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的小苹果

孙丽丽

余小晚斜靠在墙上，在细细地啃一只苹果，她在用牙齿给苹果削皮。陈山说，余小晚，你的牙齿比刀子还锋利。余小晚漫不经心地笑了，说那是因为苹果好吃。

张离是余小晚的闺蜜，当陈山看到张离的第一眼，陈山的心雪崩般一下就爱上了张离。张离的真正身份是潜入军统的一名共产党员。这时的陈山并不叫陈山，而是叫肖正国，因为他长得太像肖正国了，肖正国是余小晚的丈夫，但是他已经死了。陈山的任务是冒充肖正国，打入军统内部，替日本人荒木惟拿到高炮群分布图。这时的陈山是荒木惟手下的一颗棋子，是棋子就得任人摆布，因为荒木惟绑架了陈山最心疼的妹妹陈夏。

夜色清冷，深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这时陈山送张离回去，张离在许多细节中发现这个肖正国是假的，她决定向中共组织汇报，这个假肖正国不是日谍就是汪伪特工。张离心里思忖着。深夜的凉意阵阵袭来，陈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张离身上。

这天张离刚从一家咖啡馆走出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就在她身边响起，只见陈山发疯般拨开人群，弯腰抱起张离，用身体掩护着飞也似的逃到安全的地方，炸飞的乱石碎渣落了陈山一身，陈山腿部受伤了，张离毫发未损。在医院里，外科医生余小晚给他们每人削了一只苹果。余小晚慢条斯理地说，张离，我们家肖正国为你受伤了。张离低下头说，谁让我们俩是闺蜜呢。

当陈山拿到高炮群分布图时，他决定和张离一起去上海。张离幽幽地说，余小晚一定会恨我的。陈山不以为然道，那不一定，因为她根本不爱肖正国。这时的余小晚正在厨房里上上下下忙碌着，她在等陈山回来一起吃晚饭，因为她爱上了冒充肖正国的陈山，她只是不愿意说破罢了。

在上海，陈山喝完酒回到住处，带着一身酒气，从身后抱住张离说，你愿不愿做我弟兄的嫂子？张离笑了，脸微微一红，又一本正经地说，日本人离开中国的那一天，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余小晚也来到了上海，她是来找陈山的。余小晚在细雨中看到陈山和张离一起撑着一把黑雨伞，出现在她面前。余小晚哭了，余小晚说张离，你这是在抢闺蜜的丈夫，不道德。张离垂下眼帘什么也没有说。细雨中张离又和陈山一起撑着那把长柄黑伞走了，背影渐渐模糊在长长的里弄。心里酸酸的余小晚久久地站在雨中，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全身。

余小晚在无所事事的白日和夜晚，喜欢啃一只只的苹果，她用牙齿代替刀子一圈圈地刨蘋果皮，她所有的爱与怨都对着一只只小苹果。余小晚嘴里慢慢嚼着苹果，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天，余小晚临时执行一项任务，不料被日伪埋伏的人员射中胸部，她像一个惊叹号慢慢地倒下。陈山知道后忙前去医院看望余小晚，为她细细地擦洗脸上的泥痕，为她细细地清洗满是泥土的双脚。这时陈山觉得余小晚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因为余小晚单纯得如一朵水仙花。

张离意外被捕了，张离是被叛变的人说出了名字后被捕的。张离绸缎般的齐肩长发此时乱成一团麻，身上衣服已被血水浸透成了血衣，但是她没有交出任何人任何情报。此时的陈山焦灼似着了火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张离。

当陈山抱着张离在慌乱中逃跑，四周密集的枪声逼得越来越紧，在树林深处意识仍然清醒的张离，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为了保住陈山继续潜伏下去，张离毅然夺下陈山手中的枪。随着一声枪响，张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子弹正中张离的心脏。陈山此时的心像大雁在悲鸣，张离从此在他生命中消失了。

陈山剪下张离的一绺头发，埋在晏饭花里，因为晏饭花每天陪伴着他，张离也就不曾远去。张离是他心中的一束光，是这束光把他的生命照亮。陈山几经周折从日本人手里拿到“秋刀鱼计划”。陈山像一滴墨消失在黑夜里一样，消失在民国的上海。在雨中，陈山来到了延安，余小晚正在台上演出，当余小晚看到正静静望着自己的陈山，余小晚的眼睛潮湿了。

陈山的眼睛也在发热，陈山说，余小晚，我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苹果，这种大沙河产的苹果你一定会爱上它的，因为只有土质松软的田地，才能结出这种又脆又甜的苹果。余小晚又用雪白的牙齿陶醉地啃着苹果。

余小晚问，张离呢？陈山笑了笑，笑里无比伤感沧桑，他扭过头去，脸上有虫子一样的东西蜿蜒而下。余小晚明白了一切。

选自《时代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