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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J.K.罗琳笔下的边缘人社会建构

2019-04-21林炳炯

文教资料 2019年36期
关键词:边缘人

林炳炯

摘    要: 《哈利波特》系列为人们勾勒出一个现实之外的魔法世界,作者罗琳在“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精神内核下,构建了一个由边缘群体主导的魔法世界。本文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探讨边缘群体的多重成因、该群体对于边缘困境所作的不同应对,以及作者通过这样的社会建构传递出的深层信号:借巫术的“复活”为当今社会“复魅”。

关键词: 边缘人    边缘困境    复魅

J.K.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从1995年的第一部《哈利波特与仙石》(英国版名)到2007年《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每一部的出版首日都比肩西方文化中的节日盛典。更出人意料的是,被划分在儿童文学的该系列小说在成年人群中掀起的阅读狂潮丝毫不亚于儿童,更不必说改编的八部系列电影的成功为这一系列的推波助澜。在西方历史上构建过奇幻世界的作者中,罗琳绝非第一人,但为何她世界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引力场让眾多读者观众为之倾倒?罗琳有意建构出不对等的二元世界,让读者和观众在体验被分离出主流世界的魔法界的奇幻的同时,也无意识下反观了现实生活中身为“麻瓜”的自己。

一、多因的边缘人

(一)他因的归类:麻瓜世界的中心主义

“从他/她所在社会群体中孤立出去、未真正被他人所接受的人[1]”被理论界称为边缘人(Marginal Man)。巫师这一群体早在14、15世纪就遭遇了劫难——1459年,阿图瓦伯爵的封邑有一名隐士和几名嫌疑分子因施行巫术的罪名被送上火刑架[2](14),欧洲对巫师的迫害行动就此拉开了序幕。在《哈利波特》中,罗琳构建了一个巫师群体的魔法世界,这个世界区别于不会魔法的麻瓜所生活的现实世界。在麻瓜们看来,这些巫师举止怪异,手中挥舞的魔杖能释放出一种超自然的神奇力量,他们对这些怪胎敬而远之,就像德思礼一家靠“非常骄傲地宣称自己是十分正常的人来宽慰自己一样”(《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显而易见,在《魔法石》第一章中的那些出入麻瓜世界的巫师们,单从“衣着古怪”这一点,就被轻易地划为了“边缘人”。

(二)内因的妥协:魔法世界的自我隐匿

在《哈利波特与密室》中,因故无法搭乘火车去学校的哈利和罗恩驾驶着经过魔法改造的汽车从伦敦国王十字车站到霍格沃兹让罗恩哈利险些被开除,原因是至少有六七个麻瓜向警察局汇报发誓看到了一辆飞天安格莱福特汽车并且该事件登上了《预言家日报》头条,影响恶劣。可见魔法界忧惧巫师身份的泄露。“当边缘人大量出现的时候,这些边缘人可能自己组成一个边缘群体,使这些边缘人有所归属,这些群体可能形成自己的边缘文化(Marginal Culture)。”[3](7-8)联系1926年美国魔法界同反魔法师狂热组织第二塞勒姆的对抗造成的前所未有的浩劫(《神奇动物在哪里》)可以想见,巫师和麻瓜之间的冲突曾一度无法控制。占人口少数的巫师最终选择隐匿,开辟另一个生存空间,这就是现在的“魔法界”。这的确避免了两个世界不必要的纷争,却也造成了两个世界被要求界限分明的局面,文化传播也难免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阻断。

(三)主动的逃离:文化传播的断层脱节

在小说和电影中,魔法世界呈现的更像是中世纪和工业革命时期相结合的欧洲文明:建筑上像霍格沃兹林立的城堡、古灵阁溶洞内编号明确的金库,穿着上他们戴着尖顶圆边帽,身披长袍,生活上他们对整洁与条理不甚费心。他们好整以暇,做事不甚考究(极少数的纯血巫师贵族除外),而这又与麻瓜世界的现实社会高度现代化的讲求快节奏高效率的风气格格不入。在《魔法石》中,哈利问海格魔法部长有什么职责,海格回答:“他们的职责主要是让魔法远离麻瓜,因为每个人都想用魔法解决问题。”从这个细节不难看出,巫师们浸淫在“巫师第一,麻瓜第二”的优越感中,这种优越感是一种主动脱离主导文化的自我陶醉,被安格尔认为,是一种无内疚行使社会权利的“积极边缘化”[4],换言之,通过“‘积极地边缘化去获取‘边缘群体所持有的特殊社会权利和资源,从而服务于自身的发展。”[5]。这使得基于巫师个体积极边缘化后形成的集群内部对于社会权利和资源分配看法的分野。

二、边缘人的自我拯救

当魔法界发展到一定程度,巫师一族会无意识淡化自身的边缘群体身份,而在许多情况下魔法界同麻瓜世界并不是泾渭分明。当边缘文化在自我意识中成为主流,在如何自处以及如何同主流文化相处的问题上,巫师群体便有了如下的几种分野。

(一)哈利与赫敏的自我和解

斯通奎斯特认为,边缘人是指一些由于移民、接受教育、婚姻以及其他原因影响下的人群……成员发现自己处于两个社会群体的边缘,他们不属于这两个群体中的任何一个[6](2)。哈利一岁时失去双亲被姨妈姨父收养,但尚未得知巫师身份的他从小就有超乎常人想象的事情发生,这些怪事让他的童年受姨妈和姨父打压的阴影之下,因为这破坏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正常人”形象。当海格告知哈利的巫师血统时,姨父的反对被认为是主流文化在面对“弃儿”叛逃时做出的最后挣扎。而边缘文化向“弃儿”伸出援手,弃儿的选择显然是跟随边缘文化叛逃。这也证实了“双方交往的障碍因一方感到羞耻而另一方感到明显的背叛而强化[7]这一论断。

斯通奎斯特的边缘人发展阶段说的第二阶段危机阶段中,边缘人会察觉到文化的冲突和自己人格内部的矛盾感……结果产生困惑、焦躁、幻灭、疏离等情绪,甚至承受强烈的打击。[3](7-8)进入霍格沃兹后的哈利眼前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发觉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好在有罗恩和赫敏的陪伴,帮助他渐渐探照出这个新世界的全貌。罗恩分享的是在巫师家庭十多年来的生活经验,赫敏则是一本百科全书供他参阅。赫敏的出身是纯血统至上的巫师最为不齿的——纯麻瓜血统却能获得学习魔法的资格。但赫敏无疑是天资聪颖的,这一点最浅白地表现在大家对她“百事通”的绰号上。她在入校前就已经通读新学期的所有课本,并把翻阅各种厚重的书作消遣,在课堂上踊跃举手自信满满地回答老师的问题,欣然接受教授的赞赏和同学们暗暗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她深信这些都是对她努力的肯定。第二阶段的危机阶段中,人格内部矛盾感导向的另外一个结果是“个体也会努力适应新的情境从而表现出智慧的优越性”赫敏没有哈利显赫的名声,更没有浸润过巫师文化,她的底气来自她对书本知识的博闻强记。她坚信不断积累的知识能逐渐消融出身所带来的与同学间的天然界限,所以这也容易解释为何赫敏在哈利与罗恩复活节英雄救美之前并没有相处亲密的朋友。

(二)亚瑟·韦斯利与多比的跳脱

亚瑟·韦斯利,一名纯血家族的巫师,魔法部的同事对于他跟麻瓜走得太近颇有微词,甚至这也是他多年无法升迁的原因。但是他却不以为意。这与霍格沃兹招收麻瓜出身的孩子产生了观念上的对立,他们不排斥“文化混血儿”。而且他们也用事实证明,这样的教育并不会有损巫师身份,更不会对麻瓜造成伤害,是一种积极的边缘人“利用他们的特殊处境,在科学和艺术方面发挥更大潜力”。如果说亚瑟韦斯利对麻瓜文化的倾慕态度是罗琳对边缘人跨越文化差异的求同,那么精灵多比则是她寄予异族人挣脱出边缘状态的存异的美好愿景。在《密室》中最后危机化解,作为对多比的答谢,哈利借一只袜子使多比获得其渴望的自由。在罗琳构建的世界中,对家养小精灵最残酷的惩罚恰恰就是被释放获得自由。显然多比是诸多家养小精灵中的边缘人。他所在的主流文化就是“生来就要以服侍家族成员为荣”,他在维护自我权利时却成了同类的公敌,他与哈利、赫敏和罗恩等人为友,在霍格沃兹的学校食堂工作并获得酬劳,最后为把哈利一行人从马尔福庄园救出而不幸牺牲。多比凛然道出“多比没有主人,多比是自由的精灵,多比來救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时,身上分明散发着战斗性的民族主义者的光辉。

(三)汤姆·里德尔的撕裂

汤姆里德尔是伏地魔的原名,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信仰纯血统至上和巫师凌驾麻瓜之上,是一个令魔法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但罗琳却给了他一个悲惨的身世:他的母亲难产死去,父亲是个麻瓜,自己是迷魂剂的产物。这些都让汤姆痛恨自己,也因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最终这种力量集中爆发在屠杀麻瓜血统人的身上。这也反映了边缘人发展阶段中的第三个阶段中最后的一种可能性:“人格趋向解体”[3](7-8)。他从未理解爱的含义,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为了永生,他不惜将自己的灵魂撕裂存放进不同的器具中,为了实现斯莱特林继承人的使命攫取力量,他不惜展开残酷杀戮,涂炭生灵。通过哈利与邓布利多对伏地魔成长经历的挖掘(《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她验证了边缘人发展的全部三个阶段——从准备阶段中的无意识到危机阶段分裂的自我及不安,再到对边际情境反应。哈利与伏地魔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对于“爱”的认识。可以说,哈利是因爱而生,伏地魔则因爱而灭。无论是在魔法界-麻瓜界的对立关系中还是在巫师-异族的分列状态下,“爱都是最强大的咒语”,它不区别主流与边缘,反而是一条维系主导世界和边缘世界的长线。

三、边缘人群体叙事动力

(一)作者境遇

作者的境遇对其作品有直接影响,所以关于罗琳为何选择通过边缘人群来构建小说需要找到作者的心理依据。罗琳童年时一次数学考试中因为考题涉及她之前没有学过的分数算法,她只得到了一半的分数,她也因此被老师断定是“不怎么聪明”的孩子。但罗琳相信自己的资质,于是努力学习的她确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但也失去了一些友谊,“因为班上的女孩子认为她爱出风头”[8](14)。其实罗琳和她笔下的赫敏别无二致——她们都酷爱读书,对朋友忠诚,同情弱者并在帮助弱势群体上不遗余力。罗琳在在慈善事业上非常慷慨。2001年,她将出版的两本哈利波特系列配套小书所得全部捐给了名为英国喜剧救济基金会的慈善机构[8](97)。而小说中的赫敏在三年级时为鹰头马身有翼兽巴克比克的判决夜以继日地搜寻相关法律;五年级时她成立了“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曾一连数个通宵为精灵们编织圣诞帽。罗琳有过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此后她过上了独自抚养女儿的生活。正是这段依靠政府救济金维生的时日里,她完成了哈利波特系列的第一部《魔法石》。可以说,通过写《哈利波特》帮助她度过了这段艰难时光,否极泰来,这段难忘经历也终于推动了系列小说的完成。

(二)复活与复魅

当《魔法石》刚开始风行的时候,许多保守的宗教团体表示了对这部小说的担忧,认为它“推崇巫术”“魔鬼崇拜”和“其他一些仪式”[8](95)。虽说这是无稽之谈,但罗琳借助《哈利波特》的创作的确让沉寂多年的巫师文化复活重回大众视野。巫术往往联系着自然的原始神秘力量,20世纪的西方社会却处处散发着过分的理性。“让理性摆脱巫术和神话思维的控制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威”被韦伯称为“脱魅”[9]。这种脱魅确有净化愚昧之成效,然而,当人们欢欣鼓舞地迎接着现代性的到来时,却又惊愕发现两次世界大战、核弹、化学武器、种族冲突对人类的残杀却又是理性所呐喊的“祛魅”的产物。如今的社会技术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都在向我们发出现代化将带领人类迈向新时代的讯号,但却疏忽了“理性异化”的陷阱。“在任何一种社会状态下,尤其是在先民那里,自然都是先在于社会和文化的”[10]。我们必要重新审视极度膨胀的理性。这时,人们的精神层面因为理性的主导力量的削弱又为“复魅”敞开了大门。此时,以凯尔特人的巫术传统为背景的《哈利波特》系列填补了空缺。系列小说销量和电影票房一齐宣告代表反过度理性的自然力量和原始神秘在应占有一席之地。

四、结语

罗琳笔下的哈利波特的世界交织在巫师文化和麻瓜文化之间,她并没有宣扬巫师文化的优越或批判麻瓜文化的霸权,而是将巫师与麻瓜之间的生存状态、交流方式、矛盾争端通过跨界主角(哈利、罗恩、赫敏等人的正派和伏地魔等人的反派)的纷争来表现。不难发现,她笔下的主角是因种族、血统、经济、社会地位、教育等各种因素演变成为的边缘人。然而在巫师生活的魔法界本身相对于麻瓜世界而言也被认为是边缘文化,这就是罗琳赋予作品的一种回归原始自然和神秘力量的,相对于现代社会严苛的理性而言的“复魅”的文化色彩。《哈利波特》中的边缘人社会的建构也成为她的境遇和她的理想信念的一种投射,给身处高度现代化社会中的读者和观众一束别样的光亮。

参考文献:

[1]张黎呐.美国边缘人理论流变[J].天中学刊,2010(4).

[2][法]让·米歇尔·萨尔曼著.马振骋译.女巫——撒旦的情人[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8.

[3]宋明顺.现代社会与社会心理[M].南京:正中书局,1975.

[4]Unger. R. K.. Outsiders Inside: Positive Marginality and Social Change [J].Journal of Social Issues,2000,56(1).

[5]徐晓军.社会边缘化及其应对——“社会互构论”的视角[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10).

[6]Everett Stonequist. The Marginal Man: A Study in Personality and Culture Conflict, New York: Scribners Sons, 1937.

[7]Antonovsky, A.. Toward a Refinement of the “Marginal Man” Concept[J]. Social Forces, 1956,35(1).

[8][美]乔安妮·马特恩,朱一凡,译.J.K.罗琳[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2.

[9]叶舒宪.巫术思维与文学的复生——《哈利·波特》现象的文化阐释[J].文艺研究,2002(3).

[10]任翠.祛魅与返魅:现代传媒对人的双重作用[J].道德与文明,20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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