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规制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

马 骏，王改芹

(1.河海大学商学院，江苏 南京 211100； 2.南京大学理论经济学博士后流动站，江苏 南京 210093；3.沿海开发与保护协同创新中心，江苏 南京 211100)

中国作为第一制造大国，近一半的税收来自制造业；同时，制造业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有效缓解了中国的就业压力。沿海地区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区域，其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将提高我国经济的国际竞争力。然而，随着工业化进程的不断推进，高能耗、高污染的制造业造成了严重的生态问题，如环境日益恶化、资源日益枯竭、自然灾害频发等，这就需要加快推进产业结构升级，走低碳、绿色、持续发展的道路[1]，并响应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提出的“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空间格局”的号召。环境规制作为政府环境政策的工具，有利于纠正经济发展的负外部性，起到保护生态环境的重要作用。2007年，工业废水量达到顶峰后呈现下降趋势[2]，反映了我国环境治理的初步成效。但是环境规制的增强会增加污染企业的治理成本，能否最终促进制造业产业结构的升级有待进一步研究。

在国外相关研究中，Porter[3]提出合理的环境保护政策有利于促进企业技术创新，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提高企业效益。Jaffe等[4-5]通过美国制造业面板数据研究发现，环境规制能促进制造业产业结构的升级。但是Kneller等[6]研究表明，环境规制的实施可能不利于企业技术创新。

近年来，国内的相关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龚海林[7]研究发现，投资结构在影响产业结构升级中作用最明显；李强[8]认为，城市环境基础设施建设对产业结构调整的促进作用最强；钟茂初等[9]研究表明，环境规制驱动产业结构升级需要达到一个门槛值；原毅军等[10-12]分别从正式和非正式环境规制、产业技术复杂度、环境规制分类等不同层面进行了研究；蒋伏心等[13]对江苏制造业进行了研究，认为环境规制下的技术溢出效应不明显；李廉水等[14]研究表明，环境规制有利于污染密集型行业技术创新；卫平等[15]认为自主创新和环境规制的交互作用有利于产业结构的升级；而赵磊[16]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提升我国制造业的创新效率。

从现有文献可以看出，基于不同环境规制工具对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直接和间接影响的研究较少。本文从行政化规制和市场化规制视角入手，以沿海地区11个省市为研究对象，综合考虑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以及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的互动效果，实证检验不同环境规制工具对沿海地区制造业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产生的影响。

1 机理分析与研究假说

1.1 环境规制与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

环境规制直接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主要有两个层面：①严格的环境规制促使污染密集型工业企业购买排污设备以降低污染物排放量，直接增加了企业的生产成本。无力承担环境治理成本的中小型污染企业被淘汰，缩减了污染密集型产业规模[10]，促使清洁型产业比例扩大。②严厉的环境规制提高了绿色产业的进入门槛。新企业进入市场需要具备更好的污染排放治理技术才能达到新的环境污染排放标准，无形中增加了污染型企业进入市场的沉没成本[17]，促使产业结构向绿色产业发展。

环境规制间接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主要有两个方面：①环境规制促使企业长期必须在生产工艺、技术使用等环节进行技术创新以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产品边际生产成本，弥补环境规制的遵循成本。随着技术发展的不断累积，新的清洁技术不断产生，推动了要素市场和中间产品市场不断地完善，深化了产业分工，促进了新兴产业的发展[18]，促使产业结构不断向环保清洁型产业发展。②环境规制强度大的发达国家将污染密集型产业的中间生产加工环节向环境规制强度较弱的发展中国家转移，促使国内产品生产结构发生变化。地方政府为了吸引更多的外商投资，以恶化环境为代价，造成环境规制逐底竞争的现象[19]，导致地方产业趋向污染密集型产业。而外商投资也可能带来先进的绿色生产技术和充足的资本[20]，产生技术溢出效应从而促使地方产业趋向绿色生产，导致制造业产业结构高级化。

1.2 研究假说

有关学者将环境规制定义为政府通过政策措施的实行，降低环境污染造成的负外部影响，实现保护环境、合理有效配置资源的目标[21]。赵玉民等[22]将环境规制分为显性和隐性，显性的环境规制包括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自愿型等；隐性的环境规制则是无形的个人环境保护思想、理念等。

基于研究对象考虑，将环境规制分为行政化环境规制和市场化环境规制两种。行政化环境规制一般通过行政政策和规章制度管理约束环境污染行为，强化政府的行政命令对环境资源直接配置。而市场化环境规制则一般通过排污收费、排污许可证交易等方式引导企业排污，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基于机理分析和环境规制的定义，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1：不同的环境规制影响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效果不同。

假说2：行政化环境规制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有明显的正向作用。行政化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交互项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有明显的正向作用；行政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交互项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有明显的正向影响。

假说3：市场化环境规制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有明显的正向作用。市场化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交互项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有明显的正向作用，市场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交互项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有明显的正向作用。

2 研究设计

2.1 模型设定

基于机理分析，构建行政化与市场化环境规制及各自与技术创新和外商投资的交互项对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计量模型。选用沿海地区11个省市2007—2016年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被解释变量为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核心解释变量为环境规制、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以及与外商投资的交互项，产业规模、贸易水平和投资规模作为控制变量。通过对各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减少异方差和多重共线性影响，具体模型构建如下：

LYit=β0+β1Legit+β2L(egitrit)+β3L(egitfit)+β4Lxit+εit

(1)

LYit=β0+β1Lemit+β2L(emitrit)+β3L(emitfit)+β4Lxit+εit

(2)

式中：i为地区；t为时间；β0为常数项；ε为误差项；β为各个变量的系数；L为取对数；Y为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eg为行政化环境规制；em为市场化环境规制；r为技术创新；f为外商投资，为了考虑环境规制的间接作用，将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的交互项er以及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的交互项ef加入模型中；x表示控制变量。

2.2 变量的选择

2.2.1 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

通过高技术产业的发展，能够提高生产效率，降低资源消耗，从而实现对基础产业和传统产业的改造。参考文献[23]，选取高技术产业收入占制造业产业收入的比值衡量。

2.2.2 环境规制

a. 行政化环境规制。行政化环境规制具体有事前规制、事中规制和事后规制3种类型，其核心和重点是事前规制。建设项目三同时环境保护投资属于事前规制。选取建设项目三同时环境保护投资占工业增加值的比值衡量。

b. 市场化环境规制。市场化环境规制政策通过市场信号影响了排污者的行为决策，节省了大量成本并激励治污减排技术的进步。市场化环境规制主要有税费形式和排污许可证等工具。由于我国的排污费制度实施时间长，政策相对稳定，而排污许可证目前还处于研究探索阶段。选取排污费收入与工业产值的比值来衡量。

2.2.3 技术创新

技术创新是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根本动力，能够提高资源利用效率，降低资源消耗，节约人力资本。技术创新包括技术创新投入、产出以及可持续性。技术创新产出可以较好地反映技术创新水平，因此选取专利授权量表示。

2.2.4 外商投资

外商投资会产生竞争效应、溢出效应和关联效应等[18]，进而影响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采用外商投资实际利用外资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

2.2.5 控制变量

a. 产业规模。国内外学者认为产业规模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产业的技术创新水平和能力，进而影响产业结构。采用工业总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衡量。

b. 贸易水平。国际贸易通过影响产品结构进而影响制造业产业结构。选取外贸进出口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

c. 投资规模。投资需求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产业结构升级。选取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衡量。

2.3 数据来源

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采用沿海11个省市2007—2016年的面板数据，其中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数据来自《中国工业统计年鉴》，环境规制数据来自《中国环境年鉴》和《中国环境统计年鉴》，其他数据从《中国统计年鉴》中获得。沿海11个省市2007—2016年各个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各个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3 实证分析

利用Eviews软件对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以避免模型存在伪回归现象。如果通过检验，直接进行回归；如果不通过，进行协整检验，然后通过Hausman检验确定模型适用的效应水平，最后分析影响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因素。

3.1 面板数据的平稳性检验

对行政化环境规制下的数据进行单位根检验，发现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产业规模一阶差分后拒绝单位根检验，数据平稳。将产业结构升级、产业规模与其他变量同阶单整后进行KAO协整性检验，经检验通过，说明方程回归具有长期稳定性。用同样的方式对市场化环境规制下的数据进行检验，检验结果见表2、表3、表4和表5。

3.2 估计结果分析

在对面板数据回归之前进行Hausman检验，结果行政化环境规制下的Hausman值为0.002 5，市场化环境规制下的Hausman值为0.007 9，都在5%的显著水平上拒绝原假设，说明两个模型都适用固定效应。再通过多余的固定效应检验F值，以确定模型适用个体的固定效应。回归结果见表6。

表2 行政化环境规制下变量的单位根检验

表3 行政化环境规制下变量的KAO协整检验

表4 市场化环境规制下变量的单位根检验

表5 市场化环境规制下变量的KAO协整检验

表6 沿海地区面板数据回归结果

依据表6的回归结果分析：行政化环境规制回归系数在5%显著水平上为0.191，即行政化环境规制每增加1%，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将提高0.191%。市场化环境规制系数在1%显著水平上为0.276，即市场化环境规制每提高1%，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将提高0.276%，说明行政化和市场化环境规制都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显著正向作用，证实了假说2和3的前半部分。经比较发现，市场化环境规制回归系数大于行政化环境规制，并且显著性更强，说明市场化环境规制对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正向效果更佳，市场化环境规制比行政化环境规制更适合沿海环境治理，验证了假说1。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以及与外商投资的交叉项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都产生了负向作用，与假说2和3的后半部分预期不符。其中行政化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的交叉项系数在5%显著水平上为-0.084，说明行政化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的互动效果阻碍了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市场化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的交叉项系数为-0.053，但是不显著。行政化环境规制和市场化环境规制的回归系数都较小，说明环境规制对技术创新成果的倒逼作用还有待加强。但是行政化环境规制回归系数较大，说明行政化环境规制倒逼技术创新的效果比市场化规制好，但是可能技术创新成果转化率较低，不仅没有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还增加了生产投资的机会成本。行政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的交叉项系数在10%显著水平上为-0.097；市场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交叉项系数在5%显著水平上为-0.115，说明行政化与市场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的互动效果都抑制了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经行政化环境规制和市场化环境规制回归结果比较，说明市场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的交互作用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程度更深，但是有负向影响，这与沿海引进的外资项目相关，可能目前沿海引进的外资中更多为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业，而不是有利于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技术型产业。

从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看，行政化和市场化环境规制回归下的系数方向和显著性都相同，只是回归系数的大小不同。产业规模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表明产业规模抑制了产业结构升级。可能污染密集型产业较多，产业规模越大越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贸易水平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贸易水平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正向作用，随着沿海开放水平的不断提高，制造业产业结构能够不断优化升级。投资规模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投资需求能有效推动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

4 结论和启示

运用Eviews软件对采用2007—2016年沿海11个省市面板数据所构建的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研究行政化与市场化环境规制影响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效果。结果表明：目前沿海地区的行政化环境规制强度大于市场化环境规制，而市场化环境规制对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比行政化环境规制更强。环境规制与技术创新的交互作用阻碍了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其中行政化环境规制倒逼技术创新效果更大。行政化与市场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的交互作用都抑制了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其中市场化环境规制与外商投资的交互项对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程度更深。产业规模阻碍了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贸易水平和投资规模对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根据研究结果，得到如下启示：①要不断健全和完善环境规制体系建设。进一步强化环境规制的实施，淘汰污染密集型产能，提高清洁型产业比例，优化产业结构。同时合理配置环境规制工具，适当强化市场化环境规制的实施，如排污费、排污许可证、排污权交易等工具的使用，更加关注市场化环境规制对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推动作用。②加强技术创新投入和成果转化。政府通过补贴或者减税支持企业清洁生产技术研发，提高企业对清洁技术的利用率，实现环保绿色生产。同时加强对专利和知识产权的保护，降低高技术成果转化风险，提高新技术产业化的效率，实现产业高级化。③优化外资项目引入。提高污染密集型产业的准入门槛并加强管制，对带来环保技术的外资给予政策优惠，促使劳动密集型产业向技术型产业转变，实现沿海制造业产业结构优化。④加强对低产能、高消耗落后产业的整改，完善落后产业退出机制，缩减落后产业规模。继续保持沿海对外开放水平，充分发挥投资需求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