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手本色
2019-03-25
在我们当代人的眼光里,恐怕很难找到比“猎手”与“旅游者”差异更大的两种人。狩猎活动对于目标猎物有极强的针对性,在空间方位上则可以不断延展变换;反观大家心目中理想的旅游行程,在空间上会相对固定,而在途中究竟要经历哪些环节、收获哪些体验,旅游者却大多尽可能地随机、随缘。哪怕是今天所谓的“游猎之旅”,往往也是在布置好的区域内静候猎物亮相,与古人动辄几天几夜长途追踪猎物的做法完全是两码事儿。对于今天的旅游者来说,“打猎”大概已经是可见光谱之外的一种陌生现象。
但人类学家却会提醒大家,在人类历史中90%的时间里,人都主要靠狩猎和采集为生;换句话说,“智人”这个物种首先就是一种猎手。如果再把视角放远,考虑到古人类花费200万年走出东非、最终遍达世界各个角落的过程,我们几乎可以说,“人”生来是边打猎边旅行的动物。即便我们对此没有充分意识,行与猎的本能也早就铭写在每个人的物种基因之中;我们骨子里的猎手本色,或许时刻在影响着我们获得的每种感受、制定的每个决断。
打猎是项艰难的营生;古来成功的猎手大都具备若干非凡的品格。首先当然是毅力和耐心,为追逐猎物不辞饥渴、不恤迂回;不仅如此,研究者还告诉我们,猎手对事物往往具有最具体深入的知识,他们“会精确地注意到陆地和海洋各类生物的种属特征,以及像风力、云层、光线、海浪变化、水流和气流等自然現象中最细微的差异”。正是基于这些无与伦比的知识与生存本能,猎手方能对稍纵即逝的机会做出敏锐的判断与抉择。哪怕放在崇尚轻快含混的时代背景下——我们甚至想说——恰恰是因为考虑到这个背景——上述“猎手美德”也应当成为旅行文化的重要补充元素。
重视生态保护的当代环境政策,当然无法容许每个人都成为字面意义上的猎人。但我们历来观察到,不少卓越的旅行者以特定研究目标或职业理想作为出发点,通过旅行实现了自己的生涯梦想。本期杂志的专题报道《猎梦人》讲述的正是这样一组故事:报道的主人公为了追寻一种珍稀蜻蜓、一个“处在最佳状态的”榴梿或者一项咖啡豆发酵工艺踏上旅途,倾尽心力;虽然身处当代,但他们对梦想的执着投入、他们在求索中的坚韧顽强,与古时最出色的狩猎者相比亦不遑多让。我们相信,这样一组报道不仅能收到发掘新知、增广见闻的效果,更能有助于令深埋在旅程足迹中的“猎手本色”充分展现在读者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