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于海男的灵魂图像
2019-04-24妙雯
妙雯
海男的写作离不开辽阔的云南版图,从一开始写作,海男就是边疆版图中飞翔于半空中的一只蝴蝶,它沿着高低不平、起伏荡漾的盆地、丘陵、峡谷低飞着,之后,孕育了海男的许多重要的文本。新诗《揭秘者如是说》,出自海男写作最成熟的时期,这一阶段,海男在多数时间中都能柔软地拒绝着外在的喧嚣,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陪伴她的是写作,低调的吟唱与漫步。
《揭秘者如是说》以自然主义的技艺融入了魔幻的万象,揭示出诗人内心世界中万灵的存在。或许是海男近些年绘画的原因,她的视觉和语词结构总是离不开她成长的地方,而且三十多年的写作训练,永不间断的读书,内心的探索或行走,已经使海男的写作具有绘画的、叙事的、哲学的、音乐般的多重方位的艺术审美情绪。
海男曾告诉过我,她喜欢面对有难度有陷阱和有危机有挑战的文本写作。这是一个写作者从青春时代延伸上来的写作姿态,多少年来,海男一直在坚守着她这一写作追求,无论是小说、散文、诗歌,还是今天的绘画,海男的写作都追求着文本的意义,这意义对于海男来说,无疑就是追究隐藏在语词背后的魔法。
因此,她写下了一句詩,尔后再写下下一句诗……海男说写诗需要情绪,当她心绪忧伤时特别适宜做诗人。她难以相信一个每天满心欢喜者,怎么去追溯诗歌的原乡,以及诗歌将历尽的漫漫长夜。诗人的一生,注定了要在这个世间经历人世的迷障,犹如海男诗歌中经常弥漫而出古老无涯中的原始森林中的气息,充满了幽暗和光亮交织一体的背景。因而,海男认为,做一个写作者,首先要学会独处的能力,其次要面对孤独的暗夜,探索语词沉浮于其中的幻境。
《揭秘者如是说》是海男诗歌中另一组丰富深邃的组诗,海男曾说过:“我们总离不开忧伤,似乎只有在它的缝隙绝壁之上,才能看见心中的那排琴键,哪一双手放在黑暗中,可以替我们去抚摸到比暴雨更猛烈的音律。而温柔,亲爱的温柔,你深藏在这些有烈日灼心的世界中,到底要将我们载入哪一艘蔚蓝色的大船。晚安,于是,我要睡觉去了。微暗的灯盏,黎明的曙光,给予了我一个辽阔而又神秘的承诺,一个链接点,就像灵魂的战争。”
这组诗歌的诗学复杂而又清澈,它犹如云南众多土著民族的纺织术,看上去就像一只大蜘蛛侠所编织的巨网,无法去找到源头,但只要你用心深究,总能在密集的细线中看到一匹布的核心区域。在这组诗歌中,我们重新读到了云南地理版图中的气象,那些在时光中被诗人铭记的场景、气味、地貌、江河,人世间芸芸众生的图像,总能在一个重要的时刻涌入海男写作的笔端。
海男的语言就像云南的地貌,变幻着动植物的植茎、海拔和云端,尽管如此,她总能将语言植入某个现实的场景,就像一座村庄的女祭司,站在山冈上时,心生悲悯,总能体悟到芸芸众生的渺茫,生与死的欢喜和悲哀,其饱含泪水的目光总能穿越尘埃,进入生而为人的境遇,并为此礼赞着在时光中变幻无穷的生命之旅。
对于写作,海男曾写道:“写作,不可能快,太快的速度,没有叙事的曲线,失去了诡异的火光升腾。最好的写作方式,在自己凡人的情绪中,遇到了人类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时光演变,从而找到附着在灵魂中的命运。之后,述说它,道出它的来龙去脉,掩饰它的诡异多变,歌唱它的绚烂或凋亡的归宿。还有它的再生,与你的牵手,被你重又发现的时间的约定。但写作也不能太慢,太慢的写作,使你的本性慵碌,一旦失去了写作者的激情以后,就像一只鸟在拍翅以后就突然失去了天空飞翔,就像一个狩猎者梦醒以后,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弓箭。”
燃烧或激情式的写作时期对于海男来说已经成为过去,从诗歌组诗《揭秘者如是说》中,我们看到了从诗人冷却的温度中上升的焰光,它更像是萦回在诗人胸怀中的一团幽蓝色的光环,又像云层变幻中以后出世的咒语,海男迷恋云南山冈隐藏的咒语,它们如同佛的慈悲,感怀人世的苦厄,渡万灵到彼岸的历程。
潜在的诗意执著地穿行于海男的生活,她是一个善于将内心世界隐逅于喧嚣之外的诗人,正是这种特质,使她享受着一个诗人生活在孤独中的诗性,唯有寂静在刹那间,闪烁出一个令诗人迷恋的词语,或许正是这个语词将让诗人熔炼出了魔法般的诗歌品质。
关于海男,不是一篇短文可以说尽的,她存在更多的与语词结构相关,读《揭秘者如是说》仿佛跟随海男,在星际无边的神秘语感中体验世间的苍茫和幻梦。白云悠远,云图牵引着绿袖子,海男的诗歌经常会让我们的阅读回到大地,犹如云南怒江大峡谷错落有序的青灰色石灰岩的冰冷和坚硬……忽儿间,她又会将我们的阅读,载入现代人生活的悲郁和挣扎中……但最终,她会让我们的阅读进入另一个精神领域的尽头,那将是趁着明与暗的光线的远行。
海男身处于她的云南,必然与这座充满神性的美丽版图有关。她写下的文字,呼吸到的空气,似乎都荡漾着纯云南的语言质感。语言仿佛是她建构在山冈上的栅栏、村舍、古堡,又仿佛是仙鹤离开尘埃后游离于天空的踪迹。因而《揭秘者如是说》,是源于海男心灵幻像中的又一场神秘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