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岩者

郁喆隽

想象你自己被悬挂在一面巨大的墙上，这面墙高达九百米，比世界第一高楼还高出一百米，而且完全垂直。墙的表面非常光滑，只有几条裂缝，勉强可以插进手指。有些裂缝里还有水不断地渗出。你在七百多米的地方，低头看到墙底处的大树，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如果不用望远镜，站在墙底下的人是根本没法找到你的。任何别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你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偶尔的鸟叫和自己心脏的“噗噗……”光想象这样的场景，说不定都会引发一些人的恐高症。

这面“墙”就是美国优胜美地国家公园里著名的酋长岩（El Capitan）。二○一七年六月三日，一个名叫亚历克斯·霍诺尔德（Alex Honnold）的攀岩者，在没有任何保险装置的条件下，首次只依靠四肢就登上了它！这种攀岩方式被叫作“自由攀岩”（也叫“徒手”攀岩）。他全程只用了不到四小时的时间。《徒手攀岩》（Free Solo， 2018）记录了这一壮举。而在此之前，二○一二年，霍诺尔德用了十八小时五十分钟连续挑战优胜美地国家公园里最大的三块岩壁—沃特金斯山、酋长岩和半圆顶。

这个来自加州萨克拉门托的男人其貌不扬，长了一对招风耳，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手比常人略大。可能在不少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十几年来，他居无定所，一直住在自己改装的一辆货车里。他是个素食者，就算要攀岩也只吃一点土豆，从不喝酒或咖啡。

亚历克斯在他的TED演讲中这样描述自己的攀岩过程：“在我和山顶之间有一块光滑的花岗岩。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裂缝或边缘，只有细小的纹理在垂直的岩壁上。我只能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攀岩鞋和光滑的花岗岩之间的摩擦。”最窄的边缘只有铅笔那么宽，而他只能用三到四个手指支撑起整个人的重量。亚历克斯知道，任何一丁点错误都是致命的。徒手攀岩界的很多顶尖高手最终都坠落山崖而死。

在大自然里，酋长岩只不过是地球表面的一小块凸起。一个人站上或者坠下这个凸起，本是没有意义的。然而，在自然界里再也没有像人这样的生物—他会用几十年的准备，克服自己内心持续而强烈的恐惧，不懈地挑战地心引力，冒着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发誓要登上这块凸起的石头。对人来说，自己的目标就是意義。亚历克斯说：“我并不想成为一名幸运的攀岩者，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攀岩者。”那么，你如何不仅是一个幸运的人，而且成为一个有意义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