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和全力奔跑，同样重要

杨直

从2015年开始，每一年，电子竞技都有新的变化。这些变化或是在预料之中，或是由于衍生所以出乎意料。因此，在跟随着电竞向前奔跑的过程里，不时地停下来看看身后已经走过的，和身前准备踏上的路都是有意义的事情。

也许在2019年年底时，这些年初的回顾和预测与最终的结果之间的差别会成为我们宝贵的经验。

故事的力量

2018年，《电子竞技》杂志开启了新一轮的变革。除了读者熟知的商业评论外，还添加了人物特稿这一新的内容栏目。对于杂志和记者而言，这都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作为当事者，我们很难主观评判过去一年的成绩。但一年下来，和那些曾经或现在活跃在第一线的人的沟通里，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曾经被忽略的事情。这些事情有大有小，有些或许对电竞的未来有着不能忽略的影响。

从2015年开始，电竞进入了一个提速发展的阶段。推动电竞发展的外在动力是资本，但可能一直没有得到同样重视的是制作内容的能力。本质上看，电子竞技仍然是一项内容产业。到底呈现什么样的内容？其实一直关乎着电竞未来将走向哪里。

去年年初，我们发了一篇不是很成熟的人物特稿，采访对象是KPL戰队QGhappy的王牌选手Fly彭云飞。出乎意料的是，这篇长达10000字的稿子在习惯了碎片化阅读的社交媒体上竟然获得了接近百万的阅读量。一方面，这篇特稿呈现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信息，这些非公共信息是助力这篇特稿传播的重要因素之一。但另一方面，我们发现，在脸谱化的当下，真实的人物故事仍然具备极强的感染力。这个结果坚定了我们后续对电竞人物普适化解释的探索。

于我个人而言，窥探电竞产业的商业本质一直是这份工作里，优先级最高的愿望之一。很感谢NeoTV的创始人兼CEO林雨新先生百忙之中抽出了长达6个小时的时间接受采访。虽然NeoTV近两年颇为低调，但无论是一手缔造了WCG的帝国，还是把WCG引入中国，亦或是作为第一家上市的电竞公司，NeoTV本身的秘密可能是解开最终谜题的一把不可缺少的钥匙。当然，这次沟通的结果也很让我意外，因为林先生给出的答案其实指向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电竞新在形式，而非本质。NeoTV过往取得的所有成绩依赖的是林雨新在传统商业上的积累。

其实，每一篇特稿从选题到最后出稿都有着特别的用意。比如《被撕裂的96个小时》其实就呈现了那些活跃在次级联赛里的队伍真实的现状。但黄旭东和谢逸仙的专访可能意义更大。前者在电竞圈自成一派，后者则代表了当前业内最高的制作水平。

不管怎样，我们一直试图呈现出影响或受益于电竞的从业者们最真实的一面和日常生活里、那些工作中不为人知的细节。

每一年，电子竞技都有着预料之外的变化。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候，各种人纷纷登台。我们始终相信，当这些人的故事汇集到一起时，不仅仅会让我们看到一个更加真实的电竞，也会看见一个更加真实的当下。

尴尬的去中心化

2017年年底，各家厂商都为旗下的职业联盟引入了一些大玩家。凭借着雄厚的资本、各地政府的补贴以及行业内外的一些合作，俱乐部们跌跌撞撞地走上了主客场这条路。一年过去了，根据一些消息和实际的情况，这条路并不平坦，参与各方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过去的中国电竞集中在上海。推动去中心化趋势的原因在于2017年整个电竞行业对于传统体育运营思路的大规模借鉴。但涉及到资本等原因，整个去中心化过程的启动异常缓慢。从宣布开始实行主客场，到真正落实，LPL差不多用了半年的时间才陆续将俱乐部迁出上海;头部移动电竞联赛KPL则用上海成都双城制来过渡;至于OWL，真正的主客场制可能要等到2020年之后。

不仅如此，很多电竞俱乐部似乎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迄今为止，很多电竞俱乐部在运营上依然没有显示出地域化的特点，甚至名称也和所属城市毫无关联。至于客场的实际上座率，在大多时候和预期也有明显的差距。

另一方面，俱乐部的主客场制实际上伴随着赛事的主客场制，实际上，除了俱乐部在地域上的扩张外，赛事也走在同样的路上。珠海、长沙、大连等地都陆续落地了一些顶级赛事。这也间接提高了内容制作公司的成本。据行业内某家头部内容制作公司的负责人透露，最多的时候，他一天要同时出现在多个城市。价值不菲的设备甚至出现了不够用的情况。

对于电竞当前是否需要快速走上地域化这条道路，其实整个行业内有两种对立的判断，一种是电竞需要人流，只能依附在几个中心城市;另一种则是电竞带来人流，所以可以尝试落地新的城市。从结果看，后者可能更占优势。

很难单纯将去中心化过程的不顺利归结到电竞行业当前着急的心态，或者俱乐部自身能力的不足。这里面仍然纠缠着很多有关社会人文方面的固有因素，甚至合作方之间的博弈也不能忽略。

但不管怎么说，从结果看，一年的去中心化过程很可能远没有达到启动之初设想。最重要的是，一旦启动便不容易停止的去中心化过程在2019年很可能继续走在尴尬的路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独立之路

2019年年初，腾竞体育成立。LPL正式进入独立运营的状态。终于，对“独立的电竞业务的盈利性”的探索开始向着最终的答案迈进。同时，独立也许意味着电竞与游戏宣发开始划出一条明显的界限。

腾竞体育的实际状况，我们尚且不得而知。但2018年下半年的情况是，一旦游戏业务受阻，那么厂商在电竞业务上的投入就会相对缩水。对于如今的市场结构而言，电竞产业上的诸多机构已经习惯了赚取厂商的收入。因此，游戏业务上的受阻会短暂地令电竞行业进入寒冬。

似乎，这对一直坚持和游戏划清界限的电竞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以解释清楚的事。而腾竞的成立似乎指明了这个问题唯一的解——不依赖游戏，单纯为了电竞而投入。

而且，从2015年开始，电竞已经站在风口上四年了。是时候对这个新兴产业进行纯粹财务上的考核了。不管成功与否，腾竞体育的成立都代表着电竞接下来三至五年内会被如何看待。

被迫开启的内容迭代之路

2019年1月，《王者荣耀》冬季冠军杯在上海落幕。腾讯体育作为赛事的制播方参与其中。根据现场记者的反馈和最终呈现出的效果，这家曾是NBA全明星赛的制播方确实体现出了优秀的内容制作能力。

通过三个细节我们可以窥见腾讯体育的到来给电竞行业带来的影响。

首先是开幕式。同样是借鉴了游戏元素，但冬冠的开幕式明显比其他赛事的开幕式更加普适化。抛开技术层面的问题，起码从思路上看，电竞、体育和其他内容是一脉相承的。制播方的人也提到了类似的观点。

其次是专业度。目前，电竞行业的内容制作公司几乎每次大型赛事都出动了上百人以及价值不菲的设备。但在冬冠的现场，腾讯体育用数量更少的设备实现了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问题的关键仍然出在使用设备的人上。目前，与对高质量内容的需求相比，成熟的内容制作者的供给仍然不足。即便已經追平了硬件上的差距，但腾讯体育在冬冠上的表现仍然给电竞行业敲了一个警钟。

最后是对内容的理解。在冬冠上，腾讯体育在游戏内使用了传统体育的辅助软件VizLibero。通过这款软件，看似混乱的局面逐渐明晰。如今，虽然大部分电竞行业的内容制作者维持着以观众体验为核心的创作思路，试图用故事化的手法传达竞技的过程。但对于讲故事的人而言，故事讲得清楚不清楚实际上是最基础也是最难的事情。

在看懂与看不懂之间，用脚投票的观众做出何种选择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学会与体制内的力量合作

上海、北京、成都、重庆……整个2018年，体制内的力量似乎突然开始关注电竞，并逐渐释放出介入的信号。在2018年的岁末，各项政策频出。这些信号都释放出极大的利好。但这些利好能否实际惠及到电竞产业，还是个疑问。

在和某个城市参与制定电竞相关政策的研究者的沟通中，不会和体制内力量合作是被最多提及的问题。落到实际操作的层面上，利用信息不对称，短期内谋取过分的利益则是现状。在政府和企业的合作中，这不会是常态。在接下来的2年里，如果行业内的企业还是维持这种状态，很难讲体制内的力量是否还会眷顾电竞行业。但在整个产业快速向前的前提下，似乎也很难寄希望于这些人放弃短期利益。

只是，当我们观察过往的历史时会发现，一旦错过这次和体制内力量合作的机会。别说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可能错失之后电竞产业就会迎来真正的寒冬。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恐怕这是2019年，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