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2）

孔逸敏

小径蜿蜒而上，攀向山林深处。

脚下凹凸不平的触感有些陌生，却似乎比城里一成不变的道路感觉亲切。步入深林，光线渐渐幽暗。一眼望去，满目翠竹，翠竹修长的身影交错矗立，竹荫下的空气泌凉且带了些淡淡清香。

仿佛听到了溪流声，不一会儿便有一泓小小溪涧横在路前，像是新生婴儿般以稚嫩童音描绘着梦想。潺潺溪声温柔而愉悦，它来自山的深处，奔向山脚，奔向远方理想的海。

目光上浮，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自深处走来。走近了，我发现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他挑着担子，担子两头是装满的鲜笋。他似乎留意到了我注视的目光，便停在溪边，放下担子，取了枚嫩笋放入清水，笋身上的泥沙便一点点退去。老人抬头一笑：“小姑娘，来山里玩啊？”我点头“嗯”了一声，不知怎么开口。

老人也不做声，只是仔细洗净了几枚挑出的笋娃儿，竟向我递来。我愣了愣，迟疑地接下，一句“谢谢”支吾了半天才出口。老人朴实地笑笑，吃力地用普通话说：“咱们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这会儿就这满山的笋最宝贝，鲜得很哩！”我惊讶于老人的热情，连忙再次道谢，这才想到确实没有将笋在半路上洗干净的道理，想来是他见我好奇的样子才这么做的。

“趁着笋还没老，今儿个还得再上一回山，小姑娘，我先把这些带下山了。”老人说着直起身，又挑起担来。与那沉甸甸的担子相比，他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然而，在我的目送中，他的脚步卻是那样稳当，像是给予一次萍水相逢的朋友一份厚礼后，担中换上了一份厚重的回礼。

他自深处走来，一如来自深处的竹，尽管没有笔直的脊梁；一如来自深处的溪，尽管没有清脆的声响。他以竹一般坚定的步伐，溪流般缓缓走下山去。

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在林荫深处，心中一个儿时的声音响起——

“妈妈，这么干净的河水是从哪里来的啊？”

儿时的问题，此刻有了答案：它来自山的深处，来自那善良、淳朴的深处。

山脚，溪水汇入小河，我想，它必定会流向更远处，奔流不息。

指导教师：叶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