，隔壁的大鹦鹉瞬间就發现了这只小鹦鹉，它变得羞涩起来，在笼子里经常傻傻地看着自家小鹦鹉。

一天过去了，隔壁的大鹦鹉很少讲话，多情地目光总是投在小鹦鹉身上。而小鹦鹉起初对大鹦鹉不屑一顾，慢慢地开始用余光挑逗大鹦鹉。大鹦鹉尽力讨好着小鹦鹉，并不时发出只有它们才懂得的鸟语来诉说自己的绵绵情意。对于店里进出的顾客它是置之不理，就算有顾客逗弄鹦鹉说话，鹦鹉要么不吭声，要么就是粗声粗气的说：讨厌，滚蛋！这下白胡子明白是咋回事了。

当然大鹦鹉的不正常状态也被矮个子看着眼里，他索性用布挡住大鹦鹉的视线，没想到这一举动居然惹火了大鹦鹉，它不吃也不喝，俨然一副为小鹦鹉殉情的架势。

矮个子当然是心疼鹦鹉的，这只鹦鹉也陪伴了他好几年了，他不愿看到鹦鹉伤心的样子，但矮个子更不愿意看到红火的生意日渐平淡下去，于是他也去西安的鸟市买了一只母鹦鹉回来。

这下好了，大鹦鹉仿佛是为了在母鹦鹉面前显本事，总是大声地吆喝着“买呀！便宜，美包包！”

进出的顾客又一次被鹦鹉逗乐了，大家都好奇地围观着这对情侣鸟，母鹦鹉好像是个人来疯，时不时爬在公鹦鹉背上撒娇，将众人更是逗得乐不可支。

只是苦了对门的小鹦鹉，每天睁着眼看那大鹦鹉和母鹦鹉秀恩爱，在笼里乱飞乱撞，说来也巧，正当小鹦鹉为情所伤的时候，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绿皮小公鹦鹉，它久久地停留在小鹦鹉的笼子边上不肯离去，白胡子轻轻伸出手，那小公鹦鹉就乖乖地飞到他的掌中，一抬手，将小公鹦鹉放进了笼子里。

两只小鹦鹉的恩爱生活却让大鹦鹉怒火中伤。它和母鹦鹉短暂恩爱过后发现这只母鹦鹉霸道，顿顿将主人将赏给自己的口粮独吞不说，还时不时将自己的水喝光喝尽，实在喝不完就在里面留下自己的粪便，让大鹦鹉实在恶心不已。

大鹦鹉此时才想起小鹦鹉的温婉可爱。它瞥见小公鹦鹉天天悉心伺候着小鹦鹉，而小鹦鹉也是一副依恋温顺的样子，它的心里便气愤不已。而母鹦鹉更不是一个省心的主儿，它不允许大鹦鹉偷看小鹦鹉，只要大鹦鹉的眼光往那一扫，它立刻扑了上去就和大鹦鹉厮打。两只鹦鹉体型大小接近，打起架来难分上下，常常一打就是大半天，闹得矮个子心里很窝火，暗暗后悔不该买了这个冤家回来。

矮个子想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放了那只母鹦鹉，但他又怕别人问起母鹦鹉的行踪该如何回答？从内心深处他一直都不服气对面的生意比自己好，总想使招挤跨对面的生意，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教大鹦鹉说话，指望着鹦鹉成为自己赚钱的武器，现在成也鹦鹉败也鹦鹉，他在想：是不是该用别的计了？

还没等矮个子把主意想出来，大鹦鹉就出事了。

那天母鹦鹉嫌大鹦鹉多吃了几口小米，扑上去和大鹦鹉厮打，大鹦鹉也不甘示弱，刚要张嘴大骂母鹦鹉时，母鹦鹉用自已尖尖的喙狠狠的咬住大鹦鹉的舌头，大鹦鹉的嘴里顿时鲜血直涌，大鹦鹉痛得晕了过去。

矮个子急了，忙给卖鹦鹉的人打电话。电话里那人也惊讶地说：“这母鹦鹉不是你儿子送给你，让你给公鹦鹉配对好给您添‘孙子的吗？咋会闹成这样？”

矮个子如坠云雾，忙追问：“我儿子？我只有两个闺女呀！你是这，现在你加我微信，我给你发个照片看看是谁要害我的大鹦鹉！”

说完他们加了微信，矮个子从白胡子的微信里把他儿子的相片截图给了卖鸟人，那人说就是这个小伙子，当时还给他了二百元和一包药，说是好早点产小宝宝，让他拌在鸟食里一起给他“爸爸”。

矮个子真想冲进白胡子的店里大闹一场，可是他丢不起这个人，他只好暂且忍耐，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更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