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下，两面俱伤？

许然

气 候宜人，阳光微醺是南加州的天气常态。惠风和畅，相比之下，美墨边境上却没那么平静。

一枚枚催泪弹伴随着火光被大力丢进人群中，白色烟雾四散开来，瞬间淹没了试图穿越边境的移民。如火烧般的刺激感让人无法睁开双眼，喷嚏咳嗽不停。就像吃了一大口芥末，眼睛被滴入辣椒油，令人皮肤发麻，头晕目眩。

2015年10月19日，移民在克罗地亚与斯洛文尼亚边境等待。

如同其他国家的边境问题一般，中美洲移民和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的警员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场“斗智斗勇”。越境，既是移民们谋生的希冀所在，却也成为了各国边境管理的心头大患。

移民与“被移民”之殇 

“他们真是疯了！为了不掏钱修墙而让政府部分停摆，这将使美国花掉比边境墙预算还要多的钱！”在2018年平安夜的晚上，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再次为美墨边境之事发起了牢骚。

在社交媒体上风生水起的特朗普，在现实中却屡屡受挫。尽管坐拥无数网络粉丝，他还是没能如愿结束政府停摆。直到1月底，事情才迎来了转机——特朗普签署了国会通过的一项短期拨款法案，结束了这场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政府停摆。20天后，特朗普称已签署国家紧急状态行政令。对此，加州总检察长贝塞拉认为特朗普的这种行为将造成骨肉分离、儿童被拘押。

虽然早有预料，但悲剧的发生还是猝不及防。在圣诞节到来之际，8岁男孩菲利普却与父亲挥手告别。为离开危地马拉，父亲带着菲利普从美国新墨西哥州一侧潜入埃尔帕索，发现后被拘捕。两日后，咳个不停，还有些发烧的菲利普被送进了医院。但就在他结束治疗的当晚，却开始上吐下泻。在圣诞节零点刚过时，菲利普挣扎着死去。此时距他被捕还不到一周。

同样被墙阻隔的，还有以色列与埃及的民众。2017年年底，埃及曾基于人道主义考虑，开放了以色列加沙地带南部与自身接壤的拉法口岸，期限为三天。这时，一名患慢性肾病多年的巴勒斯坦妇女喜极而泣。因国内医疗水平的落后，期限内，有不少巴勒斯坦人排队出入拉法口岸，怀着希望前往埃及治病。

但对另一名“被移民”的埃及老人来说，回家之路却艰难漫长。在拉法口岸排队办理通关许可的民众中，这位老人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全世界都可以通行，只有我们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家。”原来，她于一年前到以色列看望自己的女儿，却正逢当地加强了对加沙地带的封锁，导致其一年来有家不能归。

有家可归总比漂泊无依要好。2017年初，在塞尔维亚通往匈牙利的边境地区，有数千名难民滞留在寒冬的夜晚中。随着匈牙利关闭边境，越来越多的难民集聚在塞尔维亚，等待着新的入境机会。但匈牙利却执意关闭与塞尔维亚的边境，并在与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的边境上建起了155公里长的第二道围墙，以阻止非法移民涌入。

当然，因边境矛盾而艰难度日的越境者，或许无力探究那些苦痛产生的根源。但在国家间，却为边境问题伤透了脑筋。

世界各国的修墙：比比谁更“犀利”

还未修起“高大上”的墙，美国国会就已吵得不可开交。但实际上，美墨边境问题还远未到让民众提心吊胆的地步。而有些国家就算修了墙，还是无法阻止各国间的敌意。

以色列和埃及的敌对关系始于公元前11世纪。从此两国交兵不断，直至以色列归还埃及的西奈半岛。根据埃及同以色列签訂的和平协议，以色列于1979年用钢筋混凝土和铁丝网建起了隔离墙。其后，埃及为防止走私人员利用地下隧道从事走私活动，又开始在地下建造钢铁围墙。但围墙依然无法隔离两国糟糕的关系，边界冲突时有发生。2014年，两国边境发生了一起埃及武装分子袭击以军事件，造成数名埃及武装分子被打死。鉴于数次中东战争的血海深仇，埃及民众对以色列一直心存敌意，而这种敌意绝非一面墙就能阻隔。

就算是朝韩双方的心结，也是停战协定签署后的多年才得以逐渐打开。以1953年在板门店签订的《朝鲜停战协定》中规定的军事分界线为界，朝韩两方所修建的边境墙“非武装地带”涵盖分界线南北4公里，东西宽248公里的区域范围。这是一个为了防止敌对行为而形成的缓冲地带，却也同时也分隔了朝鲜半岛人民几十年。

令两国民众振奋的是，这一非军事区已迎来了撤除。去年11月，朝韩各自试点拆除十一座前沿哨所，仅保留一座有价值的哨所。政府相关人士表示，保留的哨所道路设施等较为完善，今后可作为旅游景点供游人参观。如今，随着韩朝首脑会谈举行，朝鲜半岛紧张的局势逐渐解冻，韩朝边境两边的亲人终于得以重聚。

友好与敌对，就如同事物的正反面，面上看似不同，底下的根却有着历史渊源。保加利亚与土耳其的世代恩怨，源于五百多年前。直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长期受土耳其人压迫的保加利亚人才宣布从奥斯曼帝国独立。至今，两国间冲突不断。2017年，为提升边境安保水平，消除巡逻盲点，保加利亚与土耳其边境的埃尔霍沃附近的边境墙迎来了一次大修。实际上，早在2013年，保加利亚就已在该处修建了近30公里的隔离墙。根据保加利亚内务部统计，至2013年以来有超过6500名非法移民从土耳其经陆路进入保加利亚。

如同保加利亚人与土耳其的世代恩怨一般，印巴矛盾源远流长。围绕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印度与巴基斯坦多次爆发暴力冲突。在2003年，印巴在达成停火协议后，印度便在阿姆利则以西18公里外、巴基斯坦拉合尔市以东17公里地方建起了隔离墙。然而这似乎无法阻止印巴双方局势的不断升级。

但颇为有趣的是，在这条边境线上，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一个场景：傍晚时分，这里坐满了专程来看降旗仪式的两国民众，在整个仪式过程中，两国的驻防官兵要比试谁的腿踢得更高，谁的眼神更犀利。据说，这一动作的完美与否将影响到自身国家的脸面。

修墙容易，解矛盾难

阻止难民入境、隔离毒品贩运、避免恐怖主义活动和战争……多年以来，各国基于各种目的而建立起来的边界障碍，几乎有增无减。实际上，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两国修墙的背后所蕴含的是对国家主权的宣示。譬如哈德良长城和日耳曼长城。

据史料记载，哈德良修建长城以保护罗马所控制的英格兰南部地区。公元138年哈德良去世后，继任者安东尼·庇护又在哈德良长城以北约160公里处建造一条新的长城，即安东尼长城。而安东尼死后，继位的马可·奥里略很快便放弃了安东尼长城，并把那里的驻军全部撤回到哈德良长城。

从此，哈德良长城成为罗马帝国在不列颠的永久边界。罗马军事扩张和政治主张往往伴随其“行进中的”城市和道路前行，征服到哪里，道路、堡垒、城墙就被修到哪里。

而在公元2世纪，罗马帝国还在德国境内修筑了日耳曼长城，作为其北方边界。

起初，古罗马皇帝多米提安只是在莱茵河以西和多瑙河以北建造了一些军事防御工程，以弥补边境河流山脉等天然屏障的不足。这便是日耳曼长城的雏形。其后，由于军事需要，这些边防工程不断地扩建、延长。直至公元100年到260年，一道长达550公里砖石结构的防御工程被修筑完毕。日耳曼长城对当时保护古罗马境内的生活和贸易往来，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然而，强大的军事防御工程最终也无法阻挡古罗马帝国的衰亡。

修墙就让国家免于纷争吗？有分析人士认为，“修墙容易，阻民心难。心在，再厚的墙也无法阻断情感。心不在，墙也无法消弭矛盾与冲突。”

“只有和家人在一起时，我才能知道自己是谁。”每个周末，从墨西哥非法越境到美国谋生的丹尼尔都会来到蒂华纳的友谊公园与家人相聚。通过宽窄不到两厘米的铁丝网眼，丹尼尔努力伸出手指感受儿子的温度。

丹尼尔说，只有此时，自己才能拥有片刻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