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现状及启示

赵海平 付少雄 夏苏迪 田宇涛

（1.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武汉 430072；2.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武汉 430072）

近年来，随着Web 2.0的广泛应用，参与式服务已经逐渐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对互联网行业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也为图书馆行业的建设带来新的思路。早在1992年，便有学者提出参与式服务是图书馆深化服务的必然发展，但当时的参与式服务是指图书馆直接参加生产、科研、设计及教学等课题的攻关和研究环节中的活动[1]。2007年，Lankes等[2]提出参与式图书馆的概念，认为应该允许普通用户参与图书馆的核心功能建设（如图书编目工作），此时的参与强调用户在图书馆（特别是综合性图书馆）管理和服务中角色的转变。但参与式图书馆的概念在以往文献中很少被讨论，学者更倾向于使用图书馆 2.0或Lib 2.0来表达用户参与图书馆运营的概念。图书馆 2.0强调以用户需求为导向，利用Web 2.0技术来实现社会公众对图书馆工作的关注和参与。随着图书馆事业的进一步发展和开放科学、公众科学概念的兴起，图书馆建设中的公众参与程度也得到进一步地拓展，用户可以和图书馆员共同参与虚拟图书馆和实体图书馆环境中图书编目等核心工作，这一模式更加强调开放和参与的主要原则，公众对图书馆核心功能的深度参与以及在这一过程中的用户角色转变，代表着未来图书馆必然发展趋势的新型服务模式和管理理念[2-3]。

2016年，《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计划纲要实施方案（2016—2020年）的通知》指出，应坚持全民参与、提升素质的工作方针，扎实推进全民科学素质工作，激发大众创业创新的热情和潜力[4]。201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也强调，鼓励各方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事业，提高公民科学文化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传承人类文明，坚定文化自信[5]。在公众科学素质提升行动中，作为社会主义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公共图书馆无疑是其中关键的一环和重要的推动者。因此，图书馆不仅要鼓励普通公众和各类组织参与到图书馆事业中，还肩负着提高公众科学文化素质建设的重任。推动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不仅是参与式服务在图书馆行业的体现，也是图书馆服务建设和公共文化建设的重要途径之一。

其实，在更广义的自然环境下，公众参与不仅局限于网络媒介上用户的知识创造和共享，而是应该在人与自然和社会相处的方方面面提倡大众参与和万众创新，每个公民都有权利和潜质参与科学研究，甚至成为科学家，这就是公众科学（citizen science）的内涵所在。公众科学也被称为群众科学（crowd science）、社区科学（community science）、公民科学（civic science）或网络化科学（networked science），它是指由业余科学爱好者和志愿者等普通公民所主导或参与的开放式科学活动[6-7]，强调各个科学研究领域中的公众参与[8-9]。近年来，欧美等发达国家非常重视公众科学运动，甚至成立了专门的公众科学协会，开展了多项公众科学项目，初步具备了聚集公众力量、促进公众参与的经验。由于公众参与是公众科学的核心，因此本文将从国外开展公众科学的实践经验中汲取对我国建设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有用启示，希望为我国公共图书馆开展参与式服务、建设参与式图书馆作出有益的启示。

1 文献梳理

1.1 我国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现状分析

公众参与图书馆服务有利于调动公众力量、优化图书馆服务管理和创新，是一种值得推广的服务模式。公众参与图书馆服务与创新有多种不同的模式和理念，众包理念是图书馆转型和服务创新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用户参与式服务方面已有较多成功实践案例[10]，是推动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重要方面。本文主要从众包理念的角度总结我国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现状。

众包模式是通过募集公众的标准化劳动来完成任务量大、需要人工完成的工作，众包模式能够成功开展和应用，关键在于公众的参与。图书馆众包的理念起源于图书馆众筹。2014年，国内外学者开始关注在图书馆领域应用众筹理念开展实践的可行性、特点和策略，我国图书馆领域也紧跟步伐，应用众筹模式开展了百余个众筹项目。根据国内学者黄佩芳[11]对“互联网+”背景下图书馆众筹的定义，图书馆众筹指通过互联网众筹平台将图书馆、社会组织、企业、公众等参与主体聚集起来，集聚各方资源，实现图书馆建设发展和服务供给的一种大众融资融智活动。该研究通过调研发现，图书馆众筹项目的成功率不高，且项目发起人多为慈善、助学和志愿服务等公益组织，筹集的资金主要用于偏远地区图书馆的建造和图书捐赠、设备添置等馆藏资源建设。图书馆众包则是指众包模式应用于图书馆领域的具体实践，学者们认为众包模式在公共图书馆的应用主要在于资源采购、参考咨询、数字资源加工、社会化标注、文献编目等方面[12-16]。

国内外已有图书馆以用户参与为核心，进行图书馆馆藏资源和读者服务的建设，但大多图书馆以众包的形式开展。在馆藏资源建设方面，主要包括对纸质资源的数字化、数字资源的错误纠正、非结构化资源的征集等，从资源视角扩充图书馆现有资源，丰富馆藏形式。如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的“数字报纸”项目，大英图书馆的“欧洲1914—1918”数字馆藏建设项目，上海图书馆的盛宣怀档案抄录项目等。在读者服务方面，国内外图书馆进行的相关实践较少，国内学者的研究也大多停留在理论探阶段，主要针对参考咨询服务、学科知识服务、信息素养教育、阅读推广服务等读者服务的运行机制、障碍与意义[16]。由于图书馆开展馆藏资源建设方面的公众参与项目较多，本文仅列举国内外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部分项目如表1所示。

表1 国内外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项目举例

综上所述，从众筹模式到众包模式，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逐步从公众的资金和劳动参与过渡到知识参与，图书馆在这中间的角色也逐步从需要帮助的弱势地位转变为公众提供帮助的主导地位。这两种模式都是以公众参与为核心，集聚公众的智慧和能量来提高服务效率，创造新的知识。但二者均为项目发起者提供资源与服务，注重项目的成效与结果。而从公众科学的角度来看，更进一步的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应该更加注重“谁参与”“参与什么”“如何参与”等问题，即更注重对象、方法与过程，为广大民众提供参与图书馆服务和其他社会文化活动的机会和途径。因此，我国图书馆建设中的公众参与仍处于探索阶段，在思想观念和实际操作上还存在较多问题。首先，目前大多众包项目强调公众的“付出”而非“收获”，公众的参与形式大多是被动参与，导致公众参与的热情不高，持续性不强，参与者并未因为自身的贡献而获得身份认同感；其次，公共图书馆目前更多地将公众力量用于自身的建设和完善，对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目标和形式不够明确，未形成统一的参与式服务建设体系，导致图书馆各自为政，零散、独立、小规模地开展活动，无法形成广泛的公众参与和较大的社会影响力。针对以上问题，国外公众科学运动的开展可以为我国建设图书馆用户参与式服务提供有益的启示。

1.2 我国公众科学研究现状分析

近两年来，国内学者对公众科学已开展初步研究。研究内容主要包括对公众科学的概念、运作机制、演化路径、项目设计、案例分析，以及公众参与的动因和信任机制等方面。表2展示了我国公众科学研究的主题、视角和结论。

表2 我国公众科学研究总结

2 国外开展公众科学项目的实践经验

2.1 国外开展公众科学概况

近年来，欧美等发达国家开始重视并推行公众科学，将公众科学作为一种专家和公众共同参与、解决实际科学问题、传播科学精神的研究方法，强调公民在科学知识生成中的积极作用。行业协会是介于政府和社会力量之间的重要纽带，对于新兴行业或领域而言，行业协会的带领和引导作用更加不容忽视。为了推动公众科学活动的顺利开展和实施，许多国家/组织（如欧盟、美国和澳大利亚）都成立了公众科学协会，简介如表3所示。

各公众科学协会的成立表示公众科学运动已经引起全球范围的重视和响应。这些公众科学协会已经就与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息息相关的关键问题展开了许多跨国和跨组织的合作项目。如欧盟委员会发起的“Doing it Together Science”项目和“WeObserve”项目，前者重点关注仿生设计和环境监测领域，后者主要关注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问题。美国动物园和美国水族馆协会发起的“FrogWatch USA”项目，旨在发动志愿者的力量为环境保护和两栖动物保护提供观测信息。可见，公众科学不但对传统的科学研究方法进行了改革和创新，而且对自然环境和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人文资源的组织和开发、公众科学素养的提高作出很大的贡献。公众科学运动的顺利开展意味着公众参与社会活动具有较大的意义和较高的热情，同时也说明公众参与社会文化建设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表3 美国、欧盟和澳大利亚公众科学协会简介

2.2 国外开展公众科学项目的实践经验——以ECSA为例

本文以ECSA为例，通过对其公众科学项目开展情况的调研和分析，总结出以下成功的实践经验。

公众科学运动的发展主要依靠公众科学项目的开展，而发展和执行高质量的公众科学项目需要详细的设计与规划，本文总结了ECSA公众科学项目的设计原则（见图1）。①公众科学项目一般具有量大、简易、重复、需要人工操作等特点。项目整体工作量往往需要大量人员的参与，仅依靠少数研究人员是无法高效完成的。另外，每位参与人员的任务都较简单且具有重复性，如植物标本收集、物种记录、气候观测、文字录入、文本标注等。②项目应该在完成之后产生实际的项目结果。一方面，只有当项目产生实用性的结果之后，项目的参与者才能从中获得成就感和较好的体验，才有利于公众持续参与之后的参与式项目；另一方面，项目结果所具有的实践意义本身就是对类似的项目是否能够持续开展最有利的支持和宣传。③公众项目的开展保证公众从中获得一定的益处和项目反馈。这种益处不仅是指金钱的利益，还包括研究成果得到认可（如新闻报道、出版物出版等）、学习机会和自我提升、参与项目所获得的乐趣、社会资本积累、自我满足感和认同感等。④为了保证项目质量，需要在项目开展之前和开展过程中加强对参与者的指导和监督，开发适合参与者的数据收集、管理、整合方法，项目完成后进行项目质量评估，为以后项目的开展总结经验。与此同时，项目的负责人也要考虑到项目活动所涉及的版权、知识产权、数据分享协议、保密、署名及环境影响等方面的法律和道德问题。

国外公众科学运动重视公众科学协会在运动进程中的主导作用，公众科学项目一般是由多个机构或组织联合发起或参与。公众科学项目的组织框架如图2所示，国外公众科学项目的开展不单依靠某个协会自身的力量，而是尽最大的努力联合相关的机构共同发力。由于公众科学项目的开展往往需要大量的人员参与和众多的机构协作，因此一般都是由公众科学协会主导，多方联合发起、组织和实施。如“Doing it Together Science”项目的参与方包括ECSA、中小型企业、高校、科学展览馆、博物馆、艺术组织和非政府组织等。同时，公众科学项目的参与成员包括志愿者、业余爱好者和专业人员，他们不仅参与项目的执行，还可以根据个人意愿参与组织、管理、创新和决策等工作。

图1 ECSA公众科学项目的设计原则

图2 公众科学项目的组织架构

3 国外实践对我国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启示

3.1 开展有意义的参与式项目，培养公众的主动参与意识

公众科学运动能在何种程度上实现科学传播的效果主要依赖于公众科学项目的设计[19]，推动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过程中同样需要开展参与式服务项目来支撑和推动。首先，参与式服务项目在策划时应该明确开展的意义和预期的目标。对于图书馆开展的参与式服务项目来说，其目标可以是为解决某个有待改善的社会现象提供思路，为某项区域性或领域内政策的制定提供依据，抑或是为弘扬传统文化作出努力。其次，项目的活动内容最好是简单且重复性的任务，对参与者的要求不宜过高，并且设置合理的激励机制和反馈机制。由于项目参与者都是业余的相关领域爱好者和志愿者（非全职工作人员），因此在设计项目内容时应该是尽量简单、易操作的碎片式和标准化任务，既有利于公众参与，也方便后期的总结分析与整合，而合理的激励措施和项目反馈有利于促进公众对图书馆服务项目的持续参与。另外，由于参与式项目的目标之一是聚集公众的力量，引导公众参与到图书馆的各类服务和活动中来，因此参与的门槛不能设置过高。

3.2 重新定义公众角色和地位，拓展公众参与的广度和深度

在推动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过程中，公众的角色和地位需要重新定义，公众参与的广度和深度也需要进一步拓展。在传统的图书馆服务中，图书馆员和公众角色分别是图书提供者和图书接收者，公众往往是被动地接受图书馆所提供的服务和资源，对于图书馆发展和建设的参与程度几乎为零。随着信息技术的开发和普及，电子期刊、电子图书、电子信息资源、管理信息系统等的引进和应用，图书馆的馆藏资源和服务得到极大丰富和扩充，公众的角色第一次发生转变，即从被动的图书接收者转变为主动的信息获取者。随后，Web 2.0的出现使得公众参与各项社会文化建设活动的程度大幅提高，也推动了公众在图书馆发展和建设中角色的转变。公众不仅是信息接收者和获取者，而且成为拥有更多主导权的信息提供者。如公众既可以通过线上进行参考咨询、信息分享等活动，也可以线下参与图书馆的资源荐购、图书编目等工作，可见，公众的参与度和影响力都在不断提高。而近年来公众科学运动的兴起又为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带来了新的机遇。公众科学项目的开展过程中，有两方面需要特别注意：一方面，公众在项目中的角色可以是贡献者，还可以是合作者与领导者，这就意味着公众参与的进一步深入和地位的进一步提高；另一方面，公众科学项目的参与者除特定领域的专业人员外，并非所有普通公众都是目标成员，业余爱好者和志愿者是项目的主要参与者。借鉴到图书馆的参与式项目中来，公众可以不仅是项目的执行者，而且能够根据个人的能力和意愿参与项目的组织、管理、创新与决策。参考公众科学项目的分类，图书馆的参与式项目也可以在项目策划时，根据项目的主题、流程和难易程度对项目类型进行定义，同时定义公众在项目中的角色和参与程度，这样有利于组织方对项目开展过程的把控。

3.3 深化公共图书馆与相关机构的横向合作，推动公众参与的纵向延伸

随着教育普及程度和人民文化水平的提高，公共图书馆的服务对象由学者、研究者逐渐扩大到普通大众，使得图书馆担负起满足公众文化需求、提高公众文化素养的社会责任。但是，即使公共图书馆在社会文化建设和传播中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仅凭图书馆一己之力也很难完成这一重任。与公众科学项目类似，我国公共图书馆在开展参与式项目时，也应该深入与相关机构开展横向合作，扩大项目的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首先，在推行大型参与式项目时，各省市和地区的公共图书馆应该加强合作，公众策划、宣传和开展活动，如此才能在全国各地营造一种公众广泛参与的氛围，有利于提高全民的积极参与意识。其次，公共图书馆应该积极寻求与地方政府、企业、高校、博物馆、科技展览馆等部门和机构的横向合作。有了地方政府的政策号召、企业的资金支持和品牌效应、高校的人力资源、博物馆和科技馆等机构的文化资源，公共图书馆在开展参与式项目时才能事半功倍。另外，推动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提升公民的参与意识和素质需要很长的建设周期，公共图书馆在开展项目时，可以考虑从学生群体入手，提高青少年群体的参与意识，充分发挥大学生的引领作用，推动参与意识在不同年龄层、社会阶层中的扩展延伸。

3.4 加强宣传推广力度，提高号召力和社会影响力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谚语在当今信息时代的营销学中已经不再适用，事实证明，任何政策或项目想要成功地实施都离不开有力的宣传和推广。对于公众科学和图书馆众包这类以公众参与为主导的项目，宣传策略对于吸引参与者注意力和赢得公众信任来说至关重要。宣传策略主要包括渠道、形式和内容三个方面[20]。首先，项目宣传要通过多样化的宣传渠道才能尽可能多地扩大宣传面，如线下摆点、图书馆官方网页、传统新闻媒体、社交媒体等。其次，宣传形式要多种多样以尽可能吸引参与者，如宣传单/海报、展览、音视频、软文、讲座、游戏等。宣传内容的设计也非常重要，直接关乎公众对项目详情的了解和参与的意愿，应该着重介绍项目支持机构的权威性和专业性，项目的内容和意义，以及公众参与的形式和激励机制。特别是，图书馆在号召公众力量参与时，不仅要注重对参与式项目的宣传，还要重视对公共图书馆自身的宣传。图书馆的职能已经随着社会的发展发生变化，除广大阅读爱好者和学者群体外，仍有许多人不了解图书馆，尤其是公共图书馆的职能和作用。加强对图书馆的宣传推广，提高图书馆学会在开展图书馆参与式服务中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有助于公众对公共图书馆社会文化建设和传播职能的理解，也有助于增进人们对图书馆参与式服务的关注和认识。

4 结语

公众参与顺应了信息技术发展带来的文化变革，为人们营造了一种民主、灵活的沟通氛围，强化了个体在社会发展中所贡献的力量。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通过号召图书馆员以外的社会公众参与图书馆的服务活动，能够更好地发挥图书馆的公共文化职能，提高公众的科学文化素养。本文通过分析我国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现状，介绍国外公众科学运动的实践经验，提出通过开展参与式项目的形式来推动图书馆参与式服务的建设，并从参与式项目的内容、原则、框架、合作、宣传等方面总结出国外公众科学运动对我国公众参与图书馆建设的有益启示，希望能为提升国民科学文化素养、促进公众参与图书馆服务和发挥公共图书馆职能作出一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