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商不瘾”警惕“沉浸式市场极权主义”
2019-04-20王爽
王爽
被公司KPI或者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游戏帮你轻松获得成就感;
生活单调乏味又没有热情?大数据筛选后的“新鲜事”,轻松打发你每一分每一秒的无聊;
害怕孤独,想找伙伴?社交软件让你轻松拥有全世界的朋友;
想查一个专业术语?结果让你逛两個半小时的知乎;
满屏不能错过的资讯?但刷了俩小时后才能惊觉多数没什么价值,但就是忍不住看;
看短视频时想退出App?让你关掉屏幕的速度还不及下一个视频开始播放的速度快;
……
这样的情景,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如今,消费者的任何情绪,都可以飞速地被商家最大限度地满足。互联网正将廉价的情绪满足,包装成积极健康向上的应用程序推到用户面前。
BBC曾刊文:美国硅谷的社交媒体公司故意让用户沉迷于它们的产品,从中获利。虽然Facebook和Instagram都做了辩解:它们的设计理念只是让人们聚在一起,从未想开发让人上瘾的产品。但Facebook前平台运营经理桑迪`帕拉吉拉斯(SandyParakilas)事后说,在他任职期间,公司内部确实意识到了Facebook容易让用户上瘾。
而人文技术中心(CentreforHumaneTechnology)的阿扎拉斯金(AzaRask-in)也指出:社交媒体公司故意在它们的App中使用让人上瘾的技术,以吸引用户尽可能多地泡在它们的平台上。例如“:无限下拉滚动”功能,这个功能意味着你不需要点击进入下一个页面,就可以无限地下拉页面,但页面停留时间会在不知不觉中拉长,让用户“手根本停不下来”。许多社交媒体公司鼓励设计师们想出一切能吸引用户的技术诀窍,从而让用户呆在平台上的时间最大化。
App中使用让人上瘾的技术都有什么?
多巴胺循环:“去吧,前方有好事!
苏珊·温申克博士(SusanWeinsche-nk)在《为什么我们都对短信、Twitter和谷歌上瘾》(WhyWereAllAddictedtoTexts,TwitterandGoogle)中称,我们的大脑分泌多巴胺不是为了让我们感到快乐,而是让我们寻求快乐。多巴胺是一种神经递质,它通过突触将信号从神经元传递给其他神经元或细胞。多巴胺让你有动力去穿越你的世界,让你想要、渴望和探索,让你对想法感到好奇。
美国咨询公司Kindred发布过一组统计数据:2011年每天人们平均查看手机34次,2013年这一数字接近150次;自2014年以来,世界上使用手机的人数超过了使用厕所的人数;79%的智能手机用户,在每天早晨起床后的15分钟内都会查看他们的手机。
苏珊·温申克说:“自从有了智能手机,社交媒体就让我们的生活永远处在一个‘去吧!‘前方有好事!的情境中。在几秒钟内,我们可以发短信、上Facebook、刷Twitter、去谷歌,然后得到奖励,这刺激我们再次寻找,再次获得奖励,导致我们再次寻找,并陷入多巴胺循环中。”
但在现代社会中,智能手机、社交网络、以及“7×24”小时在线的应用,都是我们无法放弃的东西。仔细观察,会发现多巴胺循环的设计已经渗入到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或许比烟酒还有害,但你却无法想象没有它们的日子。
上瘾模型:总有一款“钩子”适合你!
创造多巴胺循环还是初级阶段,App让人上瘾的套路还有更多。
尼尔埃亚尔(NirEyal)所著《上瘾:如何打造让用户养成使用习惯的产品》(Hooked:HowtoBuildHabit-FormingProducts)中提到:创造高频使用的产品,高明的公司会塑造用户的行为,将公司提供的服务与用户的日常生活、甚至情感联系起来。
他们是如何塑造户行为的?靠创造用户习惯。
这些公司通过控制用户对产品的体验,深刻地改变了用户行为,尼尔埃亚尔把这些体验称为“钩子”。用户越频繁地经历这些“钩子”,他们的习惯就越容易被塑造,而且这些习惯还可以通过“触发—行动—多变的酬赏—投入”的上瘾模型(theHookModel)不断得到强化。
尼尔埃亚尔举例说: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Barbra,无意中在Facebook上看到她亲戚拍的一张乡村风光照。刚好她和弟弟Johnny要去那里玩,这个“外部触发器”引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点击了图片。
外部触发成功地将Barbra带入行动阶段。在行动阶段,公司们利用“便捷”和“激发”这两样绝技,尽可能为用户制造惊喜。点击图片的简单操作,把Barbra带到一个叫做Pinterest的照片分享社区。社区内照片无比漂亮,她瞬间就沦为粉丝。
在Pinterest照片分享社区里,Barbra不仅能看到要找的照片,更会看见诸多与她兴趣有关的图片。不知不觉中,Barbra就花了45分钟在Pinterest浏览照片。“多变的酬赏”是用来“钩住”用户的有效工具之一,毕竟好奇心都创造出来了,又有什么能拦住用户沉迷呢?
Barbra不断浏览着Pinterest上的美图,看到喜欢的图片就收藏、保存,这时她进入了“投入环节”。上瘾模型的最后一个阶段是让用户投入时间、数据、信息、金钱等等,来增强与网站的联系,从而再次经历上瘾模型循环。
通过连续的“上瘾模型”循环,Barbra最终自动加载下一步行动。此时,内部触发已经建立,新的习惯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随着时间推移,Barbra将Facebook和她对社交关系的需求联系起
来,情绪和现实的行为就这样被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
我们几乎可以在所有应用程序中找到“上瘾模型”的痕迹。
“除硅谷投资人PaulGraham谈到:非将互联网领域的技术创新,从一般的技术创新中区分出来,使之受各种法律约束,否则在未来的40年,这个世界会比它在过去所表现的更加容易使人上瘾。”
人们的生活已经,或者正在被商家重塑。而且,随着用户不断使用各种应用程序,企业数据收集、整理、分析能力会进一步加强,人们将面临一个任何事物都更可能使我们上瘾的未来。
点燃顾客大脑中“化学火焰”的同时,也会烧到自己
除了互联网企业外,从街边随处可见的奶茶店,到24小时营业的甜品屋,虽然糖、防腐剂和反式脂肪洗涤了味蕾,人们却开心到飞起。从路边的串串,到排队2小时的烧烤摊,高盐、高油、高脂肪的刺激,让人们走过每一个火锅店都异常艰难,就像身处梦中,腿在动,人却没有前进。人们吃的东西中有多少不是真正的食物,而是一種专为让人们沉迷于糖、盐或脂肪而设计的药物?
每到购物节就剁手,所有节假日必要买买买,集齐大牌口红所有色号,成了女孩们的集体梦想。人们买的东西中有多少不是真的需要,而是为了获得快感?
哥伦比亚大学中国法律研究中心法律教授蒂姆·吴(TimWu)在其《信息帝国的兴衰》中指出,在我们的生活中,几乎每时每刻,都面临着铺天盖地的广告诱惑和品牌宣传。从我们衣服上的商标,到媒体上的广告,乃至一切能吸引我们注意力的行为。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消费者几乎没有机会逃离商家的销售圈套,它们通过各种手段兜售消费者实际并不需要的产品。“便宜”“必备”“不能错过”的商品,一次一次按下消费者的成瘾按钮。
后结构主义者让鲍德里亚(JeanBaudrillard),将今天的市场理解为一种“沉浸式的市场极权主义”——广告和商品的设计目的是让消费者达到“极乐点”,在我们的大脑中激起一种化学火焰,逐渐剥夺我们的选择能力。今天的经济越来越多地以无意识和使我们的身体上瘾为目标,企业利用科学来捕获深层次的进化冲动。
任何直击我们内心的体验里,“上瘾模式”都不曾缺席。
激烈竞争的市场中,在互联网经济模式的加持下,瘾经济成为商业发展的必然结果。生活在现代社会中,即便你不玩游戏、不刷短视频、不跟陌生人闲聊,也会偶尔需要点个外卖、买点儿东西、订下机票酒店。所以,努力抓住用户的时间和注意力,将永远根植于公司的商业模式中,基于此而产生的迎合与操纵用户情绪的上瘾手法,还会永远存在甚至发展。
但对科技上瘾并不是性格缺陷,而是科学家和程序员们每天都在努力制作的超级上瘾的应用程序,正在改变我们大脑的生理结构,让多巴胺大量分泌。
不是我们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
特伦斯罗宾逊(TerrenceRobinson)和肯特贝里奇(KentBerridge)在《上瘾》(Addiction)中指出,大脑中有两种系统,一种是基于欲望的多巴胺,另一种是基于成就感的内啡肽。前者说:“去追求快乐吧!”而后者说:“停下来享受成果吧。”
哪位商家把激发消费者的内啡肽为商业模式的着眼点,哪位商家才能避开消费者从“快乐”中拔出后,那“呸”的一声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