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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遗”视野下川北灯戏的美学研究

2019-03-29刘红伶

戏剧之家 2019年3期
关键词:本土文化非遗

刘红伶

【摘 要】川北灯戏是流传于四川省东北部的古老汉族歌舞小戏,它以南充地区为中心,辐射至遂宁、达县、剑阁专区等市县,于2006年5月被国务院授牌,成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川北灯戏从造型、臺词、唱腔到伴奏无不体现着表演者对生活与美的独特感受,这些欢乐多彩的作品在丰富民间老百姓生活的同时,也为民间意识形态的文化传承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关键词】川北灯戏;美学研究;本土文化

中图分类号:J82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03-0016-03

一、淳朴的世俗美

在川北灯戏中,大多剧目都以体现农民的生活琐事为主,剧中的用语更是通俗易懂、诙谐幽默,大量的方言、土语、俗语让川北灯戏赋有亲切感。川北灯戏作为当地老百姓的主要娱乐形式,以它浓厚的乡土气息扎根于川北地区,成为了当时社会中下层阶级审美情趣与审美理想的现实表达。

(一)题材内容的日常化。川北灯戏属于民间戏曲范畴,传统的剧本大多由当地农民自己创作,而穿衣吃饭、生儿育女等家常小事是他们接触最广也是最关心的话题,由此而创作出的剧本具有一股质朴的乡土气息,多为反映劳动者们喜闻乐见的生活情趣、人生疾苦、悲欢离合,多以家庭生活为单位去展开。而这种家常味十足的表演最能与观众心意相通,亲切又真实,让人们在愉快的氛围中获得世俗化的审美感受。川北灯戏的剧本题材除了有劳动人民的生活琐事外,还有少量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等,即使是帝王将相、神魔鬼怪,也早已经过农民艺人的家常化处理,去掉了灵光仙气,都有七情六欲,都要穿衣吃饭,呈现出与老百姓无二的世俗特征。

川北灯戏中的这些家长里短的剧情,乍看无足轻重,实则小中见大,哲理深刻。例如,在传统灯戏《巧还租》中,描写了农民毛玉亭和李明夫妇巧设妙计,借招待地主王老八敬酒灌醉后,趁机撕毁了账薄上所记欠租款,使得地主不但无凭收租,反而失了自己的衣服。该剧一方面揭露了剥削阶级的丑行;另一方面也展现了劳动人民的无限智慧与对封建势力的反抗。这些看似描写家常生活的灯戏,有着对农民性格弱点的自我嘲笑,也不忘歌颂农民的伟大智慧,它们大胆地批判贪官污吏,揭露阶级剥削,以此宣扬优良的民族伦理道德。一桩桩家常小事中包含了极为深刻的哲理,使百姓能够在轻松欢愉的氛围中受到感染与熏陶。

(二)语言的平民化。川北灯戏又叫“农民戏”“坝坝戏”,浓郁的川北山乡的泥土气是它最大的特点,而这一特点正是通过剧本语言的通俗、“接地气”来体现。

在川北灯戏的表演形式中主要有唱、讲、跳、笑,其中的“讲”指的是说白、道白、念白,与其他剧种不同,川北灯戏的“讲”采用的是大量经过提炼了的形象生动的方言、土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颠倒话、歇后语。这些带有川北乡土味道的土语诙谐机趣、爽心悦耳,简单质朴而又婉转含蓄,带有浓郁的地方色彩。这些通俗化的语言使台下的观众能够迅速融入到演员所营造的剧情与氛围中去,彼此融为一体,产生共鸣。川北灯戏平民化的语言除了可以让观众与剧情更加心意相通,还对剧中人物形象的塑造起到重要作用。由于剧中人物的对话多来自平日的用语习惯,大大加强了人物对话的形象性,不同的方言土语配以不同的腔调表情,人物的性格差异也由此凸显,生动而通俗的台词使人物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三)人文主义精神。巴蜀地区历来重视巫术、宗教文化,川北灯戏的产生也与巫术宗教息息相关,经历了傩戏—庆坛—灯戏的演变过程。“傩”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意为酬神驱鬼、祈福。除此以外,川北灯戏的产生与古时的庆坛活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最初的川北灯戏是作为庆坛活动混搭演出,这是一种以酬神驱鬼为主要目的的民间祭祀活动,百姓在此过程中向神灵寄托自己美好的意愿。川北灯戏则要穿插于仪式过程中,也可以说它就是庆坛活动的一部分,具有鲜明的封建特色与唯心主义色彩。随着人们征服自然的能力增强,民间宗教信仰的群众基础逐渐削弱,民间祭祀中的祈祷与祭祀作用也随之消减,川北灯戏逐渐从傩戏与庆坛等祭祀活动中独立出来,世俗化的娱人功能与人文主义的艺术形态愈发凸显。川北灯戏从内容到形式完全地方化和世俗化,昭示着其社会功能与审美的转变,也由此奠定了川北灯戏的世俗化审美特征的文化基础。

川北灯戏从最初的祭祀功能发展为如今的娱乐功能,内容也由最初的祈祷平安与丰收转变为体现农民自己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与思想情感,剧目中大多体现当地百姓对自然、社会、道德、情感的认知体会,人们的精神依附不再是天神的力量,更多是对自我的关注,川北灯戏从娱神到娱人的转变正是当地农民作为人类自我力量的彰显,这也是巴蜀百姓人文精神的最好象征。

二、“笑”的艺术

川北灯戏不同于其他戏曲表演的一大艺术特点就是它“嬉笑闹”的个性,无论是剧情的设置、人物的塑造,还是语言的运用等,都以“笑”的艺术作为基调,整个表演从头到尾都处于一种积极活跃的氛围中,使川北灯戏在表演上形成了独特的“喜乐神”风格。

(一)丑扮灯。川北灯戏历来是一门以丑见长的艺术,自古便有“十灯有九丑,无丑难扮灯”的说法,川北灯戏中的丑角脸谱的眉眼鼻处通常有一处白色“豆腐块”,两颊处抹上厚重的腮红,呈小花脸或是三花脸,着装色彩同脸谱一样选用鲜亮、明艳的颜色,给人艳俗滑稽感受的同时,也在视觉上带来强烈的冲击,以夸张的形式再现生活,怡情添趣,加强戏剧氛围。同时,丑角丑陋的外形还用以表现美的心灵和美的言行。这些丑角言语诙谐、行动滑稽,他们的性格多有缺陷,外表不美却内心善良,貌丑行谐却惹人发笑,招人喜爱。除了有可爱可笑的“丑”,川北灯戏中也有不少可嘲可恨的“丑”,这类“丑”易于识别,如昏君、权奸、贪官、恶棍、魔鬼等都归属此类,丑扮灯以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形式,揭露、鞭挞丑恶,观众则报以大笑讽刺痛骂其丑陋行径,在一种轻松调笑的氛围中表现了老百姓对封建统治者的反抗,并以此突破封建文化的禁锢,达到寓庄于谐的目的。川北灯戏以其诙谐幽默的形式完成了“美”与“丑”的对立统一,将封建社会中下层人民卑贱的“丑”大胆呈现于舞台之上,并与其美丽的心灵与言行形成强烈对比,引发人们对“美”与“丑”的全新审视与思考。

(二)剧情幽默喜乐。川北灯戏剧目丰富多彩,最突出的艺术特点就在于“诙谐的剧情”。它的表达方式通俗易懂、轻松幽默,习惯用调笑的方式再现农村生活的场景,以民间戏剧的形式展示川北地区的民间文化。

川北灯戏可谓是一门关于“笑”的艺术,剧作者用“笑”的手法来表现不同的内容与思想,但即使是“笑”也并非单纯博人一乐,而是笑中有深意,乐中有思考。川北灯戏中的笑大致可分为敞口笑、开口笑、闭口笑、苦笑四种。敞口笑多带有浓烈的闹剧色彩,以极其荒诞的表现手法对剥削阶级和社会中各种丑恶行径进行无情的揭露和讽刺,演员夸张的表演常常让人捧腹。开口笑则是一些带有善意嘲笑的幽默剧,主要描写那些在性格上有某种缺点、弱点的人在行为上的不合时宜,让观众报以轻度的调笑,这种调笑往往带有一种善意的调侃,戏而不虐,让观众在一种自我嘲弄的氛围中得到启示。闭口笑多出于正剧的题材,剧情多是稍显严肃的话题,人们常在思考中会心微笑。所谓苦笑,则是眼中含泪的笑,往往用于处理悲剧或悲喜交加的题材。川北灯戏很善于运用喜剧的手法来表现悲痛,让观众在笑中有心酸,在悲苦中却又忍俊不禁。

(三)乐观主义精神。在过去的几百年间,川北灯戏给当地辛勤劳苦的人们带来太多的欢声笑语,每逢有灯戏演出,整个山村都为之沸腾,村民们无不奔走相告,虽然设备简单,场地随意,却丝毫不影响百姓们对灯戏的热爱与激情。川北灯戏正是通过滑稽的剧情,以一种轻松愉快、幽默调笑的方式来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与希望,它在带给当地人们无限欢乐的同时,也尽显川北地区人民对待生活乐观积极的心态。由于历史中的川北地区地理位置相对偏僻,其文明程度与经济发展都相对落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山区里百姓的生活皆是苦大于乐,悲大于喜,而川北灯戏作为当地百姓们对生活的独特观照与表达,戏里熔铸着他们对社会的观察与见解、对人生的感受与思考,因此从他们崇尚喜乐的审美基调中我们不难看出其豁达的心态与乐观的精神。

在剧中,人物间互相逗乐调笑,这也恰好体现了川北人民的性格特点:以嬉笑、嘲弄、滑稽、幽默的方式来调侃生活,并以此缓解生活带给他们的重重压力。正因如此,川北灯戏在经历时代的变迁、社会的更迭后,仍然与川北人民的精神生活相依相伴,其顽强的生命力来自灯戏艺术本身的魅力,也与川北人民生生不息、坚毅乐观的性格分不开。

三、艺术美

川北灯戏是集历史、民俗、音乐、舞蹈表演等诸多文化元素为一体的综合性较强的民间文化艺术。川北灯戏拥有一套自成体系的表演程式,但没有完全固定的模式,很多都采用川北民间歌舞,結合了花鼓、皮影、木偶和各种杂技,是一种具有高容纳度的表演艺术。而灯戏本身也体现了川北百姓在生活中的智慧与勤劳,并被灯戏演员通过夸张、大胆的表演形式搬上了艺术的舞台。

(一)音乐性。戏曲音乐是戏曲艺术结构的基本成分之一,也是较为稳定的部分。川北灯戏的音乐曲调源于川北的一些民间小调、嫁歌、神歌等,还融入了庆坛中的唱腔,具有十分浓郁的川北地方色彩和民间特色,它们大多结构简单,赋有节奏感与律动感,呈现出一种质朴、轻松、愉快的旋律风格,灵活多样,可歌可舞。

川北灯戏的唱腔曲调分为花调、正调两大类别,花调多以川北的民歌小调和四川本土的曲艺音乐为主,并吸收了部分外来灯戏曲调,经过灯戏演员在长期实践中的不断改动与编排,形成了结构短小、曲调质朴的川北民间特色。在具体的表演中,花调类唱腔多为连缀的结构,将不同的唱腔曲调进行反复演唱。正调则指以《胖筒筒》为主腔及其后来逐步衍生出的《十字韵》《联八句》《苦板腔》等,是一种近似半讲半唱的朗诵性的腔调。正调的唱腔结构规整,分为上下两个乐句并在反复中进行,属于板式变化的唱腔体制。在唱腔的实际运用上,演员会根据不同的剧目和人物使用不同的唱腔曲调,或是单一的一种唱腔结构,或是正调与花调综合运用在同一剧目,由此也更能够凸显各自的特长与本色。

此外,川北灯戏的器乐配置也颇具特色。最初只有一把胖筒筒、一个盆鼓、一面老大锣,配置十分简单。演出中,一般由巫师演唱多个角色,或配一女角,有时在唱段开头和结尾部分需要伴奏人员齐声合唱,男女老少音色各异,高低错落,形成了一种自然的和声效果。如今在灯戏中增添了不少新的乐器,如扬琴、琵琶、二胡、钹等,甚至还加入了一些西洋乐器,形成了新型的川北灯戏乐队,观众反响甚好。

(二)肢体语言。川北灯戏极具特色的艺术风格不只体现在口头语言、曲调唱腔上,它还有着戏剧所独有的艺术语言——肢体表演。川北灯戏的肢体表演可谓是语言的变体,它是人物在主体情绪指引下的行动语言,与口头语言、音乐演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川北灯戏的特点之一。

所谓“跳”,是川北灯戏表演的重要内容。就其起源而言,无论是庆坛活动还是民间歌舞,以及民间演唱中都离不开跳,因此在民间就有“无跳不成灯”的说法,甚至百姓们把川北灯戏称作“跳灯”。男女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需要不停地走动,扭“双麻花”、拐“八拐子”、走“三穿花”、跩“之字拐”等,“跳”不仅指的是演员的脚下功夫,同时还要求手要不停摆动,身段不停变化,例如,“兰花指”“剑指”“凤点头”“滚绣球”等。据统计,川北灯戏的表演步法有32种,手势变化有8种,身段变化有9种,这些动作也都是根据现实生活中各种动作夸张演变而来。演出中要求演员们能根据剧情的需要随时变化,甚至有些演员需要从开始一直跳到演出结束,保持整场演出一直处于欢快的气氛中。

四、结语

川北灯戏是一门历史悠久的传统民间文化艺术,它更是川北人民内心世界的缩影。几百年来,它倾其所有扎根在这块土地上,与当地人同甘共苦,不计回报地为当地百姓传递着欢乐,淳朴的民族情感也让川北灯戏在时代中散发着不同凡响的美感。随着近几年国家对非遗文化保护的重视,川北灯戏重新走上大众舞台,但其保护与传承工作依然任重而道远。

本文通过对川北灯戏艺术形态与文化内涵的挖掘分析,进一步彰显了川北灯戏重要的美学价值,能让人们从更多的角度了解并喜爱川北灯戏,也是对继承民族传统文化作出一点贡献。

参考文献:

[1]罗亚丽.川北灯戏的戏剧风格研究[D].中国艺术研究院,2015(06).

[2]王亦丹.川北灯戏研究[D].西华师范大学,2015(04).

[3]尧荣芝.川北灯戏形态特征与当代大众审美趣味分析[J].四川戏剧,2014.

[4]吕子房.川北灯戏[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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