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文心<br/>——侯庚元花鸟画艺术简读

花间文心
——侯庚元花鸟画艺术简读

2019-04-26吴维羲四川省三星堆博物馆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19年4期

◆吴维羲（四川省三星堆博物馆）

（作者系三星堆博物馆学术研究部部长、三星堆诗书画院副院长）

吾国花鸟画萌芽于上古，迨至两汉六朝而初具规模，历唐、五代以迄北宋乃臻于纯熟之境地。五代之“富贵黄筌”以色为重，“野逸徐熙”落墨为格，宏开花鸟画两大法门。自兹厥后，画家辈出，流派纷呈，而水墨写意“四君子”及白描花卉亦相随兴起，于宋元时期蔚成花鸟画之大格局，“文人画”于焉渐炽。明清以来，则有徐青藤、八大山人以超卓之才为写意花鸟别开新境。承此文脉，近现代而灿然结出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等诸硕果。时至今日，花鸟画则在继承与变革之争中探行竞秀，“或是上追宋元，从文人画初现时的气韵中寻找正脉清音，或是域外别寻，从西方美术中寻找新的思路与表达”（霍春阳语），湘人侯庚元兄正是近年崛起的追踪正脉而独抒性灵的花鸟画新秀。

庚元兄的花鸟画以工笔为主，兼有兼工带写及小写意一路作品，而前者尤引人瞩目。其工笔花鸟含摄重彩、淡彩及墨笔，题材则广涉花卉、翎毛、蔬果、草虫、畜兽、鳞介等。统观诸作，可以“雅意弥满，文气氤氲”八字总概之，其作既承宋画精严笔法，复具“文人画”之内在精神和气质，此既彰其心性之涵泳和取法花鸟画正脉之自觉追求，亦是其技道并重、内外兼修的“善果”。其于绘事的修学深意和文心，良非重“制作”而轻“笔墨”的炫技型画家所能梦见。

具体来看，庚元兄的重彩花鸟富艳精工，用笔细腻而不板滞，设色浓艳而不俗媚，颇得院体真脉；其淡彩如《明人陈全诗》《暗香》《听香》《露重烟深正好看》《事事安然》及系列荷塘图等，轻灵淡雅，具见情致；其墨笔如《霜后池塘秋欲尽》《山鸡图》《竹枝寒雀图》《鸭戏春水图》《南瓜双鼠图》等，刻画精谨，墨色生香；其兼工带写及小写意一路作品用笔自然洒脱而不失法度，且显见八法修养，神韵气力，直追前贤。尤值一提的有两点，一是其作品题诗讲究，与所画之景互为映发而意境顿出，其匠心可窥一斑，其题跋书法之秀雅清俊，复与画作相得益彰；二是庚元兄法古而不泥古，注重对生活、对自然的特殊观察和体悟，如其《玉米图》《粽子图》等，描绘日常生活习见情景而巧妙提炼，不论题材、构图及设色等均翻出新意，生活气息浓郁，朴实清新，此类作品彰显的花鸟画之“入世精神”，颇值称道。要之，庚元兄的花鸟画既见扎实的师古、写生功夫，又秉承了文人画讲究性灵抒发之传统，双美并举，作品气息生动鲜活，风格儒雅清隽。

庚元兄花鸟画之精谨自然、清灵典雅，诚其人其性其心之外化。可以说，庚元兄花鸟画成绩的取得，与其性格历练、求学经历、注重写生及内外功兼修、博览广涉的学习方法等皆有关系。庚元兄诞于湖南安仁，湖湘之地，山岳巍然，“磅礴而郁积，意必有魁奇忠信才德之民生其间”（韩愈《送廖道士序》），湘人“往往清慧而文”（刘禹锡《海阳湖别浩初师并引》），且其特性“好持其理之所自信，而行其心之所能安，势之顺逆、人之毁誉，不遑顾也”（章士钊《刘霖生先生七十寿序》），亦如杨毓麟所谓具“特别独立之根性”（《新湖南》）及林语堂所谓湘人“勇武耐劳苦”（《中国人》）。庚元兄质朴坚韧，踏实耐劳，既是家风与天性使然，亦湘人地域性格之本色。其家乡安仁，山水神秀，人文蔚起，自唐以还，俊杰辈出。生长于斯，湖湘山水之滋养、乡贤先达之激励及乡邦文化传统之丰厚，对庚元兄刻苦向学、笃诚于艺均有潜移默化之熏染。兄慧发天真，幼耽绘事，长益精进。后求学于湖南理工学院美术学院，毕业后入川执教于四川理工学院成都美术学院，为专意于艺，数年后毅然辞职后深造于四川省诗书画院。入蜀近十年，庚元兄内外功并重，参学多师，精研传统书画及诗古文辞，磨炼艺胆，长养文心，孜孜无怠。就其求学、工作经历论，恰可借章士钊“持其理之所自信，而行其心之所能安”一诠，正所谓“艺痴者技必良”，良为有以。就其出湘入川而言，居蓉日久，川人的特殊性格、思维方式和追求浪漫的文化传统以及雄秀灵奇的蜀山蜀水对其当有湖湘山水和湘人地域性格之外的启示和影响，所谓“得江山之助”，岂虚语哉。换言之，川湘山川风物与地域人文传统均对庚元兄气质之涵化与才力的滋润产生了直接或间接作用，对其画意的追求、气象的建构具有显性或隐性的影响。就其“艺内功”而言，庚元兄画则人物、山水、花鸟皆攻，书则楷、行、篆书俱研，其用意所在，不独求博通多能，实深明旁通互济之理。庚元兄学画最初由花鸟画入手，然因彼时艺术语言不成熟而转攻山水、人物，其对宋元明清界画、北派山水及《八十七神仙卷》及明清水陆画等均作过潜心研究，其山水画、人物画近年在业界的影响足以说明其在这两门画科方面所下功夫之深以及技法锤炼之精熟、创作思维之独特巧妙，而从其花鸟画的木石笔法、墨线勾勒等即不难看出其书法、山水画与人物画的修养正“反哺”了其花鸟画。

在当今艺术圈浮躁、喧哗的环境中，庚元兄不涉浮华，沉静自守，真诚为艺，实属难能可贵。随着他在传统诗文、篆刻等方面学习的深入，凭其勤勉之功、诚朴之性、颖悟之资和触类旁通之才，当信其花鸟画乃至山水、人物画等，将又有一番新气象。翁同龢有联云：“守独悟同，别微见显；辞高居下，置易就难。”藉此良言，与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