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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马上》李千金角色特征分析

2019-03-28李想

戏剧之家 2019年6期
关键词:角色塑造元杂剧戏曲

李想

【摘 要】《墙头马上》是中国古典爱情戏剧经典剧作之一,几百年来被多个剧种改编演出,受到大众的喜爱和追捧。剧中塑造的女主李千金一角敢爱敢恨、果敢大胆,将之称为“封建时代的女权斗士“似乎也不为过。某种程度来说,正是这一角色的成功塑造,才成就了《墙头马上》剧本的经典性。对李千金角色的性格特征进行分析,有利于我们更深层次地了解剧本文本,更身临其境地了解人物处境和心理活动,并通过以上种种更好地理解作者白朴笔下元代社会的风貌。

【关键词】戏曲;角色分析;角色塑造;角色特征;元杂剧

中图分类号:J8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06-0017-02

《墙头马上》,又名《裴少俊墙头马上》,由元代著名剧作家白朴写就,系元杂剧经典文本之一,与关汉卿的《拜月亭》、王实甫的《西厢记》及郑光祖的《倩女离魂》并称“元曲四大爱情剧”。故事围绕女主角李千金和男主角裴少俊的爱情故事展开,情节跌宕起伏、脍炙人口,历来被奉为经典。自元代出世至今,已被多个剧种拿来屡次改编排演。编剧陈望久先生就曾借白朴的剧本重新改写出了黄梅戏版本的《墙头马上》,著名的黄梅戏演员吴亚玲、蒋建国、黄新德分别在剧中扮演女主角李千金、男主角裴少俊和裴父裴行俭的角色。该剧格调轻松愉快, 情节委婉而优美, 语言诙谐幽默, 体现出浓厚的生活气息①,同时也符合了黄梅戏质朴的戏曲风格,受到观众的一致好评。

针对《墙头马上》的先行研究可谓丰富多样。这些研究中,有从戏曲表演角度出发的,也有从文本角色塑造角度出发的,另还有以改编后不同剧种特色为背景展开讨论的。李千金一角在《墙头马上》这部剧中占据了绝对的主旨地位。剧本通过对不同情境中女主心里和言行举止的细致描写,成功塑造了一个敢爱敢恨、有气有节且敢于同封建礼教积极斗争的女性形象,一个具有现代女性意味的女主形象。沿着前人的研究脉络,本文将结合时代背景、故事情境对剧中女主角的言行进行剖析,试图对这一经典文学作品中成功塑造的典型形象进行深层次的形象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作品中揭露的社会现状和风气。

一、墙头马上一见倾心,私定终身出走天涯

作为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当今皇上之族,嫡亲三口儿”(第一折),李千金谨遵父亲教诲,不出闺阁半步,这也符合了封建时代延续千年的礼教文化对女性的严格要求。然而,就像高深的围墙关不住盎然春色,“灭人欲”的冷水也浇不灭少女怀春的热情。正逢满园春色弥留之际,李千金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花园中,倚墙外望、与裴少俊一见如故两相钟情,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的开始。事实上,女主角对于纯真爱情的向往早在裴少俊出现之前便已初露端倪:“柳暗青烟密,花残红雨飞。这人、人和柳浑相类,花心吹得人心碎,柳眉不转蛾眉系。为甚西园陡恁景狼藉?正是东君不管人憔悴!”(第一折,【寄生草】)感时伤春的少女又岂是单单为了留不住的满园春景无故叹息,字里行间皆是春心萌动却苦于无人相知相伴的孤单烦闷。

与抱怨闺中的少女不同,李千金不仅凭着一股好奇心爬上墙头,更大胆与初次蒙面的俊俏书生当下互通字条,在明白书生“咫尺刘郎肠已断,为谁含笑倚墙头”的情意后,主动提出“莫负后园今夜约,月移初上柳梢头”(第一折)。两性关系中如此主动的女性在现代或许并不罕见,但在封建时代文化环境中能保持此真性情、大胆表明心意实属珍贵难得。

一见钟情的男女主角本是初次深夜幽聚,没成想被家中嬷嬷撞破,说着便要被拉去面父母、见官。此时李千金褪去了大家闺秀的外在,与嬷嬷使诈耍赖、软磨硬泡。经不住央求的嬷嬷提出“第一件,且教这秀才求官去,再来取你;不着,嫁了别人。第二件,就今夜放你两个走了,等这秀才得了官,那是依旧来认亲”(第二折)的两种选择,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李千金当机立断,誓要从了初次蒙面的书生,毅然离家。“那里有女孩儿共爷娘相守到头白?女孩儿是你十五岁寄居的堂上客”(第二折),一方面是為自己追随情郎擅自离家这一做法的开脱说辞,另一方面也表现出女主角想要为自己做主、听从内心想法的决心,反映了女主个人意识的觉醒。

二、生儿育女避人躲世,真相败露羞愤离去

随书生出走后,李千金即藏匿在裴家后院书斋中伴读度日,一住就是七年。期间为裴少俊生育了一儿一女,从未同外界接触。然而,躲在书斋中的李千金并非为了爱情心甘情愿委曲求全的柔弱女子,“数年一枕梦庄蝶,过了些不明白好天良夜。想父母关山途路远,鱼雁信音绝。为甚感叹咨嗟,甚日得离书斋?”(第三折,【双调】【新水令】)正是她不甘从此恍惚度日的感慨。肯毅然决然地追随初见的爱人离家,在避人避世的情况下生儿育女。很难想象,这些用当今的世俗眼光看起来甚至仍有些离经叛道意味的举动发生在那样一个封建礼教根深蒂固的社会环境中。

女主角李千金的“离经叛道”不仅表现在为爱出走、默默生养儿女。事情败露后,她的一系列抗争与反应更是将其不屈的品性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一日,一双儿女在后院中玩耍,正巧被前来检查功课的裴父撞见。恰逢裴少俊随母外出,李千金唯有只身一人应对公公疾言厉色的追问苛责,甚至被要挟以“淫妇”的罪名送官法办。这一段矛盾冲突激烈的剧情描写中,不仅鲜少有关于女主角哭啼的叙述,更难得的是出现许多关于她是如何冷静为自己辩解(“妾身是少俊的妻室”“妾是官宦人家,不是下贱之人”)、为二人感情辩解(“这姻缘也是天赐的”)的细致描述。相较之下,男主裴少俊的懦弱性格在这出戏里也表现得更加明显。在被父亲追问后,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少俊是卿相之子,怎好为一妇人,受官司凌辱,情愿写与休书便了”(第三折),要以一纸休书了却二人情谊。此处男主的反应更与前文二人初识时“小姐不弃,小生杀身难报”(第二折)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可以说,李千金的勇敢、魄力不仅显露于其自身的言行举止,男主裴少俊的懦弱善变也同样为衬托女主不凡的脾气秉性做出了不小贡献。看清公公的无情与丈夫的软弱无能以后,李千金没有迟疑,即刻选择离开裴府、奔赴家乡。

三、瞻儿顾女下的被动团圆

尽管“志量过人,容颜出世”;尽管为爱走天涯、潇洒如女主李千金,承一纸休书告别夫君子女返家,发现家中父母早已驾鹤仙去,徒留旧时大宅和老仆数人的冷清模样,免不得心酸苦闷。这才有了“则兀那墙头马上引起欢娱,怎想有这场苦、苦。都则道百媚千娇,送的人四分五落,两头三绪”的悲凉感慨(第四折,【醉春风】)。照寻常人的逻辑,看客们当以为,终日忧伤成疾的女主角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丈夫与孩子身边,哪怕受些委屈、吃些责罚也是心甘情愿,更毋庸说“为官后的丈夫亲自找上门来请求重修旧好”此等“好事”。可剧本角色刻画的妙处正在于此。在白朴的剧中李千金对于爱情的思考绝不限于对自身遭遇的自怨自艾。她的思考中更有对裴少俊“读五车书,会写休书”的辛辣嘲讽,对裴尚书“枉叫他遥授着尚书,则好教管着那普天下姻缘簿”(第四折,【迎仙客】)的无情奚落,有“怎将我墙头马上,偏输沽酒当炉”(第四折,【耍孩儿】)的愤恨不平。李千金既追求自己理想的爱情,同时也追求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②当高中状元、官至洛阳县尹的裴少俊第一时间来到李府寻回妻子时,女主却好像丝毫没有原谅这荒唐夫君的意思,直言“我心中意气怎消除!”(第四折,【石榴花】),断然拒绝了“负心人”的请求。而后公公裴父跟随儿子少俊的脚步来到李府,“牵羊担酒”赔不是,却同样在李千金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你休了我,我断然不认!”(第四折)简单的一句台词,表明了她的坚定立场。作者用“纵使伤心欲绝,也拒绝和好,不肯轻易低头”的情节设置,勾勒出一个坚强勇敢、有鲜明自我意识和立场的生动女主形象。

唯一值得可惜的是,剧本最后没有逃脱“大团圆”的俗套结局,李千金在两孩儿的苦苦哀求下无奈认回了丈夫裴家。这是由于李千金对于爱情理想浪漫的追求, 仍然建立在“天赐姻缘” 的传统价值的基础上, 而非人性觉醒后的明确的情感追求, 带有鲜明的封建烙印。正是因为她相信“天赐因缘不可违”的缘故, 最终抛却自身所受到的伤害, 不计裴少俊的懦弱和裴尚书夫妇的种种恶行而重回裴家,最终表现了对封建礼教的依附和妥协③。尽管如此,过程中的曲折故事也足以让李千金这个敢爱敢恨、又不失气节的名门闺秀成为戏曲史上又一具有独特魅力的经典角色。《墙头馬上》这出戏本出自唐代白居易《井底引银瓶》,与《井底引银瓶》相比,《墙头马上》更加强调一种更人性化、世俗化的爱情观念,重视李千金作为一个女性的个体价值,褪去了《井底引银瓶》中女主人公的怯弱,不再拘泥于含蓄的审美风格,而是大胆把“情”放在了价值选择的首位,自由奔放④。在“存天理、灭人欲”的礼教规矩大行其道的封建社会,能出现如此具有独立思想、先锋思想的女性戏剧角色实属难能可贵,令读者无论是品读文本,还是欣赏剧目都能顿生酣畅淋漓之感。

注释:

①梁越松.优、美、新的黄梅精品——黄梅戏《墙头马上》赏析[J].黄梅戏艺术,2005:51.

②袁庆.《井底引银瓶》与《墙头马上》女性形象的文化内涵[J].吕梁学院学报,2015:30.

③孙立恒.越过封建礼教的藩篱,跨上自由幸福的骏马——《墙头马上》的浪漫主义精神诌议[J].西安教育学院学报,2003:30.

④袁庆.《井底引银瓶》与《墙头马上》女性形象的文化内涵[J].吕梁学院学报,20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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