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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林烟云

2019-04-18唐吟方

读书文摘 2019年4期

唐吟方

王个簃晚年捐书画及个人收藏于故里,当地政府于文峰塔辟艺术馆对外展示。余最感兴趣者为王个簃文房笔墨,盖工具所示与画家艺术追求关系最为直接。余观个簃所用毛笔多硬毫,且多秃笔,故能藏其锋锐以钝厚示人。

南京赏石界有两派,一派以雨花石为主,雨花石体形小,以水浸之,莹亮绚烂,极合案头观赏;另一派主要对象是灵璧石,又分室内清供及庭院陈设二种。前一派多群众,玩者遍布金陵,声势尤大。忆明珠老人告曰,昔亦好雨花石,家中所蓄石子,俱为郊游憩息之余捡拾者,今老矣,不复下楼,遂绝此好。且云即郊游亦不复有此乐。今旅游点出售之所谓雨花石,皆产业化产物,非自然形成。

“文革”后期人美出版 《林锴画辑》,有人诣林锴索要画册,林锴言画册手头无多,若不嫌弃愿以原作相奉。当时一般画家出版画册不易,有出版的视之稀罕物,宁愿送原作亦不轻易送画册。林锴当年与沈鹏齐名,且书诗画印俱精,九十年代始遁世不出,及至今日,已少人提及,一代丹青手随其身殁遂不闻于世。

张大千伪石涛,在上海黄宾虹信以为真,宾虹购进后,大千踵门求观,览后言此为仿品,乃取画归还原款。陈半丁在北京,得石涛画,大千往观,遭峻拒,当众家面揭此乃假石涛,画出其手,众不信,大千言画背做有记号,检视果如所言。此画伴藏半丁终生,身后传其子,闻“文革”后流出大陆,为香港某藏家所得。萨本介告,所谓大千假石涛,传实是真石涛,大千购得后重加裱褙,又记号其上,乃请人售黄售陈,售黄者成功回购,售陈者滞留未返,惜原画流入私人藏家,无法目验。本介云此为某四川裱画师来荣宝斋时相告。

陈从周妻子蒋定是徐志摩表妹,从周编 《徐志摩年谱》 在材料上有独得之便。张幼仪晚年称陈从周为“爱摩者”。从周晚年丧妻失子,有人劝他续娶,拈诗相报:“老夫不作黄昏恋,孤鸿单雁惯独眠。”

名人好择笔,赵之谦官江西,特致函杭州邵芝庄求购该庄制作中书君。严复喜长沙笔,致函友人代购该地花文奎出品羊毫笔,其于1901年3月函友人熊季廉,曰:“平生用长沙笔匠花文奎所制大小楷羊毫,甚为应手。今自天津南来,乏笔可用,欲得花文奎小楷羊毫三枝,中书羊毫十枝,屏笔、对笔各二枝,不知于湘友中能为致之否?”黄永玉晚年为寻觅80年前用过的名笔,结交长沙老笔工,并赠以巨作,以求古法毛锥。

傅抱石喜用日本东京银座“鸠居堂”制山马笔,这种笔笔锋长毫健弹性大。抱石留日时选购不少,终生使用,晚年曾托香港好友唐遵之在东京代购“鸠居堂”制“狸面相笔”,还详细在信中画出大中小笔的各相形状,便于选购。黎雄才用的底纹笔也产于日本,一直用至晚年不废,与黎家山水相始终。

某作者写成 《王世襄传》,私取董桥写王世襄文字为序。此君嫌不过瘾,又效仿董桥口吻,复加一段自夸文字殿后。编辑者以为此得董先生同意,故顺利刊出;董先生一面则又以为此乃无知编辑所为。谁知这一切皆出某作者亲手。消息外传,读书界以笑谈相闻。

西泠印人王京盙上个世纪自称“劲父”,又名其书斋为“浪花庵”。余曾于田遨丈斋头见之,初以为受毛泽东诗启发,可见海派作风,紧跟时代,具时代特色。后田遨丈赐告京盙藏有归庄书诗轴,“文革”后被抄没,后于童子引燃生炉处得归庄残纸“浪花”二字,1976年初夏謝国桢从京华来沪,由陈从周约王西野、顾炳鑫等赴浦东高桥京盙家,京盙出观收藏字画古玩,其中即有归庄“浪花”残片,国桢观后说浪花二字可作斋名,并为其书榜额。又即席题诗:“舟次观奕罢,游鱼逐浪花。高桥风景好,文物在君家。”

郎世宁画作白粉用贝壳磨粉调胶制成,画成绝无返铅现象。今市场署名郎世宁之画动辄现返铅现象,作伪者原意该画历时已久,饱经岁华,不意此举恰好暴露底细,此非郎氏真笔。

“咸亨酒店”为著名绍兴菜馆,人皆知其名,然题匾者何人,少有知者。此匾执笔者为绍兴名画家钱彰武。彰武以画名世,书法功力亦不凡。作书如大鹏展翅,落笔迅猛,生气勃勃,得北碑神髓。七八十年代绍兴市面商铺招牌,钱彰武、沈定庵平分秋色。彰武字不独得众好,亦为艺术圈认同。沈定庵亦名书家,曾遣其子至彰武处学字。

齐白石与陈半丁早年互换弟子,所谓“互换”指将自家儿子送至对方学艺。今世人但知白石三子子茹画名,而不知陈半丁长子之名,半丁之子虽得名师,然心不在焉,又恶苦功,贵为白石弟子,终生无闻。

董寿平说齐白石画鱼虾的宣纸是当时南纸店中较差的一种,渗化性大,且纸质爆烈,一般画家多不喜用,故值廉。然白石颇解因材施艺之道,发现此纸墨韵与渗化绘制某些题材得天独厚,故采及。笔下鱼虾乃因此纸特性淋漓酣畅,韵味淳厚,为其他画家所不及。论白石之才艺,倘须留意其相物之才、用物之才,白石于此有异秉。

康生去世,周汝昌曾撰联悼之。联曰:“七十七念高秋,忠魂长拱北,神州日月,革命风云,咸钦椽笔勤挥,壮檄传四海,鬼域掩修旗,须信风流文史真余事。五番五年伟画,天翼更图南,祖国山河,人民意气,忍说大星遽陨,幅讣动寰区,雪梅催葭琯,要从悲痛膺怀策有生。”

吴昌硕以石鼓文书法雄于世,其绘画篆刻皆得力于此,故后人称石鼓文篆书为缶翁艺术之源。时人诟其篆书作左高右低之状,貌若耸肩,有失先秦篆书法脉。据方介堪云,此非缶翁故意,实其临本所致,缶翁藏石鼓拓本二三种,其一为元明间拓本,又经装池,多次褙裱拉抻,致字形伸长变形,缶翁受此启发,精心研摩,乃成别格。

民国时扇笺庄南纸店有代客求名人字画一项。接件后,由扇庄或纸店伙计送名人家中,亦有名人过扇庄纸店当堂挥写。寿石工刻印写字件颇多在堂完成。曾见冯恕书扇,有署款“作于致美斋”者,“致美斋”为著名饭庄,此为在饭局中为人所作。新中国成立后,郭沫若颇喜在荣宝斋写字,其写给西泠印社六十周年庆贺诗即书于荣宝斋。当时高官中颇多好文墨者,中南海开会间歇,常抽空至琉璃厂书店画店观书或看画,随行只秘书与司机,不若今日,高干出行,按规格动辄封路清道。

王朔女儿王咪与朱新建儿子朱砂结婚。朱新建用左手为他们写喜帖,婚宴当日王朔友人陈丹青、刘震云、孙甘露、姜文到场。朱新建与王朔分属美术文学领域代表性人物,以反叛调侃著称,崛起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

潘天寿书斋名“听天阁”,有人打探命名之意,答曰:“大约是在抗战以前,在梦中做成七律四首,醒后仅记得‘听天楼阁春无限,大陆蛇龙蠹走看一联,因以听天名阁,以作纪念,实无此阁。”

耿飚之女耿莹好画,习工笔,画风似刘继卣。好作仕女,常取 《红楼梦》 《西厢记》 为画材。曾作《文姬思汉图》,张伯驹为之题诗:“绝代佳人属汉家,载将风雪奏胡笳。可怜犹有明姬曲,怨恨分明入琵琶。”耿莹有作品以文姬为题参加全国美展,刻画工致细腻,设色雅丽,颇得继卣神韵。后入中国画研究院作院医,兼事创作。耿莹为湖南醴陵人,尝刻“家在醴陵洞庭边”一印自用。

李一氓晚年兼任国务院古籍整理小组组长,致力于古籍整理与出版的推动,成就卓著。一氓本人七十年代末曾整理出版过 《水浒叶子》 《西湖十景》,为出版该两书,与上海人美编辑往复通信达十数次。国内书籍出版向以周期漫长著称,列入计划的书籍,率以年计,以李一氓资历,两书亦要经多年方问世。为此李一氓大发脾气,然亦无可奈何。其于书籍出版特用心,小至版式、封面皆自画样子,事无巨细,必亲力为之,故其两书出版后,学林皆称好。

友人叩问俞平伯近况,俞即书一联答之。联云:“掩卷古今如在眼,拥衾寒暖不关情。”又有文字述此联来由:“昔彭刚直公有赠我曾祖联:开卷古今都在眼,闭门晴雨不关心。兹易七字以记近况,亦妄作也。”俞平伯此作与彭联相较,口气更大,老境忽至,穿暖了再也不问其他事,合上书世事如恒,饱经沧桑故态,如在眼前。

王国维蹈水而死,徐森玉致友人书曰:“静安先生殉身昆明湖,其志可哀,其心至苦,种种前因,遭兹惨果。宝每晨敬诵佛经为之迥向(宝屡劝先生研究因明惟识,每为之动容),傥早沾法味,或能与世推移也。”

凌叔华“文革”后期返国,除了走访亲友及观光外,每到一地总要逛逛当地文物商店,置购旧书及名人书画。当时古旧书画被内地视为四旧,其值甚低,海外华人回国,首选古董字画,凌叔华本人既是作家,又工绘画,故其于名人书画别有感情。

闻一多西南联大时曾悬润刻印,以凿技所得补贴家用。其篆刻润券极著名,然当时求刻者以学界同行居多,一多号为印人,影响所及不出学林,故其传世印章亦不出学界。福州友人近示一多为张滂所刊名章,长方朱文,款署闻一多三字,刻划颇见功力,雅具汉风,且印盒亦民国时样式,当是原配。印章外,盒中尚置一拇指大小印泥。友人云以五十元得之冷摊,真有缘也。按 《闻一多印选》 收录有“张滂”一印。张滂 (1917—2011),江苏南京人,化学家,毕业于西南联大,曾任教于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

黄胄新国画,题款多书随感或标题,偶有题诗,近乎打油。今录二首。其一:“遥看雨后养鸡场,满眼春风五色光。信得中华好儿女,诗书万卷出农桑。”题“饲鸡少女”。其二:“秃尾铁蹄世所轻,低头负重每先行。千呼百呵充庖去,可以毛驴利物情。”题“五驴图”。第一首显然是模仿毛泽东《为女民兵题照》 绝句意。第二首则见画家于毛驴真情实感,无愧“毛驴知己”。

八十年代初有人持坐飞机获赠的白折扇请朱屺瞻作画,屺老竟应之,一面作画一面写字,毫无嫌烦之意。为不损扇面“中国民航”字样及标志,章法上特意留出位置。此种大路货若在民国,必遭书画家峻拒。时移世易,书画家对有些事物的反應绝然不同。

易培基故宫盗宝案后,移居天津,又客寓上海。其故宫博物院院长任上,《故宫周刊》 题字出其手,称为童孩体。易培基字虽非正途,因其名声,常有人求字,或对联或单条或扇面,今其墨迹湖南流传尚多,时见于拍卖会。

诗人书画家皆有游戏笔墨。诗人有“回文诗”,民国时,书画家有以七巧板图形构字。邓尔雅某次用篆书写对联,利用篆书装饰性对称性强的特点,把一副对联处理成左右或上下对称结构,可见其好嬉一面。其联云:“香山居士才无两,东阁官梅兴益高。”其中“居”“官”二字结构本不对称,尔雅施展自家小学专长,对某些字形作移位处理,结构便成对称状,谓:“篆文左右相同,反正如一。”据邓尔雅题跋:“集字为楹帖,始自清吴山尊。”

吴敬恒 (稚晖) 八十四岁曾以恭楷写 《蒋经国君母氏毛太君传》,数百字一贯而下,稍无懈怠,精力充沛于笔致可见。于右任为题引首:“吴老先生写蒋氏毛太君传。”吴氏示世多篆书,简质清通,无历来篆书家习气。

苏曼殊为民国名僧,世传其善画,每为同时代人称赏不已,然真迹流传极罕。近见其绢本 《满城风雨近重阳图》 小幅,为写琵琶湖之作,勾勒之外复重渲染。画面写风雨中飘荡柳枝、低徊飞鸟、湖中舟子及近岸远山,一片萧飒之气,秋山萧瑟,观之令人生愁。画上用端楷小字题:“满城风雨近重阳。癸丑西京游琵琶湖作,宗白沙。玄瑛。”癸丑为1913年,为苏曼殊去世前五年所作。此画曾经其友人邓实、蔡守递藏。一代名僧妙笔,风丝雨片,弥足珍贵。

林琴南山水画似四王,只见笔墨,全无声色,近乎于刚毅木讷。夏敬观以词人身份作山水,笔墨了无情趣。其余姜筠山水亦如此,得画理而乏人气,纯属形式主义。

章士钊某次应人写字,适是日兴致极好,即兴作联赠之。联曰:“别号喜与吾意会,男子要为天下奇。”该联实有游戏性质,因求书者号“泽农”,章士钊以为国富首要在于兴农,故有上联文句,下联则有明显的劝勉之意,含男儿当自强意。联系受赠人字号解读联语,既风趣亦见豪兴。

邓广铭之女邓可因善小楷,胡适为白石编年谱,曾委可因作抄胥。既成,白石作海棠图相报,且于画上题跋,述其由缘,有图有文,画因故事而流传,后之观者读文增趣。

常任侠就读中央大学,胡小石为其老师。小石兴致好时,弟子常能得其书法。任侠曾求小石书“元思室”额,小石以魏碑体为之。传小石作书后不洗毛笔,此额前二字未笔锋皆不聚,且有补笔,可证传闻中小石用笔确有此习惯。

青藤书屋为徐渭出生地读书处,徐渭生前,此屋即转售他人。晚明由山阴进士金兰据此屋,改为学舍,传经授徒。此后陈洪绶寓居多年,并亲题“青藤书屋”额。清初绍兴本土才女王端淑隐居于此。其后书屋几主人经转换,归陈氏所有。1955年由陈氏后裔捐赠地方政府。绍兴地方政府2012年延请陈氏后人陈维岳、陈维于撰 《青藤书屋沿革记》 记其颠末,以示不忘陈氏化私为公义举。按潘天寿所题“青藤书屋”经沈定庵之手求得。

吴藕汀去世十周年,范笑我汇集藕翁词画梓印千册,名 《药窗词画》,藉此纪念藕翁,集中收其中年至晚年词画。闻藕翁晚年自南浔归禾,闲暇在练习簿摘抄宋人词句,兴来,拉出抽屉,看一句画一页,晚年所写此类作品甚多,禾中好藕翁者多藏之。余谓此书为近年所见难得之私印本珍品,爱书家不能不知此书。

吴作人担任中国美协主席,每日极忙碌。有识与不识者求画,有学者请教,有书画家展览相求题字题签,有邀为美术交流讲学,尚有海内外一些报刊纪念活动索题捧场的,至于不速之客与应约而访者,每日不计其数。面对不同人物,不同文化背景者,皆得应接交谈,或完成嘱托,观其日志安排,可知做名人实非易事。

臧克家喜欢字画,曾求得郭沫若、茅盾、田汉、郑振铎、老舍、叶圣陶墨迹。某次以玉版宣向吴作人求画,自言“我不懂画,但也甚喜欢”;“我喜欢活泼有生意的,花鸟或小生物均好,花卉也行”。

宋云彬私淑章太炎,新中国成立后,太炎归葬西湖,云彬出力尤多。太炎夫人汤国梨为酬云彬,特检太炎遗墨赠之。联文:“腹中贮书一万卷,阶下行僮千户侯。”墨迹原无上款,国梨以太炎体代为上款。

丰子恺喜用自制稿纸,其致友人谓:“原稿纸乃自制锌版,弟亦确得合用。市上发售者有三缺点:一、夹缝太狭,修改不便;二、颜色太深,有时与自来水笔字迹冲突;三、花样噜苏,反不美观。弟所自制,避免此三缺点。”文字自述颇见其审美情趣。

张道藩留法时学画,后为国民党高官,曾拜白石为师,然传世作品极少。近见张道藩墨迹,字迹方正厚道,点画笔笔落到实处。其画国画,风格略近任伯年,墨彩交辉,构图亦充实亦灵变,性情平和,实见其人稳重之态。

缶翁夫人湖州菱湖人,缶翁生前最喜菱湖茶点,如豆腐干、青豆、油蹋等。其与内弟及侄子通问,此数物时时及之,极称“味极可口,病夫下粥尤宜也”。又“腐干多多,用以进粥,小病所宜”云云,可见缶翁心喜。此中所谓豆腐干即指五香豆腐干,又有另一种黑豆腐干,俱为佐茶茶点,缶翁菱湖亲友时常惠送,少至数十方,多至二百方。据缶翁手迹,此为其日常下粥之物,不可一日无此君。青豆指短毛豆摘下后,用盐水煮后烘干,可久存,加工后青豆表面皱皮,亦菱湖地方特产。油蹋亦称蹋饼,菱湖所产有二种,春食者以米粉和以青蒿而成,秋食者以米粉和黄瓜汁成之,其一青,其一黄,蒸熟后过油,亦乡土美食。

林风眠离沪前夕,拼命作画,甚或熬夜至凌晨二三点钟,以赠居沪时交情较深之老友或帮助其生活之学生友人。其南昌路房产则赠学生潘其鎏太太袁湘文。林蒙难期间,袁一直承担照顾之责。

何绍基临书极勤,仅张迁碑即百通以上。今湖南省博物馆有其咸丰十年 (1860) 第五十九通,重庆三峡博物馆藏其清同治元年 (1862) 第九十七通,2015年嘉德春拍现其第九十五通。其后二通笔致矫健,极雄健之美。何氏晚年隶势俱脱胎于此,可谓波澜壮阔。

安徽泾县宣纸厂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曾生产有“中国共产党万岁”暗纹特种宣,数量颇少。此纸材质精细,制作讲究。四尺宣今每张在千元以上,属“文革”产文房珍品。

1974年3月,国家文物局成立马王堆汉墓帛书整理小组,属临时课题组,成员有商承祚、唐兰、张政烺、裘锡圭、席泽宗、周世荣、傅举有等,小组负责人是张政烺。唐兰是张的老师,每次张到唐的办公室,老师说话,总是毕恭毕敬地站着,口中说:“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

陈半丁画,一变缶翁雄浑高亢,易为平和雅致,论者以为是南风北渐代表人物。其尤擅巨幅,建国后重要楼馆台阁皆延其挥毫,如首都机场、钓鱼台国宾馆、人民大会堂等皆悬其画。康生恶半丁画,讥其为“小官僚趣味”,极尽鄙薄。半丁以画家名世,印亦大佳,其自用印,印语殊耐人寻味。如“江山一抹”“白怜满眼无知己”“莫负此生”等,可见其自我期许。缶翁重半丁之才,其北平局面未打开,不光为其亲书润券,且于1910年夏亲自从上海来北平,纠集吴门弟子,为半丁畫艺摇旗呐喊,自此,半丁画名渐盛。

汪曾祺画荷绝妙,朱墨相间,花叶互衬,随兴写来,往往得野塘风趣。其题画文字亦别出心裁,不主故常。如题芋艿、莲藕、荸荠之属:“水乡赖此救荒。”题小荷蜻蜓:“煮面条等水开作此。”题朱荷:“朱荷不多见,泉州开元寺有之,弘一法师曾住寺中念。”俱见汪曾祺思致。

吴梅与常任侠等1927年在南京结“潜社”,每会于秦淮河边,即席填词作曲,诗酒流连。常任侠有诗纪之:“座中酒客皆年少,一笑酡颜各解衣。半日豪情成放浪,四筵雄辩有从违。轻舟泊岸楼阴静,远市初灯树色微。长板桥西歌管盛,更阑残月送人归。”可想见潜社同仁当时雅集情状。

冯其庸著述出版,好聘名人题签,如其 《逝川集》,封面题字出朱屺瞻之手,扉页签为王蘧常。《冯其庸文集》 由饶宗颐题写,《曹雪芹家世新考》书名委马一浮秘书虞逸夫书题,《梦边集》 则请朱屺瞻题签。新世纪后,老辈凋零,冯再出书,始自写书名。冯其庸早年书学香光,中年笔迹嫣然有古风,晚岁秃笔横扫,绝去风华,但馀间架。

俞樾签名有花体一种,写“樾”字特多绕圈,一字中圈圈多至五六个,类似道家画符。此或为曲园一时兴起游戏之笔,以此写法,符“曲园”之义。

蓝旗营小区又称清华北大联建楼,当时为集资房,入住该小区教师,除教龄,还需交一部分集资款。据闻北大教授吴小如够资格,但交不上钱,只好仍住中关园。两校老师恶油烟味,小区临街店铺皆不得开饭馆,故蓝旗营一带餐馆都在路南。

人民美术出版社有“人民美术”长方朱文印,原人美出版物封底左上角均印此印,此已成人美社社徽。其印文字结构抑扬环回,极尽变化,然人皆不知为谁所作。曾问人美社林阳,其推测为钱君匋所为,后询之沈鹏,证实确为钱君匋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