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丹:我的家信我的家
2019-04-28贾方方
贾方方
关于爱,每个时代都有它独特的表达
敬一丹和先生的情感表白带有20世纪80年代初的特点。1981年,哈尔滨的小伙儿问:“我妈问咱俩啥时结婚?”姑娘看了看日历说:“那就9月20日吧。”
敬一丹的先生是学经济学的。有一次,两个人在松花江边散步,夕阳西下,本可吟诗作对,不料他说的却是:“你看,这些沙子在这儿不是商品,如果运出去,附加了运输过程中的劳动就变成商品了。”敬一丹心说: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政治经济学里老师讲的知识点嘛!
上个世纪50年代,朝气蓬勃的青年有着共同的理想,同时又很有浪漫情怀,绵绵爱意付诸笔尖,化作诗词歌赋。
而“50后”这一代,从小经历了很多事,造就了性格的克制,就像敬一丹的先生,不好意思表达,更多的是默默付出。很多年,他一直坚持在做一件事,每年春节带着两边的老人和家人一起去旅行,每次都安排得贴心周到,从没让老人累着过,也没让谁不开心。这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浪漫,却应了那句最浪漫的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到了“80后”女儿这一代,时代进步了,社会也更加开放,人们追求个性解放,爱的表达也更自由和多样,也才有了女儿女婿那样浪漫的告白。
关于爱,三代人有着三种不同的表达,但无论怎么变,唯一不变的是爱与被爱,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的传承呢?
关于教育,一个家的传承和更迭
1954年9月15日,妻子给丈夫写信:“最近身体不算好,吃不下饭,又总恶心,大概是那么个事儿。我高兴又……”
1954年9月19日,丈夫给妻子回信:“你说这几天身体不太好,觉得有些恶心,我想,肯定是有了小东西。这是我们爱情新的结晶,我和你都一样,高兴地等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出世……”
“那么个事儿”“小东西”说的就是敬一丹,而这两封信便是爸妈之间关于她的最早的记录,信中满是对她即将到来的期待。在这之后,他们还写了很多信,内容全部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爸爸写道:“我在想,你来之后,我们每天的生活:除了白天各干各的工作之外,我想每天早晨可以早点儿起来,看一个钟头的书……我还想,我们俩在一起将能互相鼓励,精神上将总能有相伴的……我又想……我想的可多啦,纸上是说不完的,总而言之,都是快乐的事,等你来时告诉你,咱俩一起笑吧。”
妈妈回道:“……这次你的来信给我的安慰、鼓励太大了。给孩子当个好榜样,培养出身心健康的孩子,也是搞好夫妻关系不可缺少的条件。今天接到你的来信,使我很高兴,可是,哭了。到底为什么哭?我也说不清,是想你,是感动,我也不知道。”
如果没有这些信,敬一丹可能不会知道,自己曾是那么地被期待、滋养和孕育。为了迎接她,妈妈克服身体的不适,调节情绪和饮食,保持身心愉悦;爸爸暖心地安抚着妈妈,不断地鼓励和支持,和她并肩作战。他们像白杨一样积极、向上,而这些特质也遗传给了敬一丹,她如今的开朗和阳光便是最好的证明。
敬一丹怀女儿时,正好赶上准备研究生毕业论文。那时候,写毕业论文是她最想做的事,也是最能让她投入精力的事。论文、女儿一起孕育,最终,她顺利通过了毕业答辩,女儿也在毕业后降生,一切都刚刚好。不知是胎教的缘故,还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女儿很擅长逻辑思维,后来大学读的是电子工程专业。
如今,很多妈妈都讲究胎教,胎教的方式有千万种,而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保持心情愉悦了。
敬一丹回忆说:“小时候只知道妈妈是公安,因为保密的原因,从没见过妈妈究竟是怎么工作的。”长大后,敬一丹建议妈妈写下《一个女公安的自述》,孩子们从中看到,被家庭琐事缠身的妈妈还有英姿飒爽的另一面。妈妈的业务能力很强,处理过许多棘手案件,审讯室里、边境线上、矿难现场都有她的身影;她爱岗敬业,全国各个市县都走过,各种交通工具都坐过;她信仰坚定,在见过许多黑暗之后,仍然充满阳光、心有所向,总爱说:“这么大的世界,哪能没点事儿呢?”
看到完整的妈妈,这让敬一丹对亲子关系有了更多理解。她一直有意识地让女儿看到一个更加立体和完整的自己。在女儿很小的时候,敬一丹就带她一起工作,去采访、去现场,感受工作气氛。她希望女儿知道,妈妈不只是那个忙碌在柴米油盐里的妈妈,不只是催她做作业的妈妈,妈妈也有自己的天地。孩子对妈妈不能光有爱,还要有敬。
每个家,都该有属于自己的记录
敬一丹50岁的时候,收到妈妈的一封信:“50岁,正是好时候。30岁太年轻,70岁太老,50岁阅历丰富、经验丰富,今后的路会更顺、更宽、更辉煌……”
敬一丹的女儿结婚时,收到姥姥的一封信:“你小时候,姥姥打过你一次,你还记得吗?……长大以后,你真像个男孩子那么大气,不计较小事……”
从相识至今,敬一丹的爸爸妈妈一直保持着写信的习惯,记录整个家庭的事,也会在儿孙们的关键时刻写信,这已经成了传统。不仅如此,他们培养孩子从小写信,在自己写信的时候,叫来身边的孩子在后面写上一两句或画上些什么。敬一丹回忆说:“我就是这么学会写信的。”
敬一丹也有意识地去培养女儿。女儿18岁时,她用橙色的信纸郑重地写了一封长信。后来,母女俩开始用电子邮件交流,敬一丹还像传统信件一样,写上年月日。女儿纠正道:“媽妈,你写邮件的时候,不用写年月日的。”“不用写年月日吗?”“对啊,系统自带的。”
其实,沟通交流方式日新月异的今天,年轻人大都不爱写信了,但敬一丹仍对写信这种方式情有独钟。有一次,老妈把大家庭微信群里一个月的交流实况全用文字记录了下来,她看到后感慨:“白纸黑字的记录多么靠谱。”
女儿终究是懂妈妈的,知道妈妈对文字的在意,也会经常写明信片。敬一丹全都保存着,哪怕是只言片语,她也存起来。不光存起来,她还把它们放在电视上面,那个位置最明显,还能随时看见。
除了写信,老妈还留着很多日历,她结婚那天的日历,孩子出生那天的日历等;老爸则给每个孙辈的孩子做过一本相册,画画的、写信的、包饺子的,还写下了留言。
敬一丹很好地继承了这样的传统,她保留着女儿第一次坐飞机的登记卡、写下的第一张便条等。至今,她都清楚地记得那张便条的内容:“爸爸,经帽(贸)部××叔叔来电话。”因为字还没认全,把“贸”写成了“帽”。所有这些都是成长的印记,有些自己都忘了,物件却都还记着。
敬一丹也曾试着培养女儿整理自己的一些物件,她希望女儿能够知道自己的来路,知道自己、父母以及祖辈是怎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只有了解了自己的基因,才能看清前路,才能更清楚自己将如何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