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鸟
2019-04-16陈梓歆
作者简介:陈梓歆,女,2002年生于江苏南通市,现读南通中学高二,爱好文学、音乐、书法。
早上的阳光很好,阿贝虽然醒了,但仍闭着眼睛泡在阳光里,对他来说能够这么舒服的泡泡阳光是非常难得的,睁开眼睛就要跌入现实。
“老张,早啊!”外面响起了陌生的声音,阿贝仍不愿意睁开眼睛,索性转个身,这一转身,发出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拨弄羽毛的声音。阿贝心中一惊,睁开眼睛,他分明看见眼前竖着几道岑亮金属柱子,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阿贝只感觉头顶发麻,他鼓足勇气抬头四周看看,自己竟然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再低头一看,“呀!”清一色的雪白羽毛,抖动着、战栗着。下意识地伸展下手臂,一对硕大的白色羽翼遮天蔽日般将四周隔绝开来。阿贝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鸟。改变似乎是不可能的,他还没有听说有谁又从鸟变回人形的。老祖宗那漫长的进化史不是自己穷尽一生所能实现的。刚刚泡在阳光里的温暖舒适,现在荡然无存,阿贝心里冰凉,痴痴看着铁笼子金属柱子反射的光,所有的感觉一瞬间就变成了冰梗在了心里。
“老张,听说你昨晚捕获一只大鸟?”“你这小子消息还真灵通。这只鸟比之前我转手的鸟整整大了一倍,真是一件怪事。”“怪,才有门道。”阿贝听着两个人的谈话,渐渐走神,自己做人时,形体也不算健硕,工作后更是卑卑琐琐 ,看起来很不起眼,哈,现在竟然是一只硕大的鸟了,真是一件怪事。阿贝在心里想着,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自怜。
他正走神恍惚间,却不知一笔交易已慢慢完成。“成交!”随着外头传来尖细油腻的音色,走进来一个男人。这人顶着一头油光岑亮的头发,穿一身高档西装,却长得很是猥琐,眼神不时闪烁着,似乎总是找不着聚焦点似的,让人生不出好感来。阿贝看见一双白净、精心修剪过的手伸向自己,他被摇摇晃晃地提溜起来。
路上花开正好,酿出一片酡红欲醉,正是初夏时分,这条路对阿贝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天天穿梭于此,却是第一次感受到道路两旁的风景,然而很不幸,这次是以一只鸟的身份。之前的自己,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全勤奖,每次的路途都是行色匆忙。伸长脖子张望,透过深色玻璃看见满树的繁花欲坠,妖艳而美丽。偶尔也有别的鸟飞过,它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着自由的光辉。阿贝又瞥见窗上隐约浮现的自己的轮廓,心中只剩悲凉。树影交叠着向后退去,在路的前方,阿贝什么也看不见。
“这鸟咋没动静呢?不是快不行了吧。看来得赶紧出手了。”这人边自言自语边把鸟笼撂进小轿车的后座,把门关上了。
阿贝很没有做鸟的觉悟,既不惊惶不安地乱扑腾,也不扯开嗓子啼叫,前些日子的突然下岗以及相恋许久的女孩的绝情离去使他的乐观有些动摇,也学会了隐藏自己毫无意义的感情。蜕变成一只硕鸟似乎也没有给心沉如水的他带来多少的惊吓。今天这样的情况,他没有讨人欢心的意愿,也不想多做任何一个动作。
所以,就这样吧。阿贝一天内被转手了数次,一直在路上颠簸着,他从未觉得有哪个白天会如此的漫长。
大概在阿贝觉得自己快要晕死过去的时候,车停了。车门打开,他又被提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被提溜着走着,他没有心情思考,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平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
然而,刺鼻的烟味还是使他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几十平米 的房间只坐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胖得离奇,脸上的肉耷拉着,好像一只熟透了的倭瓜,嘴里叼着一根冒烟的雪茄,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阿贝已多半猜到了自己的命运。
“王总,听说您喜欢小动物,这不,给您带了只大鸟,瞧瞧!”来人满脸堆笑,将鸟笼轻轻地 呈在了桌子的一角,那样子,像极了一只阿谀奉承的哈巴狗。叼着雪茄的王总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阿贝,招呼着去了沙发那边。
可悲啊可悲,阿贝被办公室里的烟味呛得快要窒息,想起他曾经的烟瘾,阿贝很是奇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种东西。
在两人的会谈结束后,那只倭瓜送走了哈巴狗,即拎着阿贝将其放在了阳台上,似乎对阿贝不屑一顾。逃离了烟熏,阿贝还没缓过劲来,阳光就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头上,身上。他是一刻也不呆不下去了 ,在黑色的笼子里拼命地撲腾,似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有人打开了笼子,早已失去理智的阿贝,就一个侧身从门缝里展翅跳了出去,他拼命扇动翅膀,扑腾得很是艰难。
马路上,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被困在自己悲哀的琐碎世界中,没有人注意这只可怜的鸟儿。他用力地飞着,却无法飞向天空,艰难穿梭在往来不息的龟壳丛林中,耳边是枯燥的喇叭悲鸣声,慢慢的 ,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他飞不动了。
山径渐高,黄昏渐冷,阿贝由衷地感到自己的无力。绝望地扫视这个扭曲变形的世界,深深凝望了下玻璃墙上凌乱不堪的自己,向冰冷的水泥地面坠落……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世界仍在转动。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敲门声想起来,等了好一会,“哗啦”一下门开了,等待阿贝的又将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