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而坚定，你能做到吗？

陈蕾

个案：田田是一个4岁半的男孩，最初来到咨询室的诉求是情绪容易失控，有需求得不到关注时会大哭大闹、难以安抚;行为执拗，喜欢动手做东西、切东西，手切破了还要坚持切;在幼儿园集体活动时，跟随性较差。

当我在咨询室告诉田田，已经到了沙盘游戏的结束时间时，田田皱紧眉头，情绪激动，他不断大声喊叫：“我还要玩！”尽管我在距离游戏结束还有10分钟、5分钟时都提醒过他，田田还是在要结束时拒绝穿鞋离开并开始剧烈哭闹。

从游戏或互动中结束，对孩子往往是一个考验，他们对我说：“你知道吗？我特别讨厌每次沙盘课的结束。”一般情况下，我们会用语言来提示孩子需要遵守规则：游戏结束了，我们必须走了。但孩子往往会拒绝，大哭大闹……那么，我们该如何把孩子带离这种情绪呢？

口头语言和身体动作必须协同一致

父母要用温和而坚定的态度明确自己的边界、规则。但这并不容易，因为有一种失误常常会跑出来向孩子释放错误的信息，也给家长带来阻碍，这就是口头语言和身体动作的不一致。比如当田田大声喊叫“我不走，我还要玩”时，妈妈在旁边一遍遍地重复：“要结束了，我们得回家了。”语言表达的意思是：走。但是妈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始终坐在游戏垫上没有动。身体表达的意思是：留。所以孩子收到的信息就是：现在可走可留。因为妈妈无意间通过身体动作告诉孩子“只要你拒绝或者继续玩耍，我就只能一直陪着你。只要你不同意，我就不会离开，游戏就不会结束”。这也难怪孩子会不遵守我们的规则。

分析：这让我想起田田妈妈跟我提及的另一个棘手情景妈妈送田田去幼儿园的时候，田田也总是哭闹、拒绝分开，妈妈就会蹲下来一遍遍耐心地告诉田田：“妈妈需要去上班，田田要去幼儿园，幼儿园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很多小朋友……”但无论怎么说，结果总是不理想，最后还是会以老师半抱半拉、田田撕心裂肺、妈妈千般不舍万般不忍而告终。哪里失误了呢？妈妈的语言表达和身体动作不一致：嘴上说的是妈妈要去上班了，但身体动作却是始终蹲着不起来、迟迟抱着不松手;嘴上说的是幼儿园很好玩，身体动作却是满眼牵挂、不舍得松手。语言表达和身体动作的含糊、不一致导致了田田不停试探、冲撞妈妈的规则和边界。

用动作强调：游戏是真的结束了

当我明确告诉田田沙盘游戏结束了，我们需要离开游戏咨询室时，田田拒绝了。我示意爸爸妈妈从游戏垫上站起身并开始穿鞋。这时，田田依然执着于自己的玩具，但是他开始观察我们在做什么，表现出明显的不安。他从我们一致的言行中开始意识到这次说的好像是真的。这时，在我的暗示下，妈妈慢慢走向咨询室的门口，田田的不安开始升级，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游戏是真的要结束了。

分析：当孩子试探、甚至试图对抗父母的边界和规则时，如果我们试图用情绪和蛮力来“制服”孩子，容易让孩子的情绪和行为更加失控。孩子此时需要的是在引领和帮助下走出漩涡的力量，而不是父母同样失控和需要帮助的情绪和行为。这股力量是温和的，所以它不会在发力的时候伤害孩子;同时它是坚定的，所以它可以在重重情绪风浪中依然有力地步步向前，直到走出漩涡，走向风平浪静。

温和坚定要经受的第一关考验

接着，我打开了咨询室的门，关上了咨询室最内侧的灯，并逐渐关闭各个灯带。这时，田田开始从游戏垫子上站起来并跑向门口。但是当田田跑出咨询室后，他拒绝穿鞋，并不断地大声哭嚷：“妈妈你回来！我要继续玩，妈妈你听到了没有，你回来！”

爸爸妈妈蹲下来，试图给田田穿鞋，并编出各种诸如“我们来比赛穿鞋啊”之类的桥段，试图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可惜不奏效。当感觉到爸爸妈妈不再像以往那么容易“被控制和驯服”时，田田愤怒不已，他踢掉鞋子，哭喊着要返回沙盘游戏室，局面陷入僵持。

分析：这是田田往常惯用的方式，戏剧性的大哭大闹，每一次都以妈妈的妥协、爸爸生气、妈妈加倍安抚、妥协而告终，这种默契的互动模式已经稳固。所以爸爸妈妈的改变，自然会引来田田的加倍试探和挑战。

温和坚定要经受的第二关考验

咨询师引导爸爸妈妈再次跟田田表达，已经到了离开的时间。爸爸妈妈现在需要走出柵栏门，在栅栏门外面等田田穿好鞋一起离开。田田一边大哭着往栅栏门处跑，一边不甘心地跺脚打滚。有趣的是，只要爸爸妈妈稍微俯身试图回应他，田田都会马上转身准备往咨询室跑，并且提高哭喊声。然而，今时不同往昔，田田看到的却是爸爸妈妈坚持离开，不再妥协。这时，田田的不甘和愤怒继续升级，他开始仰天大哭，并不断喊妈妈回来。在孩子的哭喊声中，妈妈心软了，想要像以往那样通过妥协来让孩子停止哭闹。但在咨询师的鼓励下，爸爸妈妈继续坚持。

分析：这个过程，田田陷入了“执拗试探-寻求改变”的冲突中，所以跟父母之间的互动就像在“拉大锯”，这是对父母最核心的考验环节，直接妥协和暴跳如雷都不能带给孩子温和而坚定的引导力量。这时，父母的引导行为要有梯度并且留下给孩子作出反应的时间。爸爸妈妈要在每一步行动之前都告知孩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了，如“现在爸爸妈妈要走到栅栏门了，现在要走出门外去了，现在要继续往前走、走到下一棵大树那儿了”。这样不疾不徐，温和而坚定地等待孩子的加入，同时也让孩子越来越清楚规则的边界。

在温和而坚定中，父母和孩子都找到了内心的声音

每隔5分钟，爸爸妈妈就会向远处走5步，然后停下来等待田田穿鞋。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是孩子每天早晨送幼儿园过程的重演，是孩子在生活中每一次因为不如意而情绪失控的情景重现。在这个过程中，爸爸妈妈都清晰地意识到，现在是真的到了要改变的时候了。在咨询师的支持下，爸爸妈妈始终温和而坚定，田田的哭闹声开始不断减弱。终于，田田开始走向咨询师说：“你抱抱我。”

分析：处于情绪风暴中的孩子，其实很需要大人带给他坚实的力量和支持，我抱起田田慢慢地轻拍他的身体，当他哭声再起时，温和而坚定地告诉他“没关系，我陪着你。”

温和而坚定要经受的最后一关

当田田终于感受到爸爸妈妈的坚定和规则的明确后，他说“老师，你给我穿鞋吧”。然后，我们一起穿好了鞋子，并打开栅栏门，田田心平气和地向爸爸妈妈走去。

分析：温和而坚定的结束。看着孩子平静下来，走向爸爸妈妈时，父母的内心往往会变得柔软不已，在前面几关中累积起来的心疼开始泛滥。这时，父母要注意不要过度安抚孩子，而要依然温和坚定，肯定孩子在最后作出的改变和勇气，正向引导孩子能够结束哭闹并走向父母的行为，鼓励和相信孩子下次会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