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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叶芝在《驶向拜占庭》中的诗意凝结

2019-04-01王嘉琪

北方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叶芝海德格尔

王嘉琪

摘要:《驶向拜占庭》是叶芝晚期的代表作,诗歌围绕拜占庭这一内涵丰富的象征物探索了肉体与灵魂、自然与艺术、短暂与永恒等问题。本文借助海德格尔向死而生的哲学观,通过对潜在于《驶向拜占庭》诗歌文本中的矛盾冲突、死亡想象的解读,力图揭示其诗学思想的深奥哲学及对现代人的启示。

关键词:叶芝;海德格尔;向死而生;《驶向拜占庭》

一、引言

威廉·巴特勒·叶芝,爱尔兰著名诗人、剧作家和散文家。1923年,因其“高度艺术化且洋溢着灵感的诗作表达了整个民族的灵魂”,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他一生作品丰厚,兼收并蓄浪漫主义、神秘主义和象征主义的精华。

叶芝数年以来的精神苦旅被评传作家理查德·艾尔曼高度概括为“驶向拜占庭”这一诗题,他还指出此类诗歌的诗意远远超越“拜占庭之行”:这些诗歌的背后,是以“诗人的整个生命作为支撑的”。(1979:254)《驶向拜占庭》一诗共4个诗节,32行,围绕拜占庭这一中心象征物展开。“拜占庭”是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也是今天的伊斯坦布尔。这个称谓本身虚实相映,带着一定的文化和精神属性。此诗作于1927年,叶芝已经62岁,不曾到访拜占庭。作为东西方文明的交汇处,拜占庭象征着艺术的不朽,是他心中的精神家园,也是知识的圣殿。

二、向死而生:虔诚的呼吸,世俗的生活

(一)“拜占庭”式理想归宿

叶芝在BBC广播节目中,就创作《驶向拜占庭》的缘由做过说明:他打算写写自己的灵魂,因为向灵魂发问是一位老者的本分,他把自己的想法写进《驶向拜占庭》。拜占庭曾经是欧洲文明的中心,也是西方哲思经久不衰的源泉,他把朝向这座城市的旅程看成是追寻精神生活的象征(Norman,1984:213)。叶芝偏爱贵族文化引领下的物质与精神、文化与政教、个人与社会和谐统一的状态,因而鄙夷声色犬马的世俗生活。所以,“驶向拜占庭”就是要摆脱七情六欲的困扰和物质的束缚,进入不朽的精神和艺术世界。

海伦·文德勒认为叶芝在诗歌中将历史、神话和个人经验有机结合起来,用一种综合的视角从头到尾审视整个生命,并试图言说关于整个生命的真理,而不是某个单独的插曲或者某种单一的心情。也就是说,《驶向拜占庭》不是叶芝对于拜占庭之旅的个人想象,而是对生命这一完整概念的深刻思考。叶芝在诗中设置了许多组对立概念,探究其深刻的矛盾冲突,如现实与理想、自然与艺术、短暂与永恒,并且在对这些矛盾冲突的描绘中,得到了诗意的延展,让自己的理想由暗至明、层层推进,最终到达永恒之境。

诗人开宗明义,高度总结老人生存现状,进而描写现实世界:鱼、兽或禽作为自然和生命的代表,其歌唱在循环往复的生死里打转。在这纸醉金迷的现实中,人“迷恋于种种肉感的音乐”,无暇顾及“不朽的理性的杰作”,即智慧和知识的存在及其对于文明的重要意义(袁可嘉,2012:142)。叶芝紧接着又进一步阐明老人几近孤立的窘境:老人如披在拐杖上的破衣裳。现实世界对老人是残酷的,却也并不影响其得到自己的生命启示:“除非他那颗心灵拍手来歌吟/为人世衣衫的破烂而大唱”(同上)。破烂衣衫会被丢弃,而来自心灵的吟唱是永恒的,可流芳百世。注重精神层面修炼的老人亦能实现个人价值。诗人为此不惜跋山涉水来到拜占庭,以期得到灵魂的救赎:“啊,上帝生活中站立的圣徒们…请走出圣火来,参加那旋锥体的运行/成为教我灵魂歌唱的老师。”(同上,143)这里的“旋锥体”象征着叶芝诗学体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旋转;暗示历史、文化和情感的轮回。叶芝深信“螺旋”历史观和命运观,他认为人类历史是循环往复的:代表道德、空间和客观的正旋锥体与代表美感、时间和主观的反旋椎体交错渗透,一个循环周期是两千年。两千年历史的西方文明将最终被贵族文明所替代。拜占庭之旅本身是虚无的,它本质是诗人展开的自我救赎、升华之旅。在此诗节,诗歌突然跳出循序渐进的叙事方式,转而变得超脱自然。

最后,叶芝指出有限的生命里充满了痛苦,纵情享乐,也无法抵挡时间流逝,还不如放弃感官享受,超越世俗的烦闷苦躁,到达永恒之境。他甚至愿不惜化作古希腊金匠所铸造的“物”(锻金小鸟),在伟大文明中获得卑微的存在。

叶芝在这里描写的已经完全超越了个人的情感经验,即想象中的拜占庭之旅。他熟练掌握并操纵中心象征物(拜占庭),这标志着他的智慧超出了他全部个人经验的总和:把个人化的体验转化成了非个人化的智慧,并在诗意的延展中娓娓道来。

(二)肯定生命:对死亡的思考,是对生活的肯定

叶芝对情感的理解是:由于先天蕴藏的能量或长期连接的关系,一切声音、色彩、形状都会唤起感情,即使这感情无法确定。这种感情虽来源于不同的能量,却是一个感情。同样的关系存在于各种艺术作品的各个部分之间,不管是史诗、歌曲还是绘画作品。它越完美,注入其中的完美成分就越多样化,感情、力量、及能量也就越大。

当情感达到一定浓烈程度,文字的力量都显得单薄,其中的能量却是可以传递的。化作枝头的金鸟歌唱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他“赞美的不是宗教式的无限崇高,而是生命在一个水平面上面的变迁”(沈家乐 2014:75)。诗人从个体的困惑转向至整个爱尔兰民族的困境甚至是整个人类的深刻反思。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時间》中讨论存在论,指出“生命”本身未被认为是一种存在方式,这是生命哲学上的缺陷。在海德格尔看来,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之处在于人能感知自我的存在状态:日常琐碎中按部就班的不紧不乱,或者受挫时的压抑和烦躁…诸如此类在存在论上并非一无所谓。(1987:164)人是“被抛入世界的”,且能力有限,在内心深处充满忧虑和恐惧,是微不足道的“受造之物”。向死而生不是偶然为之的态度,它本质上是“此在”在照料世界、解决问题以及自身存在的诸多烦恼中表现出来的被抛状态。(同上,301)往往认真考虑过死亡这件事情,考察过人生的边境,明白了死和生的关系,人才能勇敢地面对死亡并积极地生活。

《驶向拜占庭》中的诗学设计和哲理思考,与海德格尔隔空对话,是跨越空间维度的思想共鸣。“向死而生”是叶芝拜占庭之旅的诗意凝结。在林林总总的对《驶向拜占庭》评书当中,艾尔曼有言:“这首诗充满了叶芝其他作品、他的阅读和他的生活经历,一定意义上说,他用他的一生在写这首诗。”(1979:258)叶芝浸透在《驶向拜占庭》中对青年与老年、现实与理想、短暂与不朽的思考,在物质文明日益发展的当下,对人是一种警醒。叶芝之所以一心想着死这件事,是因为活得太认真了。异域的拜占庭早已超越了地理上的距离,是时间和文化维度上的远方。

三、结论

拜占庭之旅是叶芝对艺术的执着、对精神的诉求和对生命的理解。对死亡的思考,是对现下的启示。也正是因为对不可避免的死亡这一命题的深刻思考,才能致以生命正确的态度:对生活的最终肯定。

参考文献:

[1]Norman,Jeffares.A New Commentary on the Poems of W.B.Yeats[M].London:Macmillian,1984.

[2]Richard,Ellmann.Yeats:The Man and the Mask[M].London:Faber and Faber,1979.

[3][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王庆杰,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4]沈家乐.“镜像·路径·空间—叶芝《驶向拜占庭》的诗意旅行”[J].国外文学,2014(03).

[5]叶芝.叶芝诗选:英汉对照[M].袁可嘉,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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