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旅行不是唐僧取经
2019-04-21汪太理
汪太理
上月,一则新闻颇为吸睛:《一份公文4.8 公里走了42 天 12 名干部被问责》。这是条旧闻,事发于半年前的四川遂宁,之所以被“好事者”晒出来,盖因当地施猛药整治,问题已烟消云散,坏事被整成了好事,云云。
看这则新闻感觉怪怪的,除了亦喜亦忧,似乎还被夹带着“穿越”了一次。
喜的是:官场圈子里,总还不乏头脑清醒者。遂宁市委书记就很细心,对呈报给他的《关于审定市级环保督察回头看反馈意见的请示》并未签字画圈了事,而是在公文成文日期与送到自己的案头的时间这两个细节上发现了问题,并由此引发了遂宁市党政机关“查问题,讲担当,提效能”的一场声势浩大的“作风整治活动”。一把手重视,自然取得的成效是明显的,“现在文件都不会过夜,当天就送达。”“单位之间,机关之间,沟通协调畅通无阻。”
忧的是:倘若是大事,而且一把手也疏忽了,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跟唐僧取经一样,一番番春秋冬夏,何日“旅行”到“西天”修成“正果”?还有,是否会遭磨历劫,有去无回?送到书记案头的请示尚且如此,如果一份文件要送到省会成都,送到北京相关部门呢,会要多长时间?经过几个层级,多个干部的转送呈报,为什么大家都没发现问题?倘若市委书记偶尔打个盹,此事不就过关了?
为了查清公文滞留的问题,当地成立了由五个相关部门参与、26个成员参加的调查组。在遂宁这个地方如此规格、如此阵势的单项整治调查组恐怕不多见。虽然到水落石出仅用了五天,但付出也不薄:耗用了26 个干部5 天时间。若以1人计,则是150 天;以月工作量计,则是5 个月;再细一点,若个人月工资为4000 元,则花费2 万元,这还不包括调查期间的交通、通信及其他被调查人员所耗费的时间和费用。纳税人的钱,就这样水银泄地了。当然,遂宁调查这一问题的出发点毋庸置疑,但还有没有更“节能有效”的方式?此说并非吹毛求疵,类似大炮打苍蝇的“喜剧”还真不少。为什么不惜成本?答案简单:有的人只在乎结果,至于“成本”归谁买单,才懒得管。
解决一个公文时效性问题,本不该非得市委书记亲自出马。但一把手也拗不过官场潜规则。任何问题必须一把手重视,如此,问题便迎刃而解。一把手不批示,不发话,办起来就会有难度,有些事就是使出洪荒之力也徒唤奈何。在领导方法上,党内不乏优良传统,比如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比如“弹钢琴”的方法,等等。只是好传统在有的地方被打折扣了,或者成了被念歪了的经。当威武雄壮的“合唱”,变成了独领风骚的“独唱”,几个弹琴的指头变成了一个指头捣鼓,任其轻抹慢捻,也难成曲调。
更让人担忧的,是大事小事系于一人,其结果祸害无穷,古今案例多矣。而纵容一把手专权、霸道,其结果,不仅仅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变味,它会直接导致腐败。此说并非危言耸听。试想,既然连“笼子”的细节都得按一把手的意图设计构建,那么“笼子”里如何留“暗道机关”?表面上如何做得结实以掩人耳目?“笼子”如何在关自己的时候可以金蝉脱壳,而在关别人的时候则天衣无缝……那还不是随心所欲!这种极端权力导致极端腐败的案例,既有个案,也有窝案,何其相似!这些年上演不衰,背后原因不能不令人心生惕厉。
如何执政为民,邓小平有一个标准,即老百姓满不满意,高不高兴,赞不赞成。凡是老百姓满意的、高兴的、赞成的,就是应该做的;反之,就是不能做的。遂宁“旅行”的公文最终还是到了书记的案头,算是幸事。须知有多少老百姓急需解决的问题还到不了书记的手上。不少群体性事件,不少老大难事件,都是因为没有把老百姓的诉求当一回事造成的,是怠政,是懒政。要提升效率,不妨借鉴一下香港廉政公署的反腐治贪做法,有举报必有回应。香港百分之七八十的案件是市民举报提供的线索。渠道如此畅通,谁敢迟滞阻碍?
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之祸患,就连晚清的曾国藩也有深刻的认识。1850 年,他在《应诏陈言疏》奏折里指出了当时官风士风的“浮华之风”是最大的流弊,是当时的“颓风”,对此深以为虑,举出多例,斗胆上疏。但此时清朝实乃病侵膏肓,无人理会一个官场愣头青的“迂腐之言”。
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是个顽疾,历代都有特点,但其贻害无穷,则古今一辙也。现在中央提出反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作风,也是洞悉了其严重危害。但真正治理起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还得全党全民勠力同心,时刻莫忘如何规范权力,执政为民,最终实现“把权力关进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