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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狗厨印”及相关问题考辨

2019-03-25李学嘉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9年3期

李学嘉

摘 要:“弄狗厨印”于20世纪出土于河南,“弄”为机构名,是“御弄”之省。根据相关出土玺印封泥的对比以及传世文献的记载,可以推断“弄狗厨”受“弄右般”的管理,负责狗类曹属人员的饮食,既是秦官也是汉官。“弄狗厨印”应为秦至西汉早期遗物。对于该印的探讨还涉及“弄右般印”“御弄”“御弄尚虎”“阴/阳御弄印”“尚犬”等印的考释及相关职官考辨。

关键词:弄狗厨印;弄右般印;阴/阳御弄;御弄尚虎;狗监

河南省博物馆藏有一枚铜质台式鼻钮印,印面为“弄狗厨印”四字。关于该印的文字释读学界并不存在争议。罗福颐曾将此印收入《汉印文字徵》,后来更改观点,在《古玺印概论》中认为该印是秦官印。而王人聪在《秦官印考述》中也持相近观点,认为是秦印。

但对于该印中“弄狗”或“弄狗厨”具体所指为何,至今仍不清晰。

曹锦炎认为,“弄狗”是供玩赏之狗,与用于狩猎的狗不同,并引《后汉书·孝灵帝纪》所载“又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绶”[1]184。这条文献是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唯一有“弄狗”一词的史料。然而,这句话中虽提及“弄狗”,但“弄狗”在这里显然是动宾结构,与偏正型的“弄狗”并不相同。且此处文献记载的是东汉史事,从年代上看也并不相合,因此将之用来证明印面内容是不恰当的。

关于“弄狗厨”,学者们猜测纷纭。曹锦炎认为,“弄狗厨”是王宫内豢养“弄狗”的机构或官署——“弄狗署”下设的厨官。而“弄狗署”这一机构的规模不小,是帝王生活奢靡的反映[2]184。王人聪认为“弄狗”是狗监官署的名称,厨是狗监之下的属官[3]54。牛济普认为“弄狗厨”是一个厨名,是“管理耍弄狗系机构的厨印”,认为虽然汉代有狗监之制,但由汉及秦,秦时应该已经有了狗监一类的组织,“弄狗厨”就属于这类组织[4]66。罗福颐认为“弄狗厨”是“弄狗厨夫”[5]3。李超则明确指出“弄狗厨”是负责“弄狗”饮食的职官,也就是饲养员,并且推测其他动物也有对应的“厨”存在,有“弄虎厨”“弄麋厨”等官职,专门饲养这些异兽[6]58。可见学者大多认为“弄狗厨”是狗监之类机构的下属组织。

基于此,我们将对与此印有关的问题进行逐一梳理,从中来探讨“弄狗厨”的真正含义。

1 关于“弄”

弄,故训玩也,有“游戏、玩耍”之意。“弄”与“玩”互训,“玩”有珍宝之意,因此陈治国认为“弄”也可引申为“珍惜、珍爱”之意[7]118。“弄”字还有“做、从事”的意思,与狗连用,理解为从事与狗相关的工作似乎也可通。除此之外,“弄”字还有十余种解释[8]557,此不一一叙述。由此可见,“弄”字的意义众多,与此面印文的关系不好直接判断,我们必须依靠其他旁证。

在出土的秦封泥中,还有几枚带“弄”字的封泥,即“弄右般印”“阳御弄印”“阴御弄印”“御弄”“御弄尚虎”。下面我们通过讨论这几枚封泥的字面意思来推断“弄狗厨印”中“弄”字的含义。

1.1 弄右般印

以“般”为职官名的印还有“尚浴右般”“私官左般”“私官右般”。20世纪80年代西汉齐王墓随葬坑中出土的有铭青铜鼎上刻有“齐食大官,右般者”[9]351,也出现了“右般”。“右般”是食官的属官,分左右曹属。“尚浴右般”即负责“尚浴”机构饮食的职官,“私官右般”是负责“私官”饮食的职官。以此类推,“弄右般”即为负责“弄”内各种人员饮食的职官。这里的“弄”是机构名。

1.2 御弄

秦封泥中有“御弄”印。据上文观点,“弄”是一个机构名,所以“御弄”是御府中的一类,专门管理供皇帝消遣玩乐的动物,这些动物的主要作用就是赏玩娱乐。就狗来说,用来打猎、献祭和食用等非娱乐属性的狗不在御弄的管理范围之内,只有那些作为宠物的和只供观赏逗弄的,才属于御弄的管辖。“弄右般印”中的“弄”就是“御弄”的省称,御弄之下分阴、阳御弄,负责御弄内人员的饮食。

1.3 御弄尚虎

西安六村堡出土的封泥中有“御弄尚虎”多枚,可以确定是秦印。但对这类封泥的定名还有分歧,有“御弄尚虎”“尚虎御弄”和“尚御弄虎”三种观点。笔者认为,既然“御弄”是管理动物的一类机构,那么“御弄”与“虎”的关系肯定是“虎”从属于“御弄”。“虎”写在“御弄”之后才能表明“虎”是“御弄”的一個分支,由此可排除“尚虎御弄”一说。

《通典·职官志》中记载,秦时置“六尚”,出土封泥中也有许多“尚某”类封泥如“尚冠”“尚剑府印”“尚寇”“尚佩”“尚佩府印”“尚帷中御”“尚臥”“尚臥仓印”“尚衣府印”“尚浴”“尚浴府印”“尚浴仓印”“尚浴上府”“尚浴寺般”“尚浴右般”等,都属于宫廷内官。“尚”有执掌、掌管之意,从构词角度来判断,“尚虎”与“尚御弄虎”中“尚”的对象分别是“虎”与“御弄虎”。“尚虎”意思是“掌管虎”,“尚御弄虎”指的是“掌管御弄之虎”。当我们承认“尚御弄虎”时,表明“尚某”类职官高于“御弄”,除了尚御弄虎,可能还有尚御弄鹿,或者尚别处(不止御弄)的虎等。但是这样的命名方式实在繁琐,不利于日常管理。只有我们读作“御弄尚虎”的时候,才不但表明虎属于御弄,也表示御弄之中设有不同动物种类的曹属,除了尚虎,还应该有尚鹿、尚豹等。尚虎是御弄的下一级,这样就合理许多。

所以这枚印的正确读法为“御弄尚虎”,表明在御弄之下还设有各尚。

1.4 阳御弄印、阴御弄印

在相家巷出土的秦封泥中有“阴都船丞”“阳都船丞”,由“都船丞”职分阴阳可推断“御弄”也分阴阳,属于同一官署但职能有所不同。李超先生更进一步认为阴、阳御弄分别管理囿苑内不同品类的动物,由于动物分阴阳,所以御弄也分阴阳[10]57。笔者认为此见解很可能接近事实,除了李超先生对动物属性的论述外,传世文献中也习见肉食的性味分辨,食用肉类的时机与四时节气等都有所关联,可见动物分阴阳不是空穴来风。

综上所述,无论弄的本质是“玩弄”还是“珍爱”,都不妨碍“弄”作为一个机构的名称,反而都暗含了一定内在联系。所以,我们认为“弄狗厨印”中的“弄”是一个机构名,是“御弄”的省称。这个机构专门负责管理供皇家观赏或娱乐的动物(珍贵的动物)。弄下分各尚,具体管理不同的动物种类,又有阴、阳御弄是各尚的小上级。另外还有右般,负责御弄之中人员的饮食。

2 狗

七八千年以前我们的先民就已经开始捕食或驯化狗,在新石器时代的各种文化遗址中,狗的遗骸屡有出土。

2.1 狗与犬

“狗”字与“犬”字表示的是同一種动物,在古籍中通用。《说文·犬部》:“犬,狗之有县蹏(蹄)者也。”如果实在要区分,可能是“大者为犬,小者为狗”[11]2694,或“(犬)未成豪,狗”[12]77。战国以前,“犬”字的使用频率高于“狗”字。战国时期发生变化,“狗”字的使用频率逐渐超过“犬”字成为常用词,“犬”字则逐渐仅作为书面语使用。但据夏业梅对典籍中使用的“狗”“犬”字统计,二者在意义上几无差别[13]31。因此,本文在引用文献时不区分“狗”字与“犬”字。

2.2 狗的作用

2.2.1 献祭

狗最早用作祭祀时的献牲。《说文·犬部》:“献,宗庙犬名羹献,犬肥者以献之。”用来祭祀的犬称“羹献”,需要“人将所食羹余以予犬”,犬吃后变肥,这样才能用来献祭鬼神[14]2747。《尔雅·释天》中说“祭星曰布,祭风曰磔”,磔狗攘四方之神以避止灾祸。另外在进行燕礼时也要用到狗作为献牲,即“燕礼则折俎,有酒而无饭也,其牲用狗”[15]2912。

2.2.2 食用

从先秦时起人们就已经对狗肉有了一定认识。在食用肉食时,有一套与主食搭配的原则,即《周礼》中提到的“犬宜粱”[16]1436。以狗肉来说,狗肉与梁配食最佳,另外还要配合季节。《礼记·月令》中讲“孟秋食麻与犬”,孟秋时分最宜食犬。“周代八珍”中有一道是“肝膋”,其做法是“用狗网油包裹狗肝,沾水,然后火烤,至网油变焦而成”[17]7。在作为食材的狗选用方面,忌用“狗赤股而躁,臊”者,即不可以选后退部位没有毛而且走路急躁的,因为这种狗的肉臊恶。另外狗的肾不可以食用,是对人体不利的部位[18]3177。到了汉代,食狗肉愈发盛行,如马王堆汉墓遣策食简中记有“犬羹”“犬巾羹”“犬苦羹”等[19]23。此外,历史上著名的聂政、樊哙等人都曾以屠狗为事,也可以因此看到狗肉的受欢迎程度。

2.2.3 狩猎、守御、供主人驱使

狗以其对人类的作用被分为不同类型,《礼记》中有“效犬者左牵之”“献犬则右牵之”[20]2694的记载。大意是指用来食用的犬好齛啮人,所以要用左手牵着,右手防御;而田犬、畜犬,不咬人,所以不必防御。狗作为一种家畜,能以其吠叫声示警、看守家园,帮助人们御凶,打猎时帮助人们捕获猎物,是人类有利的帮手,这在世界各民族文化中都有反映。

战争中有种叫作“狗附”的夜间守卫之阵,指的是“二十人为曹辈,去垒三百步,畜犬其中,或视前后,或视左右”[21]429。狗听从主人的命令做事,“桀犬吠尧”便是如此。周代有专门负责相犬的人员,以判断犬的秉性。

《汉书》卷二十五《郊祀志》记有:“磔狗邑四门,以御蛊灾。”关于“磔狗邑四门”的文化意义,王子今先生已有详细分析[22]133,狗是一种阳气重的牲畜,以狗张磔于城郭四门,可以禳却热毒气。到现在民间还有狗血可以辟除邪祟的说法。

2.2.4 娱乐

张骞通西域之后,“巨象、师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异物,四面而至”[23]3928,极大丰富了统治者的日常生活。在传世文献中,狗与马常常连用,出现在骄奢淫逸的场景中,但“狗马之乐”是统治者不可沉溺的。

2.2.5 预兆

《汉书》卷八十四《翟方进传》记载,翟宣看到狗进入庭院乱咬一气就跑走的景象感到无比心惊,后来果然大祸降临。还有《汉书》卷二十七《五行志》载:“贺为王时,又见大白狗冠方山冠而无尾,此服妖,亦犬祸也。……贺既废数年,宣帝封之为列侯,复有罪,死不得置后,又犬祸无尾之效也。……又曰:‘君不正,臣欲篡,厥妖狗冠出朝门。”“犬祸”这个词就是专指与犬有关的异事凶兆。

天狗星也预示着兵祸。吴楚七国之乱时,天狗星划过梁野,“遂伏尸流血其下”[24]1348。还有很多与狗相关的异事,比如有狗脑袋上长了角,那么天下就会发生兵祸;狗与豕交,国家也会有叛乱等。

综上所述,狗的职能多样,统治者饲养犬类首先是用于玩乐或守御,也有可能用于食用和献祭。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此印中的狗是官方所豢养。

2.3 与狗相关的官职

《周礼》中记载司寇之下掌管犬牲的人称作“犬人”,犬人也负责相犬、牵犬[25]1874。秦汉时期职官系统进一步发展,与狗有关的职官也有所增加。从玺印封泥来看,除了“弄狗厨印”以外,还有两枚与狗相关的封泥,分别是“尚犬”和“狡士将犬”。

我们之前讨论过“御弄尚虎”,得知“尚”加在动物名之前表示专职管理某类动物的曹属,因此“尚犬”应是“御弄尚犬”的省称。

秦玺印封泥中有大量“将马”称谓,指管理马匹的人,所以“将犬”就是管理犬的人。《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答问》载:“可(何)谓‘宫狡士、‘外狡士?皆主王犬者殹(也)。”[26]138其中提到“狡士”这个称呼。另外相家巷封泥中也有“狡士之印”,可知专门管理王犬的人称“狡士”。《谷梁传·僖公二年》载:“如受吾币而借吾道,则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取之中厩而置之外厩也。”表明在先秦时期就设有外厩。《战国策》中有“狗马实外厩,美人充下陈”[27]230的说法,说明外厩中有养狗。但是管理狗、马的机构一直在发生变化,仅玺印封泥中所能见到的“厩”类职官名就有十余种,汉时还在长安西二十八里处建了犬台宫。所以笔者认为“外狡士”指的应该是驯养外厩王犬或所有宫外王犬的人员。《三辅黄图》引《汉旧仪》提到上林苑中有“六池、市郭、宫殿、鱼台、犬台、兽圈”六类建筑,其中“犬台宫”自为一宫,这在《汉书》中也有例证[28]86。因此,“宫狡士”就是指在犬台宫内驯养王犬的人员。然而秦汉时期除了犬台宫和外厩之外,宫内也有养狗。《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世家》载:“沛公入秦宫,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因此,“宫狡士”也可能指在宫内驯养狗的人。

“狡士”与“将犬”分别表明身份和职能,笔者认为“狡士”就是“狡士将犬”的省称。

从传世文献的记载来看,汉代以后出现“狗监”这一称谓。笔者认为狗监就是负责所有王室用狗及其相关各类事务的总负责人,可以差遣所有狡士。历史上最著名的狗监是汉代的杨得意,他向漢武帝引荐了司马相如。唐代诗人刘禹锡诗《酬宣州崔大夫见寄》中的“再入龙楼称绮季,应缘狗监说相如”一句就是借用了这一典故。可见狗监是十分重要的官员,与皇帝十分亲近。

《汉书·百官公卿表》载:“水衡都尉,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掌上林苑,有五丞。属官有上林、均输、御羞、禁圃、辑濯、钟官、技巧、六厩、辩铜九官令丞。”[29]735汉武帝时设置了水衡都尉,掌管上林苑,上林苑的主要官员有“令”和“尉”,他们的工作是登记禽兽的口数。还有“上林诏狱”,也是主管上林苑中的“禽兽、宫馆之事”,上林诏狱直属于水衡都尉[30]86。上林苑有犬台,犬台宫在长安城外。

3 “厨”官

在玺印中除了“弄狗厨印”之外还有蛇钮铜印“旃郎厨丞”[31]9,陶文中还有“骊山□厨”[32]319等。厨,厨官之省。厨官在古籍中十分常见,周代以前称庖,周代有宰夫、雍人、膳夫,春秋战国时期有厨人、厨官,秦有厨丞,汉有厨监、雍厨等,主要指负责饮食的官员。《敦煌变文集新书》载[33]1237:

昔有楚王共群臣坐食,葅中有水蛭。惠王欲击出,恐法厨官,遂即裹而食之。惠王先患冷病,因食蛭,病遂吐蛭,又腹内冷病,吐出三升,因即宿病永差。王左右及群官等见之,欲追尉官及膳夫等推问罪之。元王曰:“不可为食而罪人。”又欲追宰夫,欲杀罪者,取蛭而吞之。王曰:“天感其意,因此冷病得除。何要令食此蛭。”便舍膳夫之罪。

这段记载中共出现了“厨官”“尉官”“膳夫”“宰夫”四种负责饮食的职官,表明古代宫廷内官系统中与饮食相关的职官系统非常严密。

厨官以其职能之故在历史进程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史记》卷四十二《郑世家》载:“釐公五年,郑相子驷朝釐公,釐公不礼。子驷怒,使厨人药杀釐公,赴诸侯曰‘釐公暴病卒。”另有《史记》卷七十《张仪列传》:“与代王饮,阴告厨人曰:‘即酒酣乐,进热啜,反斗以击之。於是酒酣乐,进热啜,厨人进斟,因反斗以击代王,杀之,王脑涂地。”以上两条史料都体现了厨官的重要性,甚至在政治斗争都起到了关键作用。

秦封泥中与饮食有关的职官还有“羞”类与“飤”类。

羞同馐,指代美食,也表示御膳。与“御弄尚虎”同一地点出土的封泥有“御羞”“御羞丞印”“御羞行府”“御羞阴园”等。其中“御羞”属于水衡都尉,是上林苑中负责饮食的机构,“御羞丞”“御羞阴园”是御羞中具体的职官名。

飤官在汉印中十分常见。陈直先生曾指出,汉代称食官为飤官,并且食官在汉代逐渐从“飤官”变为“饲官”[34]113。2016年渭河地区新出土了一枚“飤厨卬章”印,吴镇烽先生认为“飤厨”是官署名,为飤官属下的厨官[35]130。王伟先生认为右般是食官的下属[36]214,这种观点恰好印证笔者之前的判断,即弄内有右般,右般在弄中工作或者负责弄中人员的饮食,但本身是由尚食管理的。而弄狗厨又接受弄右般的管理,负责狗类曹属人员的饮食。既然御弄尚犬的负责人称狗监,那么弄内负责所有狗类曹属食物的厨官称狗厨也就顺理成章了。即弄狗厨的职能是负责狗类曹属人员的饮食。

通过以上分析还我们还可以认识到,弄为秦官,隶属于弄的“弄某某”也是秦官,但把与犬类事物有关负责人称为“狗某”的做法又存在在汉代(汉武帝时期)。因此,我们只能说弄狗厨官在秦代就已经存在了,而汉代也继续保留。

4 断代问题

正如文章开头所说,关于这枚印的断代问题有过争论。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知道了弄狗厨官既是秦官又是汉官,因而无法从印文内容来判断这枚印章的时代。于是我们需要进一步观察其形制。

从尺寸来看,该印边长2.3厘米×2.5厘米,高1.5厘米,没有特殊之处。在印面布局方面,此印印面约为正方形,有边栏有田字界格,白文,一格一字。而这种“有边栏有界格用摹印篆的白文官印制度,创始于秦代,沿用于西汉初期(汉武帝太初元年以后才逐步有所改变)”[37]179。该印文字体为小篆,字式略方,笔画平直,整齐自然,是秦至西汉初期玺印的书写风格。王人聪先生就其中“印”字的写法,指出该字“末笔不与上一笔横划平齐,而是行笔至中间位置即往下曳,更是秦印的特点”,于是将该印定为秦印[38]2。而事实上,“印”字写作“”形虽说符合大多数秦印的情况,但也有部分秦印“印”字写作“”,如“长平乡印”“邦司马印”等,并且在汉印中也有写作“”的情况,如可以确定为汉印的“建平君印”“轶侯之印”“帝印”[39]26,以及《汉印文字徵》中收录的“修故亭印”“北乡之印”“孝成君印”等。因此,仅从“印”字的写法来判断该印的时代是不够准确的,只能说“弄狗厨印”是秦至西汉早期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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