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树”
2019-04-17目田菌
目田菌
在北京开车,时常能见到这样的奇景:本来笔直通畅的道路,中间突然会无端横亘出一棵大树。这些大树不知树龄多长,但想必年头都不会小。修路的人尊重它们的存在,有意把道路弯折,为树留出一块余地来,来往的车辆通过,都要动一动方向盘,以此向这年长者致敬。
即便是高架桥也躲不开被树“劈开”的命运,天宁寺桥下,一棵大树屹立中央,适得二环路改了道。为了保护它,高架桥面特意专为这棵老树开了个大口子,它的根还扎在桥梁底下的土地里,树干穿过桥身,树冠就直接在天宁寺桥上舒展,从高架桥的缝隙中往上生长着。
盘桓在人类聚落中的树,往往会配合聚落,形成自己的独特生态:原本就存在的老树,人们會围绕它来进行房屋、村庄乃至城市的规划;后期栽植的树木,人们会把它们设计成自己想要的景观。但不论是已存的树木还是后植的树木,两者都有个相同的地方:它们一旦出现在人的视野里,就会无可避免地寄托人的情感。
东晋时期的大司马桓温,北伐时经过自己年轻时所种下的柳树,发现原来年青的幼苗,树干已经有十围之粗了,不由感慨:“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归有光在妻子去世时所种下的枇杷树,到他撰写文章、回忆往事时,早已“亭亭如盖”;白先勇和挚友王国祥手植的三株柏树亡枯了一株,剩下的两株挺拔的柏树之间有着“楞楞的空白”,给白先生留下了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夭裂”。树有何情感呢?古早的乐府诗早已给出了答案:“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或许是因为植物有着太强大的生命力了,才给人造成一种震撼。尤其是树,小小的幼苗,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和养料,便能长成参天巨木。我曾游览过美国加州的红杉国家公园,一那里每一棵树都高耸入云,它们像极了庄子所描写的以三十二千岁为春秋的“大椿”,直让耄耋老人羞赧如婴童。香港港岛上则有许多细叶榕,地表根茂密地盘桓、附着在石墙、水泥地上,粗大的树枝垂着密密麻麻的气根,一些气根接触到土壤,越发粗壮,长成了支撑的根座,一棵榕树往往能覆盖一大片,每每看到,都不禁赞叹这充满奇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