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视”西方的职业教育实践
2019-04-01臧志军
臧志军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志码】C 【文章编号】1005-6009(2019)12-0077-02
随着在科技领域我国正从远远跟随西方到望其项背甚至在某些领域开始领先,许多学者发现我国的教育制度自有其优势,也发现国人对西方的理解存在偏差。比如中国的“填鸭式”基础教育培养了普通民众一定程度的科学精神和踏实作风,而西方所谓的“创新式”基础教育使得创新成了少部分精英才能做的事——“平视”西方逐渐成为许多学者的自觉。
而职业教育学界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对西方学徒制的学习。例如,德国采用了“招工即招生”的学徒招收模式,中国也试图采用这种方式,只不过调整为“招生即招工”。但众所周知,由于法律限制,这在我国中职教育阶段根本不可行。为什么知其不可为而又为?大概是因为“招工即招生”是西方学徒制的核心,为了保有学徒制之名,只有向它学习,哪怕只是在名义上。其实,德国现在的双元制已经走向没落。双元制诞生于工业化早期,是为培养产业工人而设计的制度;而工业4.0就是要尽可能地把人“驱逐”出生产回路,尽可能地减少产业工人的比重,所以其没落是一种必然。可惜中国职业教育学界习惯于仰视德国,将双元制实践奉为圭臬,能够冷静地分析德国学徒制的来龙去脉和它在中国复制可能性的学者太少了。
对于本期论题提出的英国“学位学徒制”案例,许多人认为这是学徒制的进步,但笔者觉得,在接受学位学徒制之前有必要先思考好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并不是所有决策都是对之前决策的进化,也有可能是不得已的妥协。学位学徒制会不会是某种妥协的产物?英国已有高等学徒制,学徒可以在岗位上学习本科课程,合格后获得一个基础学位(foundation degree),等值于“荣誉学士学位”的三分之二(需要完成荣誉学士学位360个学分中的240个);学徒还有实际工作经验,所以基础学位的含金量并不低(一个“普通学士学位证书”只需要300个学分)。为解决基础学位的“断头”问题,英国还设计了“续读”制度(topup,类似中国的“专升本”),即个人在获得基础专科学位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再修读120学分,就可以获得学士学位。高等学徒制把获得学士学位的过程分成了两个阶段,而学位学徒制则将其合二为一。但学士学位课程要求较严格,学徒每年都要拿出固定的时间脱产到大学去学习学术课程,考试合格才能获得学位。以国人对“职业教育是一种类型教育”的理解,这种学习方式显然是学徒制向学术学习的“妥协”,有可能最终演变成鼓励学徒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學术学习而非技能精进。因此,学位学徒制能否称为学徒制的进化是存疑的,同时英国在“续读”制度可以使基础学位升格为学士学位的情况下再推行学位学徒制,有强化学位的重要性而淡化资格证书之嫌。
第二,学位学徒制的产生是否有一些英国特有、中国没有的背景?学位学徒制的目标人群是18~19岁的青年,也就是未升学的高中毕业生。英国是中学辍学率最高的OECD(经济与合作发展组织)国家之一,至少1/10的青年人既不读书也不上班,在家啃老。辍学率高一方面是由于英国基础教育质量不高,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上大学的成本过高,民众担心“上学致贫”,所以“上大学不负债”成为学位学徒制的宣传口号之一。这样的矛盾在中国——至少在发达地区——显然不是十分突出。在江苏,高中毕业生(含普通高中和职业学校)的总和升学率已接近75%,学生即使是升入高职,再转入本科的机会也很多,而近年来政府在贫困大学生资助方面的成就也有目共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中国学习英国,其效果是值得怀疑的。
第三,如果英国学位学徒制方案可行,中国是否有可替代方案?中国的现代职教体系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能够解决技术技能型人才学历提升的要求,还有企业与学校合作开发企业内学历提升或鼓励员工参加大学的远程学习。相比新设本科学徒制项目,对这些原有的方案进行改造成本可能更低,操作也可能会更流畅。
表面上美好的东西背后也许会有一大堆现实问题。在参照国外经验时,我们要学会用“平视”的目光批判地分析这些经验的前因后果、现实以及未来的困境。切记,外国的月亮并不比我们的更圆。
(作者单位:江苏理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