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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成予

2019-04-19张程阳

神州·下旬刊 2019年3期
关键词:泡芙

张程阳

1

--Was it a vision,or a waking dream.Do I wake or sleep.

晚秋的树的侧影映在咖啡馆前的落地窗上,绵软的门前地毯上静静地待着一只垂耳圆肚的猫。远远看上去,像是融合了焦糖甜腻的复古画卷。程域则是那独独要来破坏这幅意境之作的无知者。这些天,他习惯了在冰美式的苦涩和杜松子的烈性融合一起的浓郁气味里,去买粉红色充满少女味的泡芙。他是不情愿的,却在像网一样的反感中夹杂着透明泡泡一样虚幻的渴望。

他看到窗玻璃上反出的自己的轮廓,停了下来,摸了摸脸,又整了整头发。比起那个家伙还是有那么一点差距啊。他摇了摇头,十年足够塑造一个人,超越绝对是可能的,想到这儿,就加快了脚步。

门锁开了的吧嗒声,今天家里是没有人了,那个家伙呢?他拧开卧室的门,故作深沉地压低声音“泡芙我买来了”,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风袭过窗子,卷过几页书哗哗地奏着名曲。作业上突兀出一行洒脱的字:已回去,外加一个死丑的笑脸。他无奈地笑了笑,都那么大了,还开这种玩笑。看着手里的泡芙:“既然回去了,那就都归我了。”没有预料中的人大叫着“住手!这是假的”,说“我根本没走,你不要动我的泡芙”之类的。

四周还是静悄悄的。

他机械地上下翻动着手中的勺,甜腻的气味并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为什么同一个人的口味会有所不同?他不知道。就像他搞不清楚27岁的自己为什么不加预兆地降临在自己17岁的世界,然后又偶遇了17岁的自己。程域有一点绕不清17与27的交汇,唯一清楚的是那个27岁的家伙毫无预兆地回去了,真是个自主又狂妄的家伙。他觉得那个家伙像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那是虚假的笑,冷漠的心。他忽觉自己跑了题,气呼呼地塞了一大口,意识到的时候,甜腻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奶油的露骨使得这一口咽地分外艰辛。只得喝一大口水,来缓解从下而上的乏味。

真是孩子气,他这样形容自己。

2

--The silver clouds.Far,far away to leave.

头痛欲裂,眼睛也酸涩到睁不开,白光转动,想抬手揉一揉眼睛,去缓解充血的疼痛。有什么在手臂血管里横冲直撞,他吃痛地吸了口气,那就没有睁开眼的必要了。医院里就连病床都是纯洁的白色,晃晃地倒也刺眼。轻微的吱呀声,是母亲进来了。她踌躇着斟酌着字句“不要想不开了”。回忆起来了,许是自己死过一次了,“没事的,不会的。”他嘻皮笑脸的。“那就好。”母亲并未过多地停留,应该是着手自己的事情去了。门关上后,他闭了闭眼,并不想去死,只是药过量了而已,世界总是这样,命运弄人,他收回了笑容这么想着。

来的时候是寒冬,空中还飘着雪,白茫茫地落了一地的干净。醒来时,雪已经融化了,地上是泥污的尸,黏重的血。他把手伸向血管上的紫色的输液针头,想了想,最终没有用力去拔。他把头靠在枕上,皱着眉,抓了抓毛燥的头发,那是在17岁的家里永远也梳不顺的。眼前闪过那张年轻稚气的脸,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孩子。这么称呼自己有些突兀,但也比“17岁的程域”听起来要顺口。你会称呼我什么呢?他的心伸出小小的爪子,一下又一下痒痒地抓挠着,好奇心是关不住的,却没有可以问的人。他长叹了一口气,最终也安静消停了。冬天了,真冷,程域这么想着,咧开了一个苦苦的笑。

从医院里偷跑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雪也化了干净,只是在车轮碾压过后留下长长的泥印彰显了它们曾经的存在。行人越来越少了,路上乞丐也裹紧了破破烂烂的棉衣。程域走近了些,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单薄的病号服在风中打着寒战,他瞥开了眼,走掉了。街上的灯昏昏暗暗,闪了几下又灭了,唯有尘埃似的昆虫仍不懈怠地撞击着那发黄而又独眼的灯罩。已经冬天了呢,你们怎么还没死掉呢?或许昆虫们听到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或许它们会对这个人类无语,但谁又在乎呢?当当的撞击声还在继续,昆虫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来自高等生物的那些虚无的恶意。

忽地,他就笑了,就这么一瞬间,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嘿!生命真是个奇迹,是吧伙计?”他看向黑夜中的同行者,唯有脚步声让他知道彼此,或许他也不知道彼此。那人吓了一跳,怔怔地回过神看了一眼他,嘟囔着“有病吧”,加快了脚步,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他闭了闭眼,仿佛没有听到那句咒骂,自顾自地说:“遇见17岁,真好,对吧,程域。”

我很高兴见到你,真的。

希望你也是,如我期待年轻的你一样期待着未来的自己。

3

--Will it clear up tomorrow?I hope that,I am praying.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程域知道一天的颓废告一段落。他悠悠地收拾东西,看着窗外,看不见什么,黑夜是鸦羽色的。他叹了口气,然后身边就站了个人,是个女孩子,没什么印象的女孩子。

“一起走吧。”女孩子邀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未出口的都是废话。他没有回答,便被当成了默认。一路上,女孩都在谈天说地,程域只得在尴尬的气氛中礼貌地附和。这是一个插曲,一个平静之前的小插曲。送走了女孩,他开始往回走。巷子里是黑黑的,垃圾桶旁堆着黑猫,他走过去,猫没有动,黄金瞳孔盯着他,他回应似地招招手,猫也象征性地抽了抽尾巴。他把手伸进口袋,空空的,他的手缩成一团,想了想没有抽出来,耳尖变得微热,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无措地哈着气,看着雾气他说对不起,可是谁又在乎呢?猫听不懂的,它对来自弱小人类的善意一无所知。

它叫了几声,仿佛说了晚安。好吧,那你也晚安。黑色的身影融于黑夜,一会儿便看不见行踪,但他仿佛仍听到尾巴抽动的风声,他的耳尖变得通红,是烫手的熱度。

路边花园旁的小阁楼,白色的底色显得格外突兀,这个地方是很难被称为家的。但橘秸区的则不同,那里是十分热闹且易亲近的,路边的小吃铺子点着柔和的光,周围围满了人等着香气四溢的烤串,许是那叫做生活的享受,是奋斗后的人才配拥有。

又是一声“咔哒”,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桌上留着尚有余温的牛奶和一张便签,厨房里的光亮着,母亲在准备明天清早的饭食,叮叮当当的,甚是聒噪。他换上了拖鞋,有些嫌弃地看着脚背上叮当猫的图案,瞥开了眼。母亲用围裙擦着手,被打开的厨房冒着热气,夹杂着玉米浓汤的奶油味。“宝贝”,他翻了翻眼珠,这个称呼……好讨厌。“妈妈做了玉米浓汤,你说要多放奶油的,来尝尝味道,明天带这个好么?”母亲因为忙碌和对成品的骄傲,脸变得红扑扑的,显得年轻又可爱。大把年纪了,真是的。尝了一口,他皱了皱眉头,那个家伙要不要那么爱吃甜?虽这么想着仍是喝完小碗里所有的汤。“挺好的。”他对上母亲的眼,走进了洗漱间。一番叮当后,他发觉对那个自己的依赖已经十分深了。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将自己与那个形象融合。

“真想长大。”他含着泡沫说。

镜子中自己的脸仍然是那个稚气的模样,带着青色胡渣的忧伤。

4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

Oh,I think that is always.

程域懂得,应该说是27岁的程域懂得,无论是17岁或是27岁的自己,都免不了面对惨淡的人生。他眼前似乎出现了17岁的自己,那张冷漠倔强的脸,不硬朗的线条生生紧绷,努力显示出一种大人的模样。他笑了,既是笑他人,也是笑自己。

街道上是黑漆漆的,路上行人只是擦肩而过,瞥上那么一眼,各样的装扮各式的妆容。谁也看不出别人的脸上是真心或是假意,也看不出别人心里到底藏了什么故事、或是什么人。程域手里提着小小的蛋糕盒,这是一年一次不变的习惯。转春的东风依然带着冷意,衣服也显得单薄。

记得刚刚,程域走进咖啡店,前台小姐带着机械的笑容询问着顾客的意愿。“要一块巧克力慕斯……生日用。”后句可有可无,但他还是想说。她拿来一块巧克力慕斯包好,想了想又放了几只蜡烛,“生日快乐。”她轻声的。

白色的铁制楼梯“吱呀吱呀”,门把手一转,门开了,温和的奶黄色灯光总是让人觉得温馨,却不能挡住独自一人的事实。母亲的短信来了,十分简洁,“生日快乐”之后就不再多说了。屏幕开了几次,又暗了几次,信封一样的标志也不再有变化。他点上了香蜡,无花果的气味充盈了整个房子,让周身变的得小了起来。避开略带苦味的巧克力酱,黑色与白色交织像一个犯罪现场,吃了几口,他悻悻地放下勺子,看着时钟发呆,北京时间9点30分,已经入夜。

他走进书房,拿了一张纸,信纸。写了开头,也就是一笔一划而已,不知如何称呼那个自己。“Dear程域”笔在纸上停留,渗出小小的墨迹。“刺啦”“刺啦”,带着锯齿状撕裂痕迹的纸,松松地被揉成一团,围着小小的桌腿,毫无生机。他沮丧地抓了抓头发,不知对谁,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像一个孩子。

“Dear程域”,他还是这样写开头。程域就这么呆呆的,时间过了许久,就连烫口的咖啡也变得冰凉。十二点的钟声打破了这片尴尬的宁静,一下又一下。他停了笔,松了一口气,像是被解了穴一般卸下了力气。看着白色咖啡杯壁上一圈饮料泡沫,他喃喃地说“程域,18岁生日快乐”,声音温暖而幸福。

他的眼里蒙着雾,望向街道,没有灯,他想象着刚才每个人脸上的祝福,然后时针指到了12点,世界就齐齐地敲了钟。

男孩,生日快乐。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

Dear程域:

称呼你好像在自言自语,你是以前的我,而我以前却从未留意过自己。我知道这时的你会常觉得自己是个坚毅独立的人,是个男子漢,以后会是个英雄。其实我想你也是的。男孩,我总能看到你假装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眼里却有好奇的花火,雨果曾说过:“心里藏着巨龙,既是一种苦刑,也是一种乐趣。”我不知道你在面对谁时会敞开心扉,会有胃里的结被打开的感觉?你也许会有一个女孩子,或是像我一样倾听自己。

原本的我以为我们的经历会一致,可是它们似乎是存在极大不同的,就像我始终想为你做生活指导,却发现自己其实对你要发生的事和要做的决定无能为力,在你面前,我更像一只蝼蚁或任何一种寄生物一样,我感慨自己或许是记忆出了错。

前一阵子,我去了东京,樱花尚未开放,同去的友人觉得遗憾,而我却不在意,我在意的不过是那中字小店里的炸鸡块。店主一个人经营着,店很小,没有招牌,着落在小巷深处,可人流量却不少,哪怕一天卖的分量只够到成本,他也不在意,用一句喜欢作为回应众人的理由。一连三天,友人与我在小店里度过了美好的中午。男孩,懂我的意思吗?你对未来无需担心,惨淡与苍白,辉煌与缤纷都是必然。

男孩,你收不到这封信,也不知道我讲了什么,但你终究会变成男人,承起你的妻,你的子。所以男孩,我期望你,也是期望自己。世界上另一个你将会为你永远祝福。

愿你不再艰辛,愿你有个美好前程。

还有一分钟就到12点了,程域。

5

--Calling your name in the midnight hour.

Reaching for you from the endless dream.

So many miles between us.

But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

程域知道自己18岁了,他对年龄的认同感十分清晰,但却没有这种自觉划分的意识。与朋友庆祝成人礼,他承认是尽兴的,但不得不对这种认同感做出该有的表示。“还好吧”,程域这样对来电话的父母说。

推门出去,外面风很大,他将帽子戴上,看着街上霓虹的灯火,耳边是铿锵的进行曲,诙谐了点。今天星星很多,像眼睛,窥探着每个人的心灵。

“程域……”叫自己,也是叫他人。“今天真的很开心。”

“还有,很想你。”

--We are always together.You are always stay somewhere with me,stand by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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