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者”与托马斯·哈代的精神概观
2019-04-15李盈慧
李盈慧
摘要:托马斯-哈代的《还乡》体现了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冲突,以及个人在无情命运面前的无力挣扎,渲染了浓厚的悲剧气氛。克里姆是《还乡》里的男主人公,他向往家乡静谧的生活,执着追求自己的梦想,但对命运持有悲观态度,这些都映射出哈代的影子。克里姆身上体现了哈代本人的精神主张,以及他对社会和社会中的人的观点。
关键词:《还乡》 精神世界 哈代 克里姆
《还乡》是托马斯·哈代1878年创作的作品,描写了英国社会乡镇艾格顿荒原上主人公悲剧的命运和爱情。作者用艾格顿荒原象征无隋的命运,表现了个人追求与命运间的冲突与较量,这是哈代作品中典型的主题之一。书中的“还乡者”是克里姆,从繁华的都市巴黎回到家乡,准备在家乡实现自己的理想与价值,而他的妻子尤丝塔西娅却十分渴望远离荒原去城市里过舒适安逸的生活。两人不同的向往和追求不时地引发争吵和冲突,最终酿成悲剧。克里姆最后不得不放弃梦想,而尤丝塔西娅却在和情人私奔时被淹死,作者意在说明,无论谁,在力量强大的无情命运前都是渺小的、无能为力的。
克里姆最终是不幸的,母亲去世,妻子离去,梦想破灭。然而他却是书中的精神榜样,在悲剧发生前是同伴们、同乡们羡慕和爱戴的对象,在他身上体现出了哈代本人对那个时代的观点和看法,也是哈代精神世界的代表。
一、向往自然生活,厌恶工业社会
克里姆与哈代都同样热爱家乡田园式的生活,厌恶工业发展带来的机械和冷酷的世界。尽管克里姆在巴黎有着让同乡们羡慕的工作和生活,但他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意义,他说这样的生活“是使我意志消沉…‘是一个男子汉做起来最无聊、最没有用处、最缺乏丈夫气的事…‘我那是想要跟那些和我自己几乎毫不相同的人学的一样”。他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根本就谈不上快乐和满足感。后来他忍无可忍,远离城市中的“精美与虚荣”,回到了家乡。回到艾格顿荒原的他,总被家乡静谧的氛围和特殊的气息深深吸引,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艾格顿荒原:“这片荒原顶能叫人陶醉,顶能叫人提神,顶能给人安慰了。住在这片山里比住在全世界无论哪儿都好。”于是,带着满腔热情,克里姆决定在“在我能发挥最大作用的人们中间”,在荒原上创办一所学校来教育他的乡亲们。他希望通过给荒原注入更多的知识文明的种子,使它更有魅力,更加永恒。
克里姆这种精神向往也正是哈代本人所向往的。哈代一生大多数时光都待在他的家乡,他对简朴、宁静、自由的乡村生活怀有深深的喜爱和眷恋感。而19世纪中期发生的工业革命却打破了原来平静和谐的生活,社会变得混杂,变得冷酷,处在这一时期的平民百姓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震动,他们的生活更贫困、更无助,这些都影响了哈代对那个社会的看法。对原来美好生活的依恋和对工业化的质疑,这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在他的多部小说中都有明显体现。在他的小说中,乡村生活总被描绘成原始田园式的样子,纯朴、传统又令人向往;同时他也揭示了在冷酷的工业社会里农民面临社会突变的无助与失望。在哈代的《林地居民》中,男主人公从自耕农、果园主沦落为没有固定工作场所的工人;在《卡斯特桥市长》中哈代详细描绘了农民的贫困生活与悲惨境地;在《德伯家的苔丝》中,哈代以苔丝家作为个体农民的缩影,深入展现人们在物质困境中的痛苦挣扎。通过对社会乡镇小农民悲惨命运的描述,哈代对英国资本社会进行了抨击。
二、悲观主义和宿命论
克里姆与哈代都对命运持有一种悲观态度。克里姆是一个有能力、有抱负、热情的小伙,深受同乡们的喜爱与尊重,但我们在他的话语和行为中,从他的性格中能发现悲观的方面,尤其在面临困境,面对无法改变的命运时。他不时地感叹个人力量的渺小:“我在这儿不至于像我在别处那样毫无用处。”在对城市生活失望后,他只希望在荒原上简单自由地生活:“我能在这里过一辈子隐士生活。”克里姆很看重自己与母亲的感情,但后来他还是违背母意,娶了与他性格迥然不同的尤丝塔西娅,这大大破坏了他与母亲原来深厚的感情。面对妻子与母亲间巨大的裂痕,克林姆总陷入深深的悲观中:“像她们两个那种火性都很大的人(是不会和好的)注定了的事是没法改变的。”为使自己远离这些伤悲,他比以前更努力读书,结果却害了眼疾。母亲听说后,心急如焚,去探望儿子却误解儿子与儿媳故意不给她开门,悲痛中离开,在归途中被毒蛇咬死。此后,克里姆几乎精神崩溃,他的悲观情绪达到了极点:“我总不由要觉得,是我想尽了方法把她害死了的”;“我死了才好”,他自己“只盼望死,就好像农田工人盼望阴凉的地方一样”。也许是对命运绝望,最终克里姆放弃了创办学校的抱负,做了一名巡回传教士。
克里姆这种悲观态度和悲剧命运正是哈代“宿命论”的体现。哈代认为环境控制决定着人的命运,个人只能做无力的抗争,而命运是无法改变的,结局是无可逃脱、无法规避的。哈代这种宿命观深植于他的思想中,与他小时候生活的环境和受的教育有关。他生活在一种宗法社会中,“命运”总是拿来阐释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变故与巧合;哈代的母亲与祖母都十分笃信“命运注定”一说;哈代年少时读过许多希腊悲剧,在希腊神话中,命运就是支配神和人的无比强大的力量,这也加重了他对悲剧命运的意识。哈代曾经说过:“生命是在一阵黑暗与另一阵黑暗的间歇中度过的。”因此,哈代的小说中人物不是没落就是做着徒劳的挣扎,无论人们怎样努力和反抗,终归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当然,哈代这种悲剧作品在西方文学中出现不是偶然的。悲剧意识在西方文学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哈代的悲剧小说在形式上和内蕴上不知不觉地继承和发展了这种悲剧思想。
三、对理想的执着追求
克里姆与哈代在对个人理想的追求中都持有一种执着的精神。尽管面对命运的残酷时,克里姆总流露出悲观的情绪;尽管最終他屈从了命运,放弃了最初的梦想,但在理想追求中,他始终在勇敢克服困难,内心怀着满腔热情。她的母亲不愿意儿子离开豪华都市巴黎而定居在穷乡僻壤,所以并不支持他的计划;他的妻子尤丝塔西娅嫁给他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借助克里姆离开这让她索然无味的荒原,去过她梦寐以求的刺激的城市生活,所以一再酝酿鼓动丈夫离开家乡,而克里姆“那种坚定不移的态度,使她不好直截了当探测他对这件事的意见”,甚至在他眼睛感染之后,她仍没有放弃希望,“他的苦难并没有把他的精神制服”。克里姆的执着总会引起他与尤丝塔西娅的争吵,最终导致了两人的分裂,尤丝塔西娅又找到了她的旧情人,把克里姆扔在了一边,而后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号情人私奔时误入水潭而死。而克里姆最后不得不放弃理想,这说明了个人理想在那个特定的社会环境中是难以实现的,追求终归是徒劳。
这种执着精神在哈代身上也明显地体现了出来。哈代在年轻时就对写作感兴趣,可是他写的前几部小说都没有受到很大关注,直到《远离尘嚣》成为他写作生涯的转折点。然而哈代的长篇小说几乎不同程度地遭到当时评论界和资产阶级道德卫士的抨击,说哈代的书是“污秽的”“不道德的”。《德伯家的苔丝》一些章节在连载收集出版时被迫删改,小说的副标题“一个纯洁的女人”引起有些人的愤恨。《无名的裘德》招致更多人的攻击,迫使一家图书商停止销售该书。但哈代没有放弃写作,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诗歌创作上。哈代的诗很少有华丽的辞藻,诗意缓慢而富有节奏,自然朴素而又生动形象,可以说哈代的诗比他的小说更能表露他的真情和思想。在他的诗歌中,我们更加真实地看到他的整个思想轨迹——对爱情的赞美、对生灵苦难的呐喊、对精神的讴歌,以及对整个世界的困惑。他一生写了十多部小说,八部诗集,九百多首诗歌,显示出了伟大的创作才能。哈代的著作多次出版,有些已搬上银幕和荧屏,而他作为诗人的天赋和重要性也已被人们普遍认可。
在小说刻画的人物里面,我们总能找到作者自己的影子。重返故乡的克里姆找到自己热爱的精神家园,也凝聚着哈代的人生信念。哈代通过克里姆表达了对社会的看法和自己的精神向往,在克里姆身上体现出了自己对精神追求的信念,通过克里姆的悲剧阐释了对人生存的主张,正如哈代诗中写的:“人生初开的花朵何等芬芳,它结出的果实又何等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