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我饿了

□蔡要要

A小姐一米六七，六十公斤，永远穿不下S 号的连衣裙。她在外企上班，周围的女同事腰身都盈盈一握，中饭是一个苹果加一杯黑咖啡。而A 小姐的午饭是她自己做的便当，咖喱牛肉、照烧鸡腿、东坡肉……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煎一只漂亮的荷包蛋，铺在饭盒的最上面。

A 小姐也痛恨自己腰两侧的赘肉和粗壮的大腿，但是她没办法放弃她那丰富而精致的午餐盒子。有次A小姐也想中午吃得简单点，她也只带了一个苹果。可到了下午，她的胃就开始发出惨烈的鸣叫。开会的时候，总监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想赶紧下班回家，在楼下买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回去过水煮了，再切成薄片，用热油爆香蒜头、尖椒，放一点儿豆瓣酱和冰糖，那颤巍巍的肉片倒进去，痛快地“滋”一声，简直就是最动听的音乐。冰箱里还有一根茄子，用水蒸了，手撕成条，浇上芝麻酱和辣椒油，再倒一点儿香醋，撒一把葱花，这是A 小姐的妈妈教给她的，好吃得要命。A 小姐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她顿时站起来，支吾着说：“总监，我不舒服，请假。”说完她就快步走出去，拎上包就冲出了办公室。

在A 小姐仍然每天满足地吃着她的便当的时候，她认识了B先生。B 先生身高一米八二，身材修长均匀。A 小姐喜欢B 先生，不只是因为B 先生好看，还因为B 先生听到她的笑话会开心地笑。A 小姐心里小鹿乱撞，只要有B先生在的场合，她都会装作不在意地看着别处，却忍不住支着耳朵留意听他说的每一句话。那天大家一起出去吃铁板烧，A 小姐为牛舌所倾倒，几乎快把自己的舌头也吞进去了。B 先生坐在她旁边，悠悠地喝着清酒，吐出一句：“吃这么多，小心一直胖下去就嫁不出去了。”

说者也许无意，可是听者却起了心。A 小姐听完，再也没有动过筷子。她失魂落魄地回家，站在浴室的大镜子前，小腹不平坦，大腿也显然是太粗了，还有下巴，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一层肉。A小姐对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产生了羞愧之心。她知道，如果不抛弃咖喱牛肉、照烧鸡腿、东坡肉，她就会一直是镜子里的那个样子。还有，B 先生也会一直嘲笑她吃得太多、长得太胖。

A 小姐不再带便当盒子了，她只喝一杯黑咖啡，或者拼命地喝白开水。她忍受着饥饿，决定忘记所有的食物。以前她爱它们，但是她现在，决定要去爱一个男人了。为了得到B 先生，A 小姐要和她之前的“恋人”咖喱牛肉、照烧鸡腿、东坡肉统统分手。每天晚上做完五十个深蹲、五十个仰卧起坐后，A 小姐都深深地想念她之前的“恋人们”，然后在眼泪里，沉沉地睡去。

A 小姐迅速地瘦了下来，她可以穿下窄窄的裙子和吊带衫了。大家都说她变好看了。A 小姐笑得有点苦涩，说：“对，可能是因为失恋吧。”那晚，她见到了B先生，他和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在一起，女孩子挂着他的胳膊，一直在娇滴滴地笑，不管B 先生说什么，她都笑得前仰后合。A 小姐忽然有些恍神，她似乎搞错了什么，原来B 先生要的，不是一个让他笑的女孩子，而是一个可以逗她发笑的女孩子。A 小姐忽然呵呵地笑了，她喝了很多酒，有点儿站不稳，但她还是抓起包摇晃着向门外走去，她想赶紧回家。

朋友看见A 小姐，说：“你脸色好差，怎么了？”A 小姐平静地说：“可能因为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彼岸花开摘自《吃饱了才有力气谈恋爱》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图/果酱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