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英格玛?伯格曼电影中的巴赫元素
2019-04-16杨玥
杨玥
摘 要:作为世界级电影大师,英格玛·伯格曼对于音乐的独特感受几乎也表现在其执导的每一部影片中。伯格曼曾说,“电影的第一性应该是音乐性。”作为巴赫的忠实门徒,伯格曼的影片中的配乐大多引用巴赫的作品。无论是音乐旋律、创作风格,甚至精神内涵,巴赫的音乐元素似乎与伯格曼的电影作品存在着独特的联系。本文将从电影形式、内容和主题等角度对英格玛·伯格曼电影中的巴赫元素进行探究。
关键词:英格玛·伯格曼;巴赫;电影;音乐元素
指导老师:魏巍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8--02
英格玛·伯格曼作为世界级电影大师,其对于音乐也怀有独特的情感,无论是规格精巧的古典主义时期音乐,还是奔放感性的浪漫主义时期音乐,他都能恰如其分的选取引用,使音乐与电影主题相契合。伯格曼曾说,“没有什么艺术比音乐更接近电影,二者都直接影响我们的感情,而不是通过理智。”同时,他又认为“电影的第一性应该是音乐性。”伯格曼的电影几乎没有过多地配乐,而是常在影片开头放一段音乐,曲目大多引用巴洛克时期的德国音乐巨匠——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经典作品。巴赫的作品不仅在数量上浩如烟海,更具有极高的质量,尤其是那些虔诚而单纯的慢板音乐作品,无疑给伯格曼的后期创作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
巴赫的音乐简洁而严谨,缜密的曲式结构闯入了电影感性的世界,平静而纯粹的情感创造出平和温暖的氛围。巴赫习惯用一种内敛而克制的表达方式将较为抽象的理性思考转变为灵魂的低语,直击人心,因此巴赫的音乐极适合作为电影配乐。涉及到 巴赫音乐的伯格曼作品有:《牢狱》、《犹在镜中》、《呼喊与细语》、《秋日奏鸣曲》、《假面》等。巴赫的音乐作为复调音乐的典范,有着严格的平衡性与逻辑性,正契合了伯格曼“用音乐传递思想”的理性关切。
一.《野草莓》中的三个复调性梦境乐章
作为巴洛克晚期的音乐大师,巴赫的作品没有浪漫派演奏手法常用的自由、时快时慢的节奏,巴赫作品从开始到结束都处在一个基本节奏中。无论是创意曲还是平均律,其作品都以严谨平稳而著称。正确的使用渐快、渐慢常给人一种轻松愉悦之感,但滥用则令人心生厌烦。在对主题进行加工时,各个要素的有机统一使巴赫的复调音乐达到最高水平,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英格玛·伯格曼执导的电影《野草莓》从故事形式上即与巴赫的复调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
《野草莓》通过主人公伊萨克的四个“梦境”:一.梦见自己濒临死亡,气氛诡异;二.梦见自己回到少年时代,并见到初恋情人表妹萨拉;三.梦见死去的妻子与人通奸,并接受众人的审判;四.梦见萨拉拉着自己的手找到了父母。梦境在现实故事中穿插,与现实相交织。伯格曼让主人公在时空中穿梭,将四个与现实平行而最后趋于结合的梦境贯穿影片。虽然影片中讲述的是一位老人回忆过往、开启心灵救赎之门的故事,但用四个相互平行的“梦境”引导主人公进行反思,在影片中讲述多个故事来烘托主题、梦境故事的展开情节的时间点, 以及“梦+回忆+反思”形式的四个“模进”段落与巴赫的复调音乐创作形式有着很大的相似性。如果说音乐这种符号是抽象的,抽象的音乐符号则需要一定秩序才能排列成章。《野草莓》正是通过这种有序的排列规律,由现状引起主人公的震惊,到回忆往事时对自我的反思,及最后完成心灵的救赎,这便是英格玛·伯格曼电影创作的“复调手法”。
二.《呼喊与细语》中的巴赫语言
罗斯特洛波维奇在谈如何演奏巴赫时说道:“音乐的脆弱,就像一个全神贯注的祈祷者。你不是为听众演奏这段音乐,你是在为你自己演奏——听众实是在偷听、偷看达到白热化强度的孤独,和一个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艺术家的身影。”
在《呼喊与细语》中,英格玛·伯格曼直接将巴赫第五号大提琴无伴奏组曲《萨拉班德舞曲》作为背景音乐。伯格曼在这部影片中刻画了四个性格迥异的女性形象,交谈甚少的卡琳和玛利亚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相互用温柔的耳语轻声回应着对方。这“貌似和解”的一幕,伯格曼却没有用任何一句对白来阐释,而是用一段巴赫的大提琴组曲《萨拉班德舞曲》来替代。
《萨拉班德舞曲》是一种三拍子的慢速的西班牙舞曲,意譯为“神圣的”。大提琴组曲中,萨拉邦德这种古老的三拍子舞曲篇幅不长,作为组曲中的慢乐章,其音乐特点鲜明。而大提琴浑厚丰满、开朗的音色、极擅长演奏抒情的旋律,来表达深沉而复杂的感情,独特的音色可将简单的旋律发出“叹息”之感,使音乐情感更为丰满。
在《呼喊与细语》中,孤独和难以交流是影片的主题,贯穿全片的是悲愤的呼喊与毫无意义的耳语。而在一切有所缓和之时,巴赫的大提琴无伴奏组曲中《萨拉班德舞曲》如泣如诉的歌唱,如叹息般的咏唱犹如清风般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轻抚着受伤的心灵,巴赫的音乐此时超越了语言,成为姐妹灵魂之间交流的桥梁。
三.《处女泉》中关于上帝与灵魂的拷问
《处女泉》取材于一首瑞典十三世纪的歌曲。影片以近似于神话传说的角度讲述了处女卡琳被牧羊人玷污、其父为女手刃仇人的故事。无辜少女之死令人惋惜,而少女父亲为了复仇染上罪孽更令人叹息。整部影片充斥着浓郁的宗教意味,无论是卡琳去教会送蜡烛,还是有关“奥丁神”的诅咒,都给影片抹上了一层神秘的宗教色彩。
巴赫所信奉的路德新教提倡人们从自身的宗教经验上寻求真理与精神解脱。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他的宗教音乐洋溢着深厚而内敛的宗教情感,表达了作为一个信徒对于上帝的信赖与尊崇。巴赫的音乐仿佛是其与上帝对话的云梯,在客观、理性、克制、缜密的音乐方式中对上帝的话语进行解读。他虔诚的信仰使其作品具有严肃、朴实、和谐、圣洁的特点。作为一名教会音乐家,他用自己的宗教音乐宣扬救赎人类、接受苦难、自我解脱的精神境界。
然而《处女泉》则是对上帝是否存在的严峻拷问。同样作为虔诚的教徒,陶尔一家在经受丧女之痛后是应选择牺牲女儿、原谅恶人,还是有仇报仇,以命抵命呢?此时的陶尔困惑了,在痛苦的挣扎下,他还是选择亲手为女儿复仇。理性与感性的斗争中,人的“感情”似乎起到了超越“理性”的作用。然而当众人怀疑上帝的存在时,影片结尾卡琳的遗体下居然涌出了汩汩清流,仿佛告知众人:上帝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审视着一切。
而此时伯格曼似乎受巴赫音乐中世俗性的影响,既是坚定的教徒,却对个人自身价值孜孜不倦地追求。此时的宗教是一种信仰,而宗教信仰若是成了束缚,是可以将其冲破的。
英格玛·伯格曼说:“如果我不得不在失去视觉或失去听觉之间选择,我宁愿留下听觉,再没有比失去音乐更糟糕的事情了。”作为巴赫的忠实门徒,伯格曼的电影中融入了许多与之相关的因素。无论是音乐旋律,还是创作风格,甚至表现手法和精神内核,巴赫似乎成为伯格曼电影艺术的灵感导师,巴赫简单优美的旋律及高超的创作技巧给予了伯格曼电影的感人故事和思辨力量。因此伯格曼评价巴赫:“他赋予我们深邃、慰藉和静谧,那是古人在宗教仪式中获得的财富,巴赫的音乐是对理想世界清醒的沉思,没有教堂也永远能够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