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的反抗
2019-04-19高苗
摘要:《简·爱》是大众读者耳熟能详的作品。理性世界里的简·爱与伯沙·梅森野兽般的疯人形象形成鲜明对比,文本为读者展现出一个文明与疯癫截然对比的黑白世界。伯沙的失语及其暗无天日的处境,与福柯所描述的疯人们所受到的“理性待遇”如出一辙,而她以生命为代价控诉了理性世界的野蛮和疯癫。
关键词:《简·爱》;伯沙;疯癫;文明;非理性
《简·爱》作为夏洛蒂·勃朗特公认的传世之作,从未淡出读者的视野。卸下简·爱那让人晕眩的光环,将目光聚焦于阁楼上的疯女人——伯沙·梅森,这部小说同样显示了其让人晕眩的张力。借由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对疯癫历史处境的描绘,本文着重探讨由伯沙·梅森为代表的疯人与简·爱为代表的理性文明世界所构成的张力。
“人类社会的‘文明史就是理性不断战胜非理性的历史。”[1]《简·爱》中的疯人伯沙·梅森便是作为罗切斯特先生前进路上的障碍与简·爱的对立面被禁闭在暗无天日的阁楼里。她在《简·爱》这部作品中的每次出场,都以其歇斯底里的疯狂给人留下哥特式的阴森、恐怖的印象,而她的复仇行为,则是对理性文明的控诉。
一、疯癫的处境
伯沙·梅森是包办婚姻下罗切斯特明媒正娶的妻子,起初,罗切斯特先生以为自己爱她,可是后来——“我发觉她的性格完全和我的不同……我竭力暗自吞咽我的后悔和憎恨”[2]——由于性格上的分歧,羅切斯特先生不顾伯沙仍是他妻子的身份而将其义无反顾的囚禁起来,“他用这个‘牢笼封锁着伯莎的一切消息”[3]于是,曾经万人瞩目的美人变成了“脸色苍白、身体臃肿、发着可怕声音”的“怪物”。
福柯在《疯癫与文明》的前言中就写到:“人们出于这种疯癫,用一种至高无上的理性所支配的行动把自己的邻人禁闭起来,用一种非疯癫的冷酷语言相互交流和承认。”他认为,“禁闭在疯癫的历史上标志着一个决定性时刻……理性通过一次预先为它安排好的对狂暴的疯癫的胜利,实行着绝对统治。”[4]尽管大禁闭的历史发生在古典时期,但其形式意义却一直保存下来。伯沙·梅森的疯癫给了罗切斯特足够的理由实行禁闭,对于罗切斯特而言,幽禁伯沙不仅可以远离危险,还可以让他获得更多的自由。他“可以将他的不幸婚姻隐瞒下来,自己则逃离这个‘地狱,浪迹天涯,寻欢作乐”[5]
当理性对疯癫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时,便意味着疯癫权利话语的丧失。在《简·爱》中,疯人伯沙遭遇地狱般的囚禁,丝毫没有为自己言说的机会。于是她只能通过行为来传达自身,理性事先为伯沙准备了一副被歪曲的疯癫肖像,在由罗切斯特先生控制的话语之下,禁闭伯沙不仅是对理性世界的保护,而且由于“从17世纪中期开始,疯癫就同这个禁闭的国度联系起来,同那种指定禁闭为疯癫的自然归宿的行为联系起来。”[6]伯沙被囚禁的命运在自然之种被合理化了。
二、疯癫的复仇
当疯癫被理性剥夺了言说的话语权时,它只能通过自己的行为来确定自己的本质。《简·爱》中总共描写了疯女人伯沙的四次复仇行为。第一次是她深夜进入罗切斯特的房间放了一把火,企图对这个给她带来灾难的人进行报复;第二次是她刺伤了前来看望她的哥哥梅森,这也是造成她苦难的主谋之一;第三次是她出面破坏了罗切斯特与简的婚礼,并与罗切斯特搏斗,后被捆绑;最后一次是她放火烧毁了桑菲尔德庄园,并使罗切斯特成了残废。“尽管伯莎被贴上了‘疯的标签,但是她决不沉默……她的反抗自始至终就像一把熊熊的烈火,热烈而辉煌。”[7]
在福柯看来,“不是在人类中专门存在这样一群疯子,而是只存在着各类愚蠢者或聪明人的各种疯态……疯癫是一种生命力……疯癫比理性更接近幸福和真理”[8]如果伯沙疯癫的反抗代表着真理性的感受和认识,那罗切斯特先生所代表的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理性世界是否应当值得怀疑?在某种意义上,伯沙的反抗清晰地呈现了理性对非理性的罪责。在这里,真正有罪的不是疯癫,而是对疯癫拥有绝对权威统治的人类理性。
三、文明理性的胜利
正如在人类文明史中,理性不断战胜非理性,以罗切斯特先生和简·爱为代表的文明理性也最终战胜了伯沙的疯癫。疯人伯沙的每一次复仇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她的反抗和复仇却以另一种形式存留下来。桑菲尔德庄园的熊熊大火,罗切斯特的残疾,就是其存在的证明。任何社会都无法摆脱疯癫,疯癫无处不在。但疯癫与文明理性并非一开始就截然对立。“在文艺复兴时期,理性与疯癫不断地展开对话……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理性完全战胜了非理性。”[9]因而,尽管伯沙是罗切斯特先生的原配,但是由于疯癫,她终将被赶出文明理性的世界。简·爱则由于其美好的品性实现了其爱情梦想。
然而,理性战胜了非理性,并不代表现存的胜利不值得怀疑。福柯认为:“正是在想象的领域而不是在严格的医学思想中……形成了一种将非理性的畏惧和古老的疾病幽灵结合起来的混合物。”[10]简而言之,疯癫被定义为一种对人类有害的东西,并没有得到医学上的证明,而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想象。人类凭借这种想象对非理性进行压制,实际上是将自己幽闭在单一的理性世界里。在这个意义上,文明理性的胜利只不过是另一种野蛮的胜利。
参考文献:
[1][9]谭臻.《疯癫与文明》读书报告[J].首都师范大学.
[2][英]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祝庆英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
[3]兰守亭.《简·爱》中的疯女人—另类的复仇者形象[J].贵州工业大学学报.2007.
[4][6][10][法]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M].刘北成,杨远婴译.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2004.
[5][7]王嫣娜.简爱与伯莎反抗形象之比较[J].湘南学院学报.2009 (4).
[8]张之沧.走出疯癫话语——论福柯的“疯癫与文明”[J].湖南社会科学学.2004 (6).
作者简介:高苗,女,西华师范大学在读全日制硕士研究生,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