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消费“流浪大师”
2019-04-12卜拉
卜拉
“大师快点出来!”“我要和你打擂台!”“ 流浪大师, 我要嫁给你”……
最近,52岁的上海“流浪大师”沈巍火了。但从这样的喊话中看,与其说沈巍火了,不如说是各地赶来的拍客想火。沈巍的住所被众人团团围住,网红们面对镜头手舞足蹈、慷慨陈词。他们有的只是通过围观、聆听刷一波存在感,有的则在附近驻扎下来,挖空心思策划方案,打造“大师邻居”“师娘”等人设,甚至发出“惊现大师私生子”等无稽之谈……
沈巍在上海浦东中环的这片居民区,已经待了不少年。1986年,大学毕业后的他进入徐汇区审计局工作,1993年病休回家,后因习惯捡垃圾与家人发生冲突,开啟了流浪生活。除了分拣垃圾外,他的时间被读书填满。地铁站里、店铺门口、马路牙子,随处都是他的“阅览室”。遇到前来探讨的同道,他也能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这样的生活原本波澜不惊,却被几个短视频的热传所打断。从“流浪大师”的名号,到出身名校、妻儿去世看破红尘等谣传,让沈巍获得了网友的持续关注。
但如此“光环”,一多半是别人制造出来的。“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强烈的反差是形成舆论热点的重要原因。外貌上衣衫褴褛,一开口舌灿莲花;大学毕业却拾捡垃圾,衣食无忧却放弃铁饭碗;寄情经典同时甘于贫困,绝不光说不练……这些细节似在意料之外,其实也是情理之中,流浪汉为何只能有好吃懒做这一种单一的形象呢?但在那些自诩替沈巍“发声”的人群中,加上添油加醋的叙事,加上怀才不遇、世态炎凉的臆想,加上“众人皆醉我独醒”“箪食瓢饮,不改其乐”的标签,一个经过重新包装的民间大师横空出世。
诚如沈巍一再强调的,他并不是大师。大师是道德的脊梁,是学术的高峰,并不是读了些《了凡四训》《菜根谭》之类的人生训诫,讲得出明儒王阳明、成功学大师陈安之就能“冠名”大师,也不是靠几句颇有机锋的金句、背诵些古人的语料就能“当选”大师。
去年,饶宗颐先生去世,有人说最后一位国学大师走了。但当我们感叹大师匮乏时,各种“大师”也在频频露面。其中不乏演技过人的气功大师、针管滋墨的书法大师、算命画符的国学大师、滔滔不绝的营销大师……“大师”们难以用人格、作品和举止为自己证言,只好通过人脉、炒作、伪装来站稳脚跟。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大师”本人和利用“大师”的人无不是看重名人效应的变现能力。所以,与其说“大师在流浪,小丑在殿堂”,不如说“大师无处觅,小丑得疯狂”。
在围观的圈子内外,到底谁更疯狂?是自得其乐的沈巍,还是绞尽脑汁获取流量的人们?在人生旅途中,到底谁更清醒?是身体力行、执着不减的沈巍,还是假意崇拜、追名逐利的人?对于这些,我们不好妄断。虽然从常理上说我们会偏向选择常态与家庭,但沈巍的选择并不因为人生有更好的活法就不值得我们尊重。而那些消费沈巍的人,不惜移花接木之功蹭热度、编故事,终究难免逐利本质。而屏幕前的我们同样应该反思,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口味,才让主播们成群结队地扑去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