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之旅
2019-04-25孟美兮
孟美兮
蹒跚,蹒跚,从丘陵攀至高原。
游荡,游荡,从楠溪烟雨到黔贵风光。
阳光洒在老黄牛的脊背上,它从从容容地甩着尾巴,干瘪的眼里盛满夕照的光。
小孩子抓着树枝,摇啊摇,明晃晃的长命锁,跳跃生辉。尖尖的牛角绒帽,意气昂扬,串串流苏在阳光里欢笑。
矮矮的小老头皮肤皱成一团,不疾不徐地走在梯田上,沾满泥点子的粗布衣裳,皮带后系上一条汗巾,像尾巴,随着步伐拍打着又湿又稠的空气。
农妇挑着扁担,一深一浅地走在山间的小道上,隐没在错落的苗寨。
苗家阿妹在三角梅开得鲜明的井旁,架起竹竿,晒她的青布衣裳。
放眼望,黔州之景,七分青翠,二分湛蓝,一分灰黄。
而近旁,歪斜的木桩子,白漆斑驳,带锈的铁丝网,把风景切割得破碎,苍茫孤独的芦苇荡,淹没了苍青的远山,淹没了民宅和玉米地,淹没了空空荡荡。狰狞的狂草,低一低头吧,看你身后的稻田辽远至天边,平平整整的稻子,青黄相间,永远美丽。
渴了便寻一农家,五块木板围就一口旧井,踏着细软的青草,放歌。学农人漫步田间地头,遇见一眼泉水,惊喜中俯身啜饮,沾湿鼻尖。在田埂下讨一口农家带苦味的酽茶,坐在四方院落的长凳上,望向远处漫山遍野的站得笔直的白皮松,斑驳的泪痕,苍绿的叶,在风里瑟缩又飞扬,笑唱山歌,而百鸟欢叫,各有妙音。
觅一处凉亭,琢磨着檐角的银牛角。呷一口大麦沏成的茶,唇齿金黄,麦粒粗糙,碾过舌头,麦香绵延到指尖。
呆望黄果树,枯坐天星桥。最近的天气好温柔,盘坐在瀑水山林间,天也温柔,水也温柔。低处闲钓的老叟,坐在顽石上,青箬笠,绿蓑衣,细雨斜,好天光。水帘胜景,石笋葱茏,高老庄隐匿林间,猪八戒背媳妇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崇山峻岭之间,黄果树瀑布那样迅猛,那样疯狂,一股脑地冒出来,水汽成团,雄赳赳地直拍你面颊,来势汹汹,直打巨岩,直击灵魂,掷地有声,像黄河小道上的纤夫的吼声。攀上海狮岩,在千年岩石上打坐,飘飘然,欣欣然,羽化而登仙。又探出脑袋同遍地的青苔打个照面,黑酽酽的石头被清凌凌的泉水撫平了棱角纹路,黑得沉甸甸,黑得不见底,黑得从深处冒出了青亮亮的苔花,袁枚吟: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自然爱留下一点残缺,一点遗憾。面对被誉为“美丽伤疤”的马岭河大峡谷,我心中总是无尽爱怜。钻进磕磕绊绊的岩洞里,朽木香沉沉,空气湿漉漉,细雨滴空阶,清泉头上冒。千年的古藤,百米长的古藤,秀且猖狂,猖狂地缠绕古道,猖狂地啸西风,猖狂得像墨绿蟒蛇,在洞窠中,阴恻恻地冲来人吐着黏稠的蛇信子。
兴冲冲地跑出岩洞,忽而一泓碧水天上来,浇透半身,水汽漫溯,初秋风过,一哆嗦,引得我一抬头,阳光下絮状的水流熠熠生辉。一抹彩虹瞬间点亮了眼睛,天地间流转着浪漫冲动,缱绻着温柔情愫。再看看稚气的蓝天,脚下难走的山路也变得可爱了。
站上小土坡,四下望去,目光泛青。秋草蓬生,古藤繁盛,杂乱无序的树影里,我开始看不清这浩荡的湖水,但湖水始终把游人看得透彻。在它的目光里,我感到了无比的澄明和清净,感觉自己身子轻了,飘飘然,想飞一遭,想梦一场。
所以,我愿迷失于荒山野岭,远望万峰成林瀑泉有声;愿倾听大地沉默的心事,大悲大欢;愿修一间木屋,在西江的目光里渐渐变老;愿享受生命,在这黔贵风光里怡然自得。
(指导教师:谷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