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高校跨境办学:政策路径、制度特色与经验启示
2019-04-09秦琳
秦 琳
德国高校跨境办学以服务国家对外战略、提升德国高等教育和科研的国际影响力为根本目标,有自上而下的政策推动和公共财政支持,具有显著的非营利导向,并且以“联合大学”主要办学模式。德国海外联合大学通常基于政府间合作框架建立,具有独立法人地位,注重凸显德国高等教育的优势特色和满足输入国的本地需求,强调跨境办学的双赢效应和高校运营的可持续性。在学校管理和质量保障方面,以高校联合体的形式吸收多所德国高校共同参与,以“学术责任”为核心强调德国高校的角色任务,建立质量保障机制,取得了良好的办学成效。
20 世纪90年代以来,跨境高等教育在世界范围内兴起。除了传统悠久的学生和学术人员跨境流动规模继续扩大之外,教育项目和教育机构的跨境流动成为近十年来跨境高等教育发展的重要趋势,双联课程、联合学位、海外分校、独立学院、虚拟大学等多种跨境教育形式在全球范围内兴起。
跨境高等教育是高等教育国际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各国实施和参与跨境教育的驱动因素、政策导向和发展模式各不相同,这在根本上与各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动因、政策导向以及路径密切相关。国家、高等教育体系和院校的国际化路径体现着行动主体的价值观、优先选择与行动模式,[1]国际化的驱动力反映在政策制定、项目开发和项目实施等各个层面,支配着国际化的预期效益。[2]本文从德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政策背景和动因入手,分析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发展路径、模式特征和质量保障,以期对我国高校跨境办学、合作办学的政策制定和路径选择作为参考。
一、概念界定
从概念上来看,跨境高等教育本身是一个基于实践而非理论的术语,[3]在不同发展时期和不同国家、不同语境下,跨境高等教育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不尽相同,难以给出清晰统一的界定。有研究统计,根据奈特(Jane Knight)和麦克纳马拉(John McNamara)的统计,到2016年,已有超过40 个术语被用于指代“国际间高等教育项目和机构的流动”(International Program and Provider Mobility),例如跨国教育(Transnational Education)、跨境教育(Cross-border Education)、离岸教育(Off-shore Education)、无界教育(Borderless Education)等等,这些术语在不同国家、不同政策文本和研究文献中被混用于指代相同或不同的跨境教育模式。[4]为了更好地说明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情况,本文以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的定义“一国高等教育机构对于在另一国家、面向该国学生提供的高等教育项目承担学术责任的教育形式”[5]为准对跨境教育进行界定。这一概念以“学术责任”为核心原则,即只要高等教育项目或机构的学术责任——课程开发、培养方案、师资培训、质量保障、学术评价等主要是由他国高校承担,就属于跨境高等教育的范畴。基于中文表达的习惯,也是为了更好地突出德国作为教育输出国的角色,本文以下将“跨境办学”等同于“跨境教育”,用于指代本文的研究对象——由德国高校承担学术责任的海外办学项目和机构。
有关跨境办学的具体类型,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和英国文化交流协会(British Council)在2017年给出了一种分类框架,这一分类框架以合作原则为划分依据,将那些由输出国和输入国高校联合开设的项目和机构作为一类,而那些由输出国高校独立举办的项目和机构作为另一类;在此基础上,在每个类别内再细分出课程项目、办学机构和远程教育三种办学形式,总共六类跨境教育形式。[6]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目前没有远程教育的形式,只有联合课程项目、联合办学机构、独立课程项目(特许课程)和独立办学机构(海外分校)四类,而根据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与德国高校和学术研究中心(DZHW)的统计,无论是从项目数量还是学生数量看,德国高校和境外高校联合举办的课程项目和办学机构,都是绝对主体。其中,由德国高校与海外高校或机构合作举办的联合大学(Bi-national University)在校学生数近2.2 万人,占德国跨境办学各类项目学生总数的70%(表1-1)。可以说,联合大学代表了德国跨境高等教育的主要模式。
表1-1 德国跨境办学的项目和学生数[7]
联合大学(Bi-national University)又被称为“海外背景大学”(Foreign-backed University)[8]或“国际合作大学”(Internationally Co-funded University),[9]这种模式不同于海外分校,并非由一国大学直接在海外独立创建,而通常是由输入国本地政府、企业或资金雄厚的个人作为创建人,与海外高校合作,参考海外大学模式建立。因而联合大学是具有独立法人地位的、独立颁发学位但与海外一所或多所高校在学术上紧密联系的高等教育机构。[10]奈特(Jane Knight)认为,“国际化大学”(Internationalized University)有三种主要模式,代表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代“经典模式”的特点是高校开展国际合作、吸收国际学生和教职员;第二代“卫星模式”是指高校在海外开设研究中心、办事处和分校;第三代就是联合大学模式,由不同国家两个或以上机构合作举办且作为独立办学机构,是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进一步发展。[11]尽管英国、美国、法国和加拿大等国都有高校参与海外联合大学的创建,但只有德国将联合大学作为跨境高等教育的主要模式,以政府间合作协议作为创建基础,给予自上而下的政策和资金支持,并且特别强调联合大学对于德国高等教育体系特色的学习借鉴,因而有研究者将联合大学模式作为具有德国特色的跨境高等教育模式创新。[12]本文以下对于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分析,也主要是以联合大学为例展开。
二、政策背景
世界范围内,跨境教育兴起于在20 世纪90年代初,最早的输出国主要是澳大利亚、英国和新西兰,随后是美国。这几国高校跨境办学具有相似的政策背景——公共财政对于高等教育的投入减少,高校面临更大经济压力的同时也获得了更多的办学自主权。除了将留学生学费作为重要收入来源之外,跨境举办教育项目或开办分校成为一种新的选择。[13]当然,伴随着高等教育国际化趋势的深入,高校同样希望通过跨境教育进一步提升本校和本国高等教育体系在世界范围内的显示度和吸引力,但不能否认,营利性是澳大利亚、英国和新西兰等国跨境高等教育项目的重要特征。同时,这些国家跨境教育活动主要以院校为单位自主开展的。
德国高校跨境办学起步较晚,始于2000年之后,且从一开始就体现出不同于英美澳等国的政策路径。德国政府把对外文化教育政策视为政治、经济政策之外的外交政策“第三支柱”。[14]跨境高等教育被作为对外文化教育政策的重要载体,以提升德国教育和科研的国际影响力,最终提升德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认可度为根本动力。2008年,联邦教育和科研部颁布《加强德国在全球知识社会中的角色——联邦政府的科研国际化战略》,明确将跨境教育和科研合作作为与发展中国家进行长期教育、科研和发展合作的重要方式,提出以国家对外政策为基础,对国际学生学者的个体资助、教育机构间合作、教育市场推广和德国教育项目出口进行系统协调。这一战略也提出,与发展中国家的教育科研合作要基于双方共同利益、可持续,德国应帮助发展中国家建立或加强现代高等教育、研究和创新体系,实现人才循环(Brain Circulation),避免永久性人才外流(Brain Drain);同时,德国在海外的教育和研发投资也必须为德国带来最大的利益。[15]2009年,德国政府在组阁执政纲领中提出,要进一步推进德国高校的国际化,让德国成为教育出口的“世界冠军”,有针对性地开拓国际教育市场,并将教育和科研作为与新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开展合作的重点领域。[16]
基于这样的政策背景,自2001年开始,德国联邦政府开始通过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对德国高校的教育输出进行系统支持,跨境办学项目迅速增加。以联合大学项目为例,布达佩斯德语大学(2001年建立)、埃及开罗德国大学(2002年建立),德国—约旦大学(2005年建立),阿曼苏丹德国技术大学(2007年建立),德国哈萨克大学(2007年建立),越南德国大学(2008年建立),土耳其德国大学(2010年建立)和德国—蒙古国资源与技术学院(2013年建立)在此期间先后建立。这些院校分布于对德国而言具有重要地缘政治和经济意义的地区,几乎都是基于德国与当地国家政府间的合作协议而建立,被纳入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的“海外德国大学”项目,获得四到六年不等的启动资金。[17]除了德国联邦教育科研部之外,鉴于这些办学项目的重要意义,德国外交部、经济合作与发展部以及部分联邦州政府也参与了多所境外合作高校的创建和资助。
三、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制度特色
(一)非营利性
德国高校跨境办学从一开始就被纳入高等教育国际化战略框架内,以服务国家对外文化教育政策为根本目标,并且被作为与发展中国家进行可持续发展合作的重要方式。同时,与英美澳等国高等教育体系更加趋向市场化的特征不同,高等教育在德国被视为公共产品,公立高校在高等教育体系中占据绝对主体,主要依靠公共财政支持,并且至今仍然对包括留学生在内的所有学生免收学费,或仅收取非常低的费用。这一方面强化了德国高校境外办学服务于国家对外政策的合法性,另一方面,也使得德国高校的海外办学项目相对于赴德留学而言,在成本上并没有突出优势,因而也难以将营利作为目标考虑。目前,德国在境外举办的联合大学本科生每学期学费在1,300-8,000欧元不等,与项目所在国本地高校学费水平相当。除了来自德国政府的启动资金和本地创始机构的资金投入,各个学校还积极争取来自本地政府、德国和本地企业以及各类基金会的资金支持,实现收支平衡和可持续发展是这些合作办学机构的财务运营目标。[18]
(二)专业设置突出德国优势,服务本地需求
与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等跨境教育大国以商业、管理和计算机等学科作为跨境教育项目主要专业不同,德国跨境教育在学科专业上特别注重突出德国高等教育的优势特色,并且结合输入国本地的经济社会需求。基于德国工程制造业在世界范围内的突出优势和良好声誉,工程专业以及相关的自然科学学科成为德国高校跨境办学项目中占比最多的学科。此外,艺术、音乐、考古学、埃及学等冷门学科在德国也有相当的优势,也成为德国高教跨境办学的特色专业。并且,跨境办学项目专业的设置紧密结合了输入国的本地产业、环境、文化特色以及经济发展和就业的实际需求,例如埃及开罗德国大学和约旦-德国大学设置了埃及学、考古学、历史保护等特色专业;德国-蒙古国资源与技术学院以材料和机械工程为主要专业;阿曼苏丹德国技术大学的专业包括石油地球科学、环境工程、机械工程、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等;德国哈萨克大学的专业包括能源与环境工程、物流运输、信息技术等;而布达佩斯德语大学作为一所由德国巴伐利亚州政府与奥地利、匈牙利两国政府合作建立、由德国外交部提供资金支持的院校,明确以国际关系、中欧历史、比较政治学、外交学、欧洲一体化为特色专业。[19]
对于营利导向的跨境教育项目而言,商科、管理学和计算机类专业具有明显的低成本优势,而德国对外文化教育政策和高等教育国际化战略不以高校的直接经济利益为目标,旨在提升德国文化、教育和科研的全球影响力,促进与发展中国家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因而在跨境办学的专业设置上,德国高校更多基于自身专业优势和特色,并充分考虑输入国的地理、文化、资源、经济结构的特殊性,希望以此实现深度、双赢和可持续的办学合作。德意志学术中心(DAAD)也认为,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在专业设置上的这种策略能够提供相对于赴德留学更大的“增加值”,使项目在各输入国更具吸引力和竞争力,也有利于获得德国企业和本地企业在资金、培训和研发方面的支持,带动本地产业发展和青年就业,进而保证办学项目更长久和稳定的运营。[20]
(三)多校参与,跨校合作
多校参与、跨校合作是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另一个突出特点。在自上而下的政策支持下,德国政府通过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的资助项目支持德国高校跨校联合参与跨境办学项目的创建和运营。例如,埃及开罗德国大学的德方合作高校是乌尔姆大学、斯图加特大学和图宾根大学三所院校;德国哈萨克大学的德方合作高校以德累斯顿工业大学和齐陶工业大学为主,同时有六所高校参与;而越南德国大学则是由德国16 所综合大学、19 所应用科学大学和9 所工业大学以及一个研究所共同组成“越南德国大学联合体”共同支持;土耳其德国大学则是由一个由35 所德国高校组成的联合体共同参与创建。这些高校分别利用各自专业优势,参与海外办学机构中一个或多个专业的培养方案制定、课程设计、师资派遣、教师培训和科研合作,同时也接收来自海外办学院校的学生来德短期留学和实习。参与办学的德方院校通常会组成联合体或委员会的形式进行协调,核心院校则在海外办学机构和项目中派驻校长或常任代表参与学校管理。
2013年,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和德国高校校长会议(HRK)共同制定了《德国海外高等教育项目公约》(Kodex für deutsche Hochschulprojekte im Ausland),规定了德国海外高等教育项目所应当遵循的基本原则以及在学术规划、学校管理、招生、培养、就业指导、质量保障、学费和学生资助、信息公开等各方面应达到的最低要求,[21]这为多校参与的跨境办学模式提供了一个共同的合作基础和规范框架。这种跨校合作的办学形式体现了德国高校跨境办学贯彻国家对外政策的核心目标,其优势在于能够更充分调动学术资源,结合不同高校的专业特色,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分担海外办学项目的学术责任和管理压力,保证办学质量。
(四)独立办学基础上的联合治理
基于项目所在国特定的法律框架和教育制度,德国高校参与创建的海外联合大学具有不同的法律定位和机构性质。例如开罗德国大学是由埃及总统令批准建立,由德国—埃及联合财团管理的独立的非营利性私立高校;而德国—约旦大学是基于双方教育部长合作备忘录,由约旦国王签署法令建立的公立高校;阿曼苏丹国德国技术大学则是由专门成立的阿曼教育服务有限公司运营的私立高校;土耳其德国大学、德国—蒙古国资源与技术学院、越南德国大学和布达佩斯德语大学都是基于各国法律建立的公立大学。
在学校运营和管理上,这些高校通常都设有一个由合作各方和利益相关者代表组成的董事会/理事会作为最高管理机构,由董事会任命校长和其他学校管理层人员。以阿曼苏丹德国技术大学为例,其理事会成员包括德方合作院校亚琛工业大学、阿方创建机构阿曼教育服务有限公司、德国驻阿曼苏丹大使馆、阿曼苏丹国高等教育部以及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等各相关利益方代表。理事会每年至少召开两次会议,其职责包括确保大学规划和制度活动反应大学的愿景、价值、目标和战略,通过大学预算以及学术、行政、财务相关决议,推荐校长人选,对校长、副校长进行绩效评估和问责等。[22]而阿曼苏丹德国技术大学的创始校长是德国亚琛工业大学前校长,现任校长也是亚琛工大教授。这样一种学校管理模式既保证了学校在本地法律制度框架下的独立性和办学自主权,也能够体现和贯彻各利益相关方的意愿,同时在学术上与德方合作院校紧密联系。对于输入国而言,联合大学的模式更有利于确保学校在本国的法律和监管框架下运行,海外学术机构的影响被控制在有限范围之内,更易被接纳。而对于德方高校而言,在办学中更多承担学术责任而非运营责任,财务风险相对较低,项目更可持续。
(五)凸显办学项目的“德国特质”
作为国家对外政策和高等教育国际化战略的组成部分,在跨境办学中凸显“德国特质”(German Profile)尤为重要。《德国海外高等教育项目公约》提出,德高校的海外办学项目要充分体现德国高等教育的体系特征和价值理念,贯彻教学与科研相统一,独立探究、学术自治和自主学习等德国大学的核心原则。[23]德语的学习也是体现办学项目德国特质的重要维度,德国跨境教育项目中近80%的学生都将德语作为必修课程,43%的项目培养方案包括了赴德短期留学或实习的阶段,另有51.7%的项目提供了选择性的赴德留学或实习机会。[24]由德国高校派出教师也被视为德国特质的重要体现,德国教师的教学、研究方式以及学生管理和学术交往风格能够让当地学生、教师和管理者获得对于德国学术文化最直观的理解。而就业导向的专业设置以及对于教学质量的高度重视,能够保证毕业生的就业能力、学位含金量和项目声誉,这种“品质保证”也被认为有助于凸显德国的国际形象以及文化符号,成为德国国家软实力的一部分。[25]
(六)多层次的质量保障体系
对学术性教育项目进行质量保障,实现文凭学位的认证和合法化是跨境高等教育最大的挑战之一。[26]在德国的政策语境中,对于跨境办学的定义、分类和管理都基于“学术责任”这一核心,不管办学形式是项目还是机构,是公立院校还是私立院校,由一所还是多所高校参与,由德国高校承担学术责任是核心原则,而质量保障则是学术责任最重要的体现之一。从项目建立、资助,教学管理到学位认证,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质量保障可以理解为一个多层次的复合体系。首先,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作为第三方机构,对于申请其资助的跨境办学项目方案进行审核,并在项目落地后定期进行学术和管理两方面的评估。基于长期的国际教育交流和海外项目合作经验,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为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质量保障提出了一系列标准原则,例如项目规划阶段要对办学基础情况进行摸底调查,将跨境教育项目纳入高校国际化战略,教学和学术评价按照本校同样的质量标准进行,人员安排应当可持续,项目信息应当公开透明,等等。每个办学项目内部也有相应的质量保障举措,例如,越南德国大学在建立之初就制定了学校内部的质量保障规划,并定期进行教学评估和就业满意度调查。[27]
基于专业特色、所在国的偏好要求等因素,德国高校跨境办学项目分别通过不同的高等教育质量保障机构进行认证。例如,开罗德国大学和阿曼德国技术大学获得“德国认证、资格与质量保障研究所”(ACQUIN)认证;越南德国大学的每一个学位项目都通过了不同的国际高等教育认证机构的认证;土耳其德国大学加入了博洛尼亚进程框架下的学位互认;德国—蒙古国资源与技术学院获得国际标准化组织(ISO)认证;布达佩斯德语大学通过德国巴符州Evalag 高校认证,同时入选了匈牙利精英大学计划。
四、经验与启示
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路径选择与制度特色体现了高等教育国际化战略背后国家主体的价值导向与行动模式。基于增强国家软实力,提升德国文化、教育、科技和产业的全球影响力,吸引人才,以及加强与发展中国家的长期合作的宏观对外战略,德国高校跨境办学形成了系统支持、多方参与,强调双赢和可持续发展的独特模式,影响着办学的目标区域选择、学科专业布局、合作模式和发展路径。这种明确的政策导向和系统支持有助于跨境办学形成跨部门、跨院校的合力,提高质量和办学效益。具体而言,德国高校跨境办学的以下四点经验或可对我国规划教育对外开放新格局、推进跨境教育提供借鉴。
(一)国家利益导向下的系统布局,多方参与
在国家对外教育、文化政策导向下,德国教育科研部、外交部、经济合作与发展部以及部分联邦州政府都参与高校跨境办学的支持。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则作为第三方机构对合作办学项目进行统筹、提供专业咨询、进行项目评估并具体实施资助,保障合作办学项目符合政策目标。高校校长会议(HRK)等高校间合作机制也为高校联合参与海外办学提供了合作基础并给出了行动指南。而在具体办学过程中,德国跨国企业在专业规划、合作研究、学生实习、就业等方面也扮演了重要角色。这种自上而下的政策支持能够保证跨境办学与国家战略目标保持一致。
(二)着眼远期利益,强调双赢和可持续发展
在战略目标引导下,德国高校跨境办学在合作意向、专业设置和项目运营中并非从个别高校的经济利益出发,而是充分考虑德国高等教育优势特色以及输入国本地的产业结构、人才结构和就业市场的具体需求,强调合作办学双方的利益,只有那些对输入国本地真正有意义的项目才能够获得可持续发展。对于输入国而言,本地急需、培养质量和就业有保障的专业人才就是合作办学带来的最直接利益。对德国高校而言,跨境教育项目不仅能够提升学校的知名度,并且也能够为德国科研体系输送人才。例如,开罗德国大学在开办不到十年时间里,就有近300 名毕业生选择到德国继续攻读硕士、博士学位。[28]同时,在那些对德国具有重要经济和战略意义的国家和地区,教育输出为德国跨国企业提供了机会,能够在本地招募到按德国教育标准培养的人才。反之,德国高校也因此可以更好地以需求为导向进行人才培养,学生就业前景更好,因而项目吸引力更大,形成可持续的良性发展。
(三)以学术责任为核心保障办学质量
质量是高校跨境办学能否获得效益的根本所在,德国以学术责任为核心对于跨境办学的概念进行界定,强调德国高校在跨境办学活动中的核心角色。在各种不同的办学形式和合作机制下,坚持德方高校在专业规划、培养方案制定、课程开发、师资培养、学术评价中的主要责任,并通过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AAD)对合作办学项目基于统一的标准和原则进行办学评估和质量监测。对于学术责任的强调和系统的质量保障体系有助于维护和提升德国高等教育的质量品牌。
(四)强调办学项目的国家文化特质
注重跨境办学对于德国文化和国家形象的传播作用,强调办学项目与德国大学的基本理念和学术原则保持一致,不论办学类型和专业,都将德语作为必修或选修课程,在培养方案中加入赴德留学或实习的内容,并提供相应的奖学金资助,让学生通过在本土的学习也能够建立起对德国文化、制度的认知和认同,提升国家的软实力。
注释:
[1][2][加]简·奈特.激流中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变革与发展[M].刘东风, 陈巧云,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1:30,36.
[3]Caruana, V, Motgomery C.Understanding the Trans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Landscape: Shifting Positionality and the Complexities of Partnership[J].Learning and Teaching: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Social Sciences, 2015,8(1): 5-29.
[4][6]Knight J, McNamara J, eds.Transnational Education: A Classification Framework and Data Collection Guidelines for International Programme and Provider Mobility[R].British Council and German Academic Exchange Service, 2017:1.
[5][7]DAAD.Wissenschaft Weltoffen 2017:Daten Und Fakten zur Internationalität von Studium und Forschung in Deutschland[R].Belefield, 2017:34.
[8][10]Lanzendorf U.Foreign-Backed Universities: A New Trend[J].Inter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2008,(51): 3-5.
[9][11]Knight J.International Universities: Misunderstandings and Emerging Models?[J].Journal of Studies in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2015, 19(2):107–121.
[12]Geifus S, Kammeuller S.Transnational, Bi-national, International? The German Approach.[EB/OL].https://www.daad.de/medien/hochschulen/projekte/studienangebote/eaie-summer_forum_2014_tne_the_german_approach_sg__sk.pdf.2018- 7-20.
[13][26]Knight J.Cross-border Higher Education.Issues and Implications for Quality Assurance and Accreditation[G]//.Global University Network for Innovation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World, 2007: 134-146.
[14]Deutscher Bundestag.Auswärtig Kulturpolitik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2007, WD10-053/07.[EB/OL].https://www.bundestag.de/blob/414764/985e4f193867cc676bdc8dffb6480f1d/wd-10-053-07-pdf-data.pdf.2018- 7-20.
[15]BMBF.Deutschlands Rolle in der globalen Wissensgesellschaft stärken, Strategie der Bundersregieung zur Internationalisierung von Wissenschaft und Forschung.2008.[EB/OL].https://www.bmbf.de/pub/Internationalisierungsstrategie.pdf.2018-7-20.
[16]CDU, CSU, FDP.Wachstum, Bildung, zusammenhalt.- Koalitionsvertrag zwischen CDU, CSU und FDP.17.Legislaturperiode.2009[EB/OL].http://www.kas.de/upload/ACDP/CDU/Koalitionsvertraege/Koalitionsvertrag2009.pdf.2018-7-20.
[17]Fromm N.Trans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by German Universities: Main Drivers and Components [G].TranState Working Papers 181, University of Bremen, Collaborative Research Center 597: Transformations of the State, 2014.
[18][20][25][28]DAAD.Transnationale Bildung in Deutschland.Positionspapier des DAAD[R].Bonn: DAAD, 2012.
[19]DAAD.Binatonale Hochuschulen, Fakultäten und Institute.[EB/OL].https://www.daad.de/hochschulen/hochschulprojekte-ausland/gruendung/de/.2018-7-20.
[21][23]DAAD, HRK.Kodex für deutsche Hochschulprojekte im Ausland.[EB/OL].https://www.hrk.de/uploads/tx_szconvention/Kodex_fuer_deutsche_Hochschulprojekte_im_Ausland.pdf.2018-7-20.
[22]Germ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in Oman.Organisation.[EB/OL].https://www.gutech.edu.om/about/organisation/#toggle-id-2.2018-8-1.
[24]DAAD and DZHW.(2016).Daten und Fakten zur Internationalität von Studium und Forschung in Deutschland.Fokus:Internationale Mobilität von Wissenschaftlern[R].Belefield, 2017:90.
[27]Vietnamese-German University.Quality Assurance at VGU.[EB/OL].http://vgu.edu.vn/quality-assurance-atvgu, 2018-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