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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战士

2019-04-23王伟滨

英语学习(上半月) 2019年4期
关键词:女战士科举痛苦

∷王伟滨

1997年,黛米·摩尔(Demi Moore)出演了一部名为《魔鬼女大兵》(G. I. Jane)的电影,她扮演的是一个要在清一色男人的天下——海豹突击队(Navy Seals)里争取一席之地的女兵。影片海报上她剃着光头、面容坚毅的女兵形象十分抢眼。如今,文学和影视作品中的女战士形象越来越普遍,大有统领世界、傲视宇宙之势。这边厢,迪士尼放下各种公主、美女,紧锣密鼓地筹拍真人版《花木兰》;那边厢,DC的神奇女侠、漫威的惊奇队长陆续登场,2019年惊奇队长更是带领一众超级英雄上演拯救宇宙的戏码。而《阿丽塔:战斗天使》(Alita: Battle Angel)里那个“面对邪恶,绝不袖手旁观”(I do not stand by in the presence of evil)的机械女孩,也刺激了一大批宅男的肾上腺。女战士的流行说明了今日审美之转变——昔日温柔可人的小女人,要被大杀四方的女战士取代了。

说到女战士,不得不提一本名为The Woman Warrior(通常译作《女勇士》)的书;此书于1976年在美国出版,不仅风行一时,而且影响深远。题目虽霸气,包裹的内容实则是作为“一代华裔美国女性”(f i rst generation Chinese-American woman)的作者汤婷婷(Maxine Hong Kingston)的回忆录。书中,“母亲”有关“中国”的“talk-story”(讲故事)和“我们”一家在“美国”的现实经历相呼应。“The swordswoman and I are not so dissimilar. May my people understand the resemblance soon so that I can return to them. What we have in common are the

words at our backs.”(女剑客和我十分相似。希望我的亲人们尽快看到这种相似性,然后,我就能重回他们身边。我和女剑客的相似之处,在于我们都在背上刻了字。)“我”,像母亲故事中的女勇士木兰一样,穿梭于故土、旧式家庭、洗衣店、中餐馆、学校、办公室……要在一个并不接受“我”的性别和种族身份的世界里,“杀”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木兰靠的是剑,“我”靠的是笔。

42年之后的2018年,又一位“Woman Warrior”杀入美国文坛。华裔女孩匡灵秀(R. F. Kuang)发表长篇小说《罂粟战争》(The Poppy War),立刻收获无数好评;而这不过是三部曲的开篇。这个20岁出头的女孩,大学主修中国近现代史,她的小说正是基于抗日战争这段历史,其中南京大屠杀更是重要内容:“It's a very exciting fi eld.We have things like Holocaust studies in the West, and we're intimately familiar with the way that people have grappled with the pain of World War II in Europe and America, but that sort of scholarship doesn't exist at that scale for Asia. But it's growing right now, and I want to be a part of it.”(这是个有意义的领域。在西方,有关于纳粹大屠杀的研究,人们相当了解二战时欧洲和美国的人民遭受的痛苦;但是,有关亚洲的相同课题,却没有多少学术研究。不过,相关研究正在增加,我愿意加入其中。)其实,在此之前,刘宇昆(Ken Liu)已经在《蒲公英王朝》(The Dandelion Dynasty)的第二部《风暴之墙》(The Wall of Storms)中,用了大量篇幅来探讨抗日战争。不过相比之下,本书中的相关探讨更为深入,也更为直接,不仅大量出现像闸北、四行仓库等真实地名,大屠杀、大轰炸、人体实验等内容也都被重点描摹。

所以,这是一本沉重的书。

但,它同样也是一本有趣的书。有人称,此书是继刘宇昆的《蒲公英王朝》之后,又一部重量级“丝绸朋克”(silk punk)小说。所谓“丝绸朋克”,按照刘的解释,是“a blend of science fi ction and fantasy… [drawing] inspiration from classical East Asian antiquity. My novel is fi lled with technologies like soaring battle kites that lift duelists into the air, bamboo-and-silk airships propelled by giant feathered oars, underwater boats that swim like whales driven by primitive steam engines, and tunnel-digging machines enhanced with herbal lore.”(融合了科幻和奇幻……并从东亚古老文化中汲取灵感。我的小说中充满各种技术,包括载人上天决斗的风筝,竹子和丝绸制成、由巨大羽毛桨推动的飞艇,原始蒸汽机驱动、有如鲸鱼一般在水下遨游的船只,以及基于草药知识发明的隧道挖掘机。)简单说来,这类小说应该是“东方元素”与“朋克精神”——其核心是“反抗”与“改变”—— 的结合体。

不过,刘宇昆的小说,虽基于中国历史,却刻意避免“中国”名称,按照他的说法,在美国读者心中,“中国”与魔幻的联系太过紧密,因此,有必要在自己的作品中做些工作,以减少读者的“想当然”。然而,匡灵秀却有意把“中国”名称加入到她构建的这个既奇幻又现实的世界中,这里有孙子、孟子,有姜子牙、二郎神、八戒,还有魑魅、凤凰……小说读来,仿佛一盆以中国神话、传说、历史为主料的“乱炖”。作者坦承,书中有趣的“神话”内容,直接借自《封神演义》(The Investiture of the Gods)。“It's the only classic mythological tale that hasn't gotten a widely-known western remix”(这是唯一没有被西方世界大量借用的经典神话故事),所以,有必要在西方语境里做一下“remix”(混写)的尝试。

一个名叫尼坎(Nikan)的国家,一千年前在“红帝”(Red Emperor)的剑下统一,但红帝一死,国家便四分五裂,进入“战国时期”(the Era of Warring States),从此这个国家分合不断。更糟糕的是,周边各国,特别是一个叫做“联邦”(Federation)的邻国,对尼坎一直虎视眈眈。如今,当整个世界都在经历着一场新旧交替的巨变之时,尼坎内部也经历着同样的痛苦变革,而“联邦”,那个居民与尼坎人长相几乎相同的邻国,也利用其早于尼坎掌握的现代技术的武装,一次一次做着吞噬尼坎的努力。“Your provincial government is weak and fragile. Your technology is centuries behind that of the west. Your isolation has set you behind while the rest of the world develops. Your demise was only a matter of time. This landmass belongs to a country that can propel it into the next century.”(你们无知的政府软弱无能。你们的技术落后于西方几个世纪。整个世界都在发展,你们却闭关锁国,只能远远落在别人后面。你们的灭亡只是个时间问题。你们的土地属于另一个可以驱使它进入下一个世纪的国家。)“联邦”的使节如是傲慢地告诉尼坎人。

故事开篇是科举考试(the Keju Test)。“The Keju was a purportedly meritocratic institution, but only the

wealthy class ever had the money to afford the tutors their children needed to actually pass.”(科举据说是个选拔贤能的制度,但实际上,只有富人才有钱聘请私塾先生教育他们的孩子,助其日后科举通过。)对于穷人家的孩子,科举只是个幻影。

任(Rin),本书的女主角,是战士种族“斯皮利”(Speerly)的后裔,在遭受灭族之灾后,像哈里·波特一样,被送到恶亲戚家里寄养,“They'd never wanted Rin. They'd taken her in as an infant only because the Empress's mandate after the Second Poppy War forced households with fewer than three children to adopt war orphans who otherwise would have become thieves and beggars.”(亲戚根本不想要任。但他们不得不收留任这个孤儿,因为第二次罂粟战争后,女皇颁布谕旨,不足三个孩子的家庭都必须收留孤儿,以免他们沦为盗贼和乞丐。)

任长大后,要去参加科举,虽然她是个没人在意的穷孩子。她必须参加科举,不然,就要被迫嫁给一个又丑又老又凶的大烟贩子,为那家伙生儿育女,痛苦辛劳一生。

《罂粟战争》

经过努力任通过了考试,进入专门培养军队将领的学院学习。在那里,她遇到各种或高傲或冷酷的敌人,也遇到了自己的老师姜子牙,一个在神话逐渐被科学代替的时代里,仍然坚信神话的老头儿。他的课——神话——几乎没有人选,因为人们已经不再相信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Who are the gods? Where do they reside? Why do they do what they do? These are the fundamental questions of Lore. I can teach you more than ki manipulation. I can show you pathway to the gods. I can make you a shaman.”(神灵是谁?他们居于何方?他们行事有何缘由?这就是神话课的根本问题。我能教你的,不只是操控‘气’。我能教你沟通神灵的法门。我能让你成为一个萨满。)可惜在这个危难而又急躁的时代,没有人愿意听他的长篇大论。在这个学院里,姜成了一个异类、一个闲人。

《阿丽塔:战斗天使》海报

姜让任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让她学会了“通神”的法术。不过,任不是迪士尼动画片里那种调皮、聪明,偶尔冒出一句似乎很有“哲理”的话的女孩,她极端、愤怒、雄心勃勃,她要建功立业。不像花木兰那样,替父从军十二载后还要重做女人,任从来就没有把做女人当作一回事,对她来说,性别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实际上,与女性相关的一切,月经、生育、温柔性格等等,她都一一抛弃,当然,她做出的第一步,便是在参加科举之前抛弃了婚姻。在学院里,她得知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她永远不再受月经的困扰——破坏子宫,她毅然选择这样做。“She found release in the pain; it was comforting, familiar. It was a trade-off she was well used to. Success required sacrif i ce. Sacrif i ce meant pain.Pain meant success... She made herself miserable... But the misery she felt now was a good misery. This misery she reveled in, because she had chosen it for herself.”(她在痛苦中找到释放;痛苦令她宽慰,让她熟悉。她早已习惯个中滋味。成功需要牺牲。牺牲意味着痛苦。所以,痛苦意味着成功……她令自己痛苦……但她现在所感受到的痛苦滋味却如此美好。她沉迷于这种痛苦,因为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自由的痛苦,对于任来说,比别人安排的“安逸”,要好上一万倍。

一个古老的民族,一种虚幻的法术,一个孱弱的国家,只有任这个不愿做女人的战士,能够拯救这一切。

但是到了战场上,任很快明白,这场战争根本无法打赢,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魔鬼”。

于是,任加入了一个名叫“刺客”(Cike)的组织,这是一群奇怪的人,不是正规军队,自然也不受统治者女皇苏妲己的宠信,甚至苏妲己还会时不时地向敌人出卖他们。他们是最后的萨满,他们没有君主的支持,没有先进的武器和高超的拳法,但他们一定要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他们心中充满了愤怒——面对同族被抛弃、被杀戮、被灭绝的愤怒,这“愤怒”可以让他们召唤这世上最强大的“神明”。

小说的结尾,经历了所有痛苦、从地狱——“恶魔”的人体实验室——杀回人间的任,做了“刺客”团的统领。“She was no victim of destiny. She was the last Speerly, commander of the Cike, and a shaman who called the gods to do her bidding. And she would call the gods to do such terrible things.”(她不会任凭命运摆布。她是最后的斯皮利人,她是刺客们的统领,她是令所有神明对其马首是瞻的萨满。她要召集神明们去做可怕的事。)

她是锐不可当的女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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