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大坝信息的共享和透明是改善公众认知有效手段

韩国大坝委员会副主席 Bong-jae Kim

韩国大坝建设概况

张志会：请您简要谈谈韩国大坝建设的历史。Kim：1910年以来，我们建了很多仅仅用于发电的大坝。20世纪70年代是韩国经济的迅猛增长期，我们开始建设具有发电、供水和生态环境等不同用途的多功能大坝。这些多功能大坝作为重要的基础设施，对韩国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张志会：韩国已建成多少大坝？有多少大坝在建？水电在整个国家能源供应当中占比多少？Kim：韩国目前有1800座大坝和水库，包括一些小坝。根据国际大坝委员会的标准，15米高以上的大坝，我们目前有1200座，水力发电占了韩国总发电量的0.6%。核电和传统热力发电占了韩国电力供应中绝大比重，核电比重为30%。目前我们国家没有大规模水电开发潜力。

张志会：有些人认为建大坝具有消极生态影响，反对建坝，甚至认为美国已经开始拆坝。

韩国在这方面的情况如何？

Kim：民间组织基于美国的案例，已经提出过拆除大坝的问题。从根本上来说，美国正在拆除那些由于水库泥沙淤积或其他问题，而不再具备供水功能的大坝。在韩国，我们基本上还没有丧失功能的大坝。韩国每座大坝都具有各自的水资源管理能力。也许现在世界上其他地区有一些大坝已经丧失了功用，但我们韩国的大坝或多或少都还在发挥着作用。

政府主导的新建大坝越来越少，未发生“拆坝”运动

张志会：请问韩国大坝建设是由政府主导的吗？Kim：韩国和中国情况类似，山区众多，70%的年降雨量都集中在6月到9月的雨季时期，所以我们需要大型的水资源基础设施，比如大坝水库。以往是中央政府主导新修大坝，但当前没有这类项目，因为非常困难。之所以目前中央政府不再主导大坝建设，原因有两个：第一，韩国水供应系统基本靠水库供水。大容量供水系统是跨城域供水系统之一。我们大坝或水库供水的能力几乎已达到了百分之百，能够完全满足需求。另一个原因则是韩国民众和环保组织目前对新建大坝持负面态度。目前我们国家没有大规模水电开发潜力，目前没有大坝在建。在全球气候变化的背景下，韩国正寻找其他机会来取得进展。

我们正在参与或考虑由当地政府或社区主导大坝建设。这种情况下，中央政府会支持当地政府对新建大坝进行决策，韩国水资源公社也在参与这些工程。这是获得社会认可或社会共识的重要因素之一。

大坝实施分类管理

张志会：韩国大坝管理是按照规模大小进行分类管理吗？

Kim：在韩国，大坝是以功能来分类的。根据韩国的相关规定，韩国水资源公社负责管理韩国多功能大坝在内的水资源基础设施，包括具有发电功能的多功能坝，该组织会将这些大坝生产的水电运输到国家电网当中。农业部或者韩国农渔村公社来管理农业用水库，比如一些小型水库。韩国电力公社集团（类似中国国家电网）发电分公司作为韩国电力公社集团的五个子公司之一，负责运营管理水电站和核电站。

在今年六月份以前，韩国水资源公社（K water）归土地、基础设施和交通运输部管辖。但目前，环境部负责所有与水相关的管理，韩国水资源公社已由环境部管辖。这是总统的重要讲话导致的，因为政府希望将水量和水质管理相结合，所谓“水务管理一元化”，所以这是韩国水资源管理的一个重大变革。

中央政府和企业共同推动水资源基础设施项目的公众认知

张志会：在过去几十年，韩国公众对大坝的认知是否存在一个转变的过程？

Kim：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时我们非常穷，那时公众对大坝建设比较支持，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极态度。随着韩国民众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他们的环境生态保护意识也逐渐提高。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民间组织在生态环保方面日渐活跃，所以我们认为公众意识对大坝发展越来越重要。

韩国昭阳江大坝 摄影/ VCG

张志会：当前在韩国，公众是否认为水电是清洁可再生能源呢？

Kim：韩国人对于水力发电项目通常持消极态度，因为水力发电不可避免会带来一些环境社会问题，所以这对于水力发电项目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单纯水力发电的大坝项目1990年代开始就停建了。我们的发电政策方向从水力发电转向了传统的热力发电或可再生能源。

张志会：让民众意识到大坝作为基础设施对他们日常生活的意义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么，在韩国是哪些部门和团体在推动大坝的公众认知呢？

Kim：中央政府和企业共同推动水资源基础设施项目的公众认知。具体来说，中央政府主要负责财政预算和法规，而水资源公社这样的企业则重在行动和执行。我们一直致力于设计环保型大坝建设工程和大坝修复工程，并通过开展一些帮助大众理解大坝的项目，提升大坝项目的公众认知，主要有三个措施：第一，补偿水库移民；第二，新建桥梁，为移民建立建设新的基础设施，帮助当地发展。每年我们平均会资助四千到七千万美元，帮助当地修建小型大坝，这也是帮助当地社区的社会服务型预算；第三，财政资助。每年我们从水资源销售收入中拿出0.6%，从电力销售收入中拿出20%，用来资助坝区，提升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因为有收入，当地居民都会非常满意。

张志会：福岛核电站事件对于韩国水电发展有什么影响？

Kim：由于福岛核电站事件，韩国政府不再专注核电，转而特别重视发展清洁可再生能源。但福岛核电站事件对韩国水力发电没有产生直接影响。韩国的公众对于建坝持消极态度。

致力于大坝信息共享和公开透明

张志会：你们水资源公社是如何就大坝的社会认知进行公众教育或公共沟通的？

Kim：我们公司有5000人，我们每个人都在尽自己的责任去教导公众。我们每座大坝都有一个现代化的游客中心，通过形象的图片和多媒体手段，来教导公众这些水库如何为公众所用，如何向公众供水。目前我们专注于大坝信息的共享和公开透明，告诉公众我们为什么要建大坝水库，这对当地居民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事情。我们正在专注于支持地方政府或社区发起的新建大坝。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非常努力地达成社会共识。这就是我们与社会公众达成共识的主流做法。

张志会：在您看来，韩国和日本的大坝发展有何不同？

Kim：2016年之前韩国没发生过大地震，但2016年和2017年我们有超过了历史震级的大地震，因此韩国现在对地震非常重视。日本建坝经验比我们丰富，技术比我们好，值得我们学习，但我们也拥有自己的技术。韩国之前重视建设新的水资源基础设施，但现在重心转向了水资源循环利用、雨水收集等，减少水资源流失，同时重新评估现有水资源基础设施，并对其升级改造，以更好地加以管理。这也是我们应对公众对大坝的消极认知的主要政策。

张志会：您对于改进三峡工程的公众认知有何建议？

Kim：其实我对于三峡大坝没有很深入的了解，但我建议中国政府或三峡大坝运营方能够向公众、向专家更公开透明地分享相关信息，这是提升大坝的公众认知的方法之一。

张志会：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