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之歌(一)

江桐

引子

C小调4/4拍

琴弓架上琴身，忧伤的旋律自弦间溢出。别急，流浪者之歌刚刚开始，前路迷茫的探索者们，也刚刚迈开脚步。

“老板，新进的猪肉俺就放仓库里了，您这几天赶紧弄给客人们吃呀……”小王拖着行李箱，在店门口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似乎是他們东北人的特点，一开口就滔滔不绝。

我坐在店里的板凳上，整理着一年来的账单，挂在树枝上的红灯笼映照着小王离去的背影，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今天是除夕，北京城的大街上人很少，大排档附近那些总是灯火通明的餐馆也陆陆续续关了门，只有不远处的一家人在院子里嬉闹。

说来也奇怪，记得在我的家乡，总是越到节日人越多，那时，父母常带我迎接叔叔婶婶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而北京的新年寂静得很，小王常说这里没有所谓的“年味”，我不置可否。

我放下手中的计算器，从仓库里拿出小王刚收好的猪肉，挑了最好的一块五花肉下水煮，搜寻着记忆中故乡的味道。仓库里有冬天储藏的大白菜，叶子青嫩，我撕下几片切丝，放在一旁备用。看看时间，五花肉已经从红色转为嫩白。捞出肉，小心翼翼地切片，再将白菜、粉条和猪肉一起放进肉汤里炖，浓郁的香气伴随着氤氲的水雾，湿润了我的眼眶。待到汤和菜的比例已经合适，我关了火，盛出一碗。

披着棉大衣，我开始品尝碗里的菜，五花肉入口，唇齿留香。这是我近几年对家乡菜最成功的一次模仿，追随着升腾的热气，我仿佛看到以前自己和父母在除夕夜一起吃这道菜的场景……

解决了晚饭，已经临近午夜了，我轻叹一声，准备收拾好摊铺回自己的出租屋。门口摆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旁边都有四把折叠椅，有些桌子上还撑着遮阳的大伞，小王不在，我一个人收拾起来有些费劲。最近小王常跟我念叨，市里要整顿市容，像我们这种小铺子不能再在大街上摆了，他帮我相中了一处地方，是在我们这条街对面的一栋楼里，租金有点儿贵，十几年来积攒的钱只能勉强承担租下小店的各种花销，小王执意想租，我却希望拖得越久越好。

夜更冷了，鞭炮声也渐渐稀少，北京城恢复了宁静。铺子旁边的墙上挂着写了“大排档”三个字的招牌，霓虹灯的灯光映出一个正在奔跑过来的、模糊的影子。

我并未将最后一张桌子收起来，准备留给那个人用。或许我应该赶紧回家看一会儿“春节联欢晚会”，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不由得想到，也许有人和我一样，在新春佳节里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那个年轻小伙子很快就跑进店里。似乎因为找到了吃东西的地方，他的脸上漾起了笑容。看他正在打电话，我没有打扰他，推测着年轻人的喜好，我打开了烤炉，烤了几串羊肉串给他。

孜然和辣椒的香气很快就散开了，我趁机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风尘仆仆，面容疲倦，却充满朝气。我从未在店里遇过这样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对生活充满希望，但他孤身一人的样子令我心疼。往事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想起自己来北京打拼的经历。

“会议的问题一会儿再说吧，我终于找到吃饭的地方了！你们也先休息会儿，等我吃完饭再说呀。”他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来，鼻子嗅了嗅，似乎是在寻找香味的来源。我把烤好的肉串放进盘子里端给他，也许和这个即将到来的特殊节日有关，我忽然有了想和他说说话的冲动。

他却先开了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