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nt Wood的虚幻地域主义
2019-03-27于涛
于涛
评论界对于Grant Wood(1891—1942)的作品一直褒贬不一,要么嗤之以鼻,要么极力推崇。不同政治派别和艺术偏好的观者常把他与Norman Rockwell相提并论。Wood极具讽刺性的作品同时也遭致了强烈讥讽。几十年来他的作品都被排斥在艺术史之外。精于自我神话化,这位来自美国爱荷华州的淳朴农民开创了民粹主义艺术风格,表现人们的不安与焦虑。
纽约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近期举办了题为“Grant Wood:美式哥特与预言”的Wood作品回顾展,展现了Wood笔下虚幻的田园诗般的美国风景。展览收入了能体现Wood多方面艺术天赋的名作,包括《美式哥特》(1930)、《革命的女儿》(1932)、《帕森·威姆斯的寓言》(1939)以及早期的静物画、肖像画和风景画等,既有粉笔画、版画、壁画,也有珠宝、金属与玻璃制品,还有图书插图、布艺和家具,希望公众对这位艺术家有进一步的了解。
Wood在爱荷华州的一个小镇农场里长大,有三个兄弟姐妹,父亲早逝,高中后开始接受艺术培训,但并不系统。他曾就读于爱荷华大学和芝加哥艺术学院,但没有获得学位。“一战”时曾参军服役,退伍后开始任教,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直至她1935年去世。他的成名作《美式哥特》体现了20世纪30年代早期的地域主义风格。他创立了石头城艺术领地,意在鼓励艺术创作和培养艺术兴趣,邀请当地农民和市民来参观每周的展览和展卖活动,希望能拓宽他们对艺术的看法。后来Wood的婚姻解体、财务困境及同行的诟病使其身心疲惫,1942年因癌症去世。
Wood作品中的黑暗面折射出他的挫折经历,同时颠覆了他作为小镇价值化身的大众理念,即温和、淳朴、善良。这些作品不仅展现了艺术家的创造力,还流露出些许陌生化和疏离感,是其内心情感的体现。他的艺术生涯正值大萧条时期,人们都在探讨真正的国家身份是什么,艺术作品自然也会体现这一历史时刻。父亲的早逝对Wood的影响很大,这种悲痛难以消退,父爱的缺失所引发的微妙内心情感体现在他对男性权威人物的刻画上,如《约翰·B.特纳肖像画》(1928)。
1939年,美国加入反法西斯战争,Wood在《帕森·威姆斯的寓言》中重现了鼓舞人心的乔治·华盛顿与樱桃树的寓言故事,但他摒弃了原有故事所要表达的诚实、原谅等主题,而是重点描绘责怪的父亲与倔强的儿子之间的矛盾冲突。他赋予这个手拿短柄斧的男孩儿以美钞上的华盛顿肖像面容,凸显了争吵中儿子的主导地位,任性的小乔治不仅变成了一家之长,今后还成了一国之父。
《美国高尔夫球手》(1940)是Wood的晚期作品。画中的银行家Charles Campbell身穿运动夹克,系着领带,正挥杆击球,背景是一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Campbell望向远处击出的球,他的动作与苍白无云天空之下的静谧与安宁融为一体。人物右肩上方的淡红色橡树枝很抢眼,产生装饰对比效果的同时也点明生命已进入秋天,好像偷偷伸向人物的死神之手;树叶间伸出的细枝上果实已经脱落——果实象征着男性的生育能力与力量,正如《赫伯特·胡佛的出生地》(1931)前景中挂满橡实的橡树预示着胡佛将当选总统拥有权力。
从这次展出的作品可以看出Wood并不偏爱女性人物,她们普遍呆板、丑陋。他曾将自己的妹妹刻画成怪异姐妹之一,身穿肩部印有巨大黑色圆点和弓箭图案的上衣,看上去就像蝙蝠,胸部垂到腰间。《南的自画像》(1931)《美式哥特》中的平胸女人也是如此。Wood在《抱着植物的女人》(1929)中将母亲描绘为中西部的蒙娜·丽莎,老人的腿部模糊化处理为小丘状,并没有采用透视收缩画法。作为技艺精湛的现实主义画家,Wood对母性身体的刻画明显不合常理。此外,他的一部分作品还对女性进行了嘲讽,如《革命的女儿》中三位自鸣得意的老妇人——他非常痛恨美国革命女儿会组织,通过这幅作品发泄了他的不满。在《维多利亚式生存》(1931)中,他将自己的伯祖母描绘成一位驼背、薄唇、易怒的老妇人,头發梳到后面,长长的脖子上围着黑色的装饰带,严肃僵硬地坐在烛台式电话旁边。她的电话或许象征着Wood所遭受的流言蜚语。显然,这与另两位地域主义画家朋友Thomas Hart Benton和John Steuart Curry的创作风格与意图大相径庭。
Wood对爱荷华乡村的强烈情感是其风景画的创作灵感之源,他以拟人化的土地表现物欲。耕种者对土地的驾驭如同艺术家对构图的掌控。云朵、树及其他风景构成元素都可以用来装饰抽象构图。《春天来了》(1936)中广阔的波浪状绿色田野中点缀着三个正在耕种的农民,从高处远望的视角可以令观者融入自然之中。Wood所展现的美国中西部景象揭示了地域主义的不足与虚伪,这或许源于现实背后隐藏的社会、道德和政治原因。他一直在试图宣扬传统的美国价值,然而疏离感与自我探寻之间的内心挣扎,却使他因为对社会现实与人们忧虑心态的怪诞表现手法而始终遭到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