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曹可凡:西医演了回老中医
2019-04-03阙政
阙政
“可那翁泉海奇怪了,他不用大剂量补气的人参黄芪、也不用补阳的鹿茸附子,他偏偏用补中益气汤,这样平淡无奇的小方,以求补离散之阳,挽败绝之阴,清虚中之火,生下陷之气,不温不火,不轻不重,分寸掌握得十分精准呐……”
电视剧《老中医》热播之后,一剂“补中益气汤”火了。“这是著名的补益方剂,乃金元四大家之一补土派李东垣的代表方,体现了治劳倦内伤之法。”著名主持人曹可凡告诉记者。
在《老中医》中,他扮演宁雪堂传人吴雪初,与陈宝国饰演的孟河医派传人翁泉海、冯远征饰演的赵闵堂一起,组成了“老中医锵锵三人行”。
与孟河医派渊源不浅
许多人都知道,曹可凡是学西医出身,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现交大医学院)硕士毕业。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和剧中讲述的“孟河医派”的渊源竟然这么深。
“在医科大学读书的时候学过一个学期的中醫,望闻问切、针灸推拿、拔火罐,我都挺有兴趣的,虽然只是学一些皮毛,但已经觉得中医很难很难,尤其是背那些中药的功能,听上去都差不多。”后来他为电视剧《老中医》做案头功课,把当年学过的专业知识又重新翻出来复习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当时教授他中医的,正是常州孟河医派传人丁甘仁的后代,“陈宝国饰演的翁泉海,原型正是丁甘仁。孟河医派的第四代传人我也认识——丁一谔教授是丁甘仁的曾孙,有时候我身体不舒服,也会找他帮忙调理,真可以说是缘分不浅。”
医生演医生,曹可凡驾轻就熟,重新找回了当年诊脉看病的感觉,“坐下来,周遭环境似曾相识,特别是面对患者,过往的白色记忆又浮现眼前,不用刻意去演,一切都是自然流露”。不过,出于严谨,他把孟河医派的历史都找出来做功课,还向丁一谔请教了当年中医的行医风格,提供给剧组参考布景和道具。
“了解丁甘仁当时的家是什么样子,出诊的药箱什么样,还知道他开方子有自己的一些特殊习惯——两个字的中药他通常都会写成三个字,比如白术不写‘白术,而是写作‘炙白术。中药方剂讲究‘君臣佐使,丁甘仁开方尤其讲究和谐与平衡,用药以‘清、轻、灵、廉著称,清即条理清晰,轻即用药剂量小,灵即变化多端,廉尽量用廉价药物,减轻患者负担。”曹可凡说拍戏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剧组用到的中药材全都是真的,闻得到中药的香味。“药材花了十几万买来,方子也都是有根有据的,不夸张地说,都能跟着剧里的方子抓药。”
对片名“老中医”三个字,导演毛卫宁的理解是:“老”是老派传承,“中”是中西融合,“医”是医者仁心。而著名编剧高满堂,在编剧之前,先花了几年时间遍读数百本中医书籍,亲自去常州孟河医派发源地学习。“高老师是落笔快,提笔慢。一落笔就是倚马可待,但是他绝不轻易提笔。”
看过《老中医》,你会发现,编剧并没有回避中医的良莠不齐。剧一开始,就表现了打着铃铛走街串巷叫卖“神仙丸”“老君贴”的“铃医”。在曹可凡看来,近代的中医还不像现在这样被打上“国医大师”的光环,许多中医都处于社会中低层,“像华佗和扁鹊,也是铃医出身,不是那么高贵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他饰演的吴雪初,最喜欢结交权贵,把和名人的合照挂在墙上,招徕生意,是个江湖气颇重的老中医。“我很喜欢名医陈存仁的《银元时代生活史》,他是丁甘仁的学生,在书里记述了许多当年中医的生存状态。看剧本的时候我就笑起来,人物真的都有所本。像吴雪初这样的老中医,也难免要混迹江湖,说结交人脉也好,包装营销自己也好,都是当时中医生存的需要。”
在曹可凡看来,中医就像别的传统文化一样,有精粹,也有附着的糟粕,重要的是如何去芜存菁,将精华保存下来。
吴雪初的基调就一个字:圆
曹可凡演戏的起点非常高,2011年第一部电影《金陵十三钗》,合作的就是张艺谋导演、影帝克里斯蒂安·贝尔。“当年张艺谋就跟我说:你记住了,不要去设计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没有专业背景设计出来的东西肯定是错的,你就记住,塑造人物最重要的是人物基调——演戏演的一个是规定情景,一个是人物关系,把这两点处理好的前提就是先确定人物基调,掌握了人物基调,什么东西出来都是对的。他告诉我,巩俐演《秋菊打官司》,就是一个‘慢字,因为她怀着孕,事事要慢,要顾忌肚子里的孩子。而我在《金陵十三钗》里演的‘孟先生,也是一个字——苦。表面上看,这是一个汉奸,但是我只把自己当一个父亲去演,为了救女儿,不得不做汉奸,做了汉奸还得不到女儿的理解,最终搭上自己的命,核心基调就是一个苦字,宝宝心里苦。”
这回演《老中医》,和老戏骨陈宝国、冯远征搭戏,压力自然不小。虽然相比主演陈宝国的1200多场戏,吴雪初的戏份只有100场不到,但高满堂跟曹可凡说:你不要看戏少,这个角色会“出来”。
哪个字可以成为吴雪初的“人物基调”?曹可凡想到了一个字——圆。
“他是像吃开口饭一样,在一个面对大众的行业里讨生活,所以一定是很圆融的。如果说陈宝国饰演的翁泉海代表一个‘正字,冯远征饰演的赵闵堂代表一个‘滑字,那么‘圆用来形容吴雪初最合适不过。”剧中,他和冯远征的对手戏最多,一个是“滑”,拿着鸡毛掸子走路永远不留脚印的油光水滑;另一个是“圆”,滴水不漏八面玲珑,这两人的对手戏,用曹可凡的话来说,就像说相声一样,“一个逗哏一个捧哏,来来回回严丝合缝,不撒糖不漏水,话和情绪都得接住喽,不能掉地下。”看起来分外精彩。
如今的曹可凡,承认自己很有“戏瘾”,“做主持人只能演自己,演戏却不同,装狗成狗,装猫成猫。”这回西医演了把老中医,真是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