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七爷爷
2019-04-24□小闲
□小 闲
小时候,总有一些人是那样普通,但又是那样神奇,比如七爷爷。七爷爷应该算是小城里妇孺皆知的人物,名谓老七,顾名思义,显然老爷爷在家排行第七。那时生活虽然很困窘,贫困的家庭里倒常常跑着好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欣欣以向荣是寻常画面。
七爷爷通常被小城及周边十里八乡的人们称为神医,据说持有独门秘籍,专治婴幼儿感冒发烧、厌食呕吐,而且药到病除,所费不糜。他那种治法,据我妈说,我亲自领教过。
七爷爷悬壶济世,场子设在小城中心地带,南来北往的人们求医问药十分方便。据说七爷爷的生意非常好,往往早上一开门,就有脚步匆忙、神色焦急的母亲,怀里抱了病恹恹的小娃娃挤进来。求医的人多,屋子里已经有好些人了。小孩子不时发出哭闹声,有的虽病了叫声却高亢尖厉,有的无力呻吟、有些游丝软系的情状,都在被大人极力哄骗,信誓旦旦说不打针不吃苦药,看完还给糖块吃。
七爷爷的诊所地方狭小,人又多,但看病的人都很守秩序,大家认同先来后到的公共规则,一个看完了刚起身,另一个迅速补上,后来者效前人,把孩子的小胳膊一律先往小枕头上一摁——那是一个长方形把脉用的小布包,看起来像小枕头。七爷爷有静气,小孩子哭得惊天动地,他像没听见一样,慢条斯理地细问起近几天饮食起居方面的问题。问完了,右手几个手指往孩子的小胳膊上一搭,凝神定气,面容清幽,那神情浑不似在人间。小孩子显然感觉到老爷爷的手指没有打针的威力,渐渐不哭了,抽噎着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七爷爷仙游回来,又让孩子张开嘴巴,看看舌苔,然后郑重其事又无一例外地说:“没大事,吃着了。”意思是说小孩子吃了饭不消化,肚子里有积食。
“哦……”看病的大人们听了立刻了然,纷纷对照几天前的生活场景,频频点头表示正确,然后放心地排队去拿药。
小药房与坐诊的地方隔了扇大窗户,里面窸窸窣窣的,不断有人从小窗口里送出一小包一小包的药来。求医的人多,这种神药好像时常供不应求,药房里有人打开某个抽屉,东抓几粒西抓几粒什么药片,“咚咚咚”一阵猛捣。那种捣药罐子比吃饺子捣蒜的罐子略大而甚厚,石头做的,带盖,配好的各种小药片都放在里面,捣碎了,混合成灰白色粉末状,倒在方方正正的小纸块上,“拿去,包好!”
卖药的和接药的都很笃定的样子。
所以,七爷爷的医法很费人琢磨,从望闻问切的手法看上去,似乎采用的是中医疗法,然而拿到手的又不是中药,药片三四种圆圆小小,色泽不同,但都是西药的样子,并且一定磨成齑粉让人分辨不出来。据说中医重生命调理,西医重病灶症候,历史上中西医并不和睦,孰好孰坏一直还有纷争的,难道七爷爷把中西医调和了吗?
看病的人们不去追究这些,治病要紧,付几个小钱,千恩万谢拿回家,强行灌到小孩子的肚里去。大人都是骗人的,七爷爷的独门良药格外苦口,杀死不愿意咽下去。我妈对付我很有经验,先找个小板凳坐下来,两腿夹住我的小身体,让我上半身仰起与地面呈45度,进而左臂圈定我脖子,我就无法挣扎乱扭。她老人家右手把盛了药的小勺子别在我嘴里,压牢舌头,在我悲痛尖叫的一呼一吸之间,药水顺势从舌头两侧慢慢流进去,还要注意不要误入气管,这种技术难度极高,不可小看。药水是灌进去了,泪水也从眼角溃堤,黄河决口似的,直溃到耳朵、脖子上去。等药吃完了,再喂一口绵白糖,杀猪结束,我噙着泪水开始吃糖。
一般来说,七爷爷的药吃一包就好多了,三包真的管好,怪不得天天门庭若市。不过我想,吃神医七爷爷良药的小难友们,一定非此姿势不能下药:小板凳儿,四条腿儿,我被妈妈灌药水儿……
除了神药,听说七爷爷还会给人的关节复位。比如他老人家端着我脱臼的大腿像修理坏掉的玩具,左扭两下,右扭两下,大约是在摸索我关节的位置吧,那种剧痛天下无比,总算在我还没哭死之前,人家摸准了,往前一顶,剧痛霎时消失,一切完好如初。我动了动腿,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近年有一种疑难杂症叫腰椎间盘突出,神医七爷爷如果没有老迈糊涂,在人腰眼上揉一揉、捏一捏,随便推几巴掌,“咔嚓”合上了那该多好,比经营小药要赢利得多。可惜,只听说他老人家安装胳膊和腿的故事了,腰上的功夫据说没有。就算安个胳膊装个腿也只是七爷爷的副业,小孩子饮食不调生个小病的事情常有,没事儿像我一样掉胳膊掉腿的毕竟不多见,靠这个吃饭是要饿死人的。
七爷爷上门出诊有一点儿讲究,一般先坐下喝两口,事主炒个热菜,有肉当然好,没肉?土豆白菜豆腐都能下酒,喝完了,摩拳擦掌,上手工作。可惜来我家好像就没有吃喝,那个时候,很有可能大地里白菜没有丰收。
其实说到底,七爷爷治病救人算不得神奇玄妙,只是格外尽心而已。并且,这个尽心的缘由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白菜地边的女人们神神秘秘聚在一起,大珠小珠,嘈嘈切切,讨论了很多天也没有得出定论。只是传说七爷爷的老父亲有一天忽然昏睡不醒,没有了呼吸,家人以为老先生寿尽,驾鹤西去了,于是隆土下葬。过了不久,不知什么原因重新挖棺移坟,棺材挖开——大妈们说,哎呀呀,吓死人了——棺材里面的老先生并不是下葬前安闲的样子,衣服被抓成一片流苏,胸前的抓痕惨不忍睹。亲人们立时惊呆了,愧疚不已又疑惑重重,更加悲恸地又乱哭了一番。
不用说,老先生后来一定苏醒过来了。天空邈远,明月空悬,夜风无遮无拦地在旷野上跑过,这一切和老先生隔着厚厚的黄土,老先生挣扎着把自己挠得七爪八痕,却再也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
话说回来,休克与死亡是有区别的,年轻的老七术有不精,贻误了自家老爷子的生命。从此以后,七爷爷行医济世格外尽心尽责,于是,神医之名不胫而走,无数的小孩子尖叫着被灌过苦药之后迅速活泼健康起来。岁月悠长,时光流转,把脉的小枕头上依旧不断出现新鲜的小胳膊,摁捺的医生却变成了七爷爷的儿子,七爷爷已经老到哆哆嗦嗦、迷迷糊糊的。如果说民国时期的老名人们越来越少,不可复制,那么,七爷爷——在我童年里神仙一样药到病除、不取暴利的人,与风雅的大师们虽不能比,但也不可复制了吧。
(康黎
摘自《小品文选刊》2018年第9期图/豆薇)
诗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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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金星,
在倒映着的羊齿叶间静闪。
这是一个发绿的大地之夜。
星星纷纷露脸,何等清晰!
好像从地球的一扇窗户出现。
——哈里·马丁松《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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