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树
2019-04-17刘琳慧
刘琳慧
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宠物”是当年家楼下种着的一棵高约两层楼的树。5岁的我很难劝说忙碌的父母养宠物,毕竟照顾我这只小“动物”已然让他们应接不暇,而我自身未曾培育完善的责任感更是无从倚靠。我曾带回一只小黄鸭悉心照顾一晚,结果第二天鸭子宁愿在大马路上待着也不愿再回到孤独无伴的窝里。相比于让一个学龄前的孩子与动物建立起信任感,与一棵风雨不倒、本身自给自足的树交朋友要简单多了。对当时的我而言,只要起风,便是那棵树在与我交流——招手、點头或摇头。
似乎我生活过的地方都有不同的树点缀。长沙芙蓉路上的银杏,上海湖南路上的梧桐,加州圣巴巴拉县海边一望无尽的棕榈。有次在异国一家小小的奶茶店避雨,等待温热的奶茶时望着店外,雨从树梢滴落的痕迹和散落一地的叶片让我瞬间产生了身处故乡的幻觉,只道山河故人,原来一草一树亦唤往事。
以前我总羡慕四季常青的松柏,无论外界怎样变化,始终青翠如一,繁荣常在;亦崇拜梅兰竹菊,或傲于风雪,或空谷幽放,或清雅淡泊,或凌霜飘逸——总之,在植物界也是异于常“人”的才是珍贵的,才值得赞颂。后来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居住,习惯了树木常年青绿后,才顿觉索然无味——人生本该有春夏秋冬,我白白错过了一半的风景。秋风阵阵时满地的落叶哪怕难登大雅,踩着也有个响儿。光秃秃的树枝或许不如枝叶繁盛那般静好,但却是树本身躲避严寒的方式,叙述着新陈代谢、交替更迭的规律,也孕育着来年的新绿。
我想,大多数人很少了解周围的树,很少在意它们的名字、科属、年龄和生长状态。树木本身不如花吸引人关注,让人驻足欣赏,也不如花结出的果实可供人类和其他动物果腹。可树的实用价值是毋庸置疑的——纸品、木材的原材料,为人类提供绿化,是生态平衡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但除此之外,我甚少关心它们的物种和个体多样性、喜恶的环境等。我将抬头仰望的一片碧绿视作理所当然,全然不知一棵树与另一棵树的区别,它们在那儿多久了,它们与身上爬过的动物关系如何,它们需要怎样的呵护,又是谁在呵护它们。
生活中有很多事和我偶遇的这些树一样,譬如我的两根小拇指正好能伸到键盘的左右上角,譬如珍珠奶茶的吸管直径一定能容纳一颗珍珠,又如瓶盖由逆时针方向拧开的设计更便于右手习惯,只有在它们突然不存在并引起不便时,我才会意识到它们的存在。树木的生命数以十年甚至百年,树荫下的每日都是它们长久而朴实又不邀人宠爱的陪伴。当我懂了这些,便如稚童一般,喜爱看着它们招手、点头、摇头,仿佛在和我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