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中格莱斯合作原则的违背现象分析

周璇

摘 要：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莱斯在他的著作《逻辑与会话》一书中提出了“合作原则”理论。本文从格莱斯合作原则的含义和合作原则的准则入手，再结合《甄嬛传》中部分的对话，重点分析了数量准则的违背、质量准则的违背、关系准则的违背以及方式准则的违背。以期为人与人之间成功的交际提供一些指导。

关键词：合作原则;准则;违背;《甄嬛传》

中图分类号：H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9）01-0114-04

一、合作原则的含义

1967年，美国著名语言哲学家保尔·格莱斯（H. P. Grice，1913年—1988年）在哈佛大学的威廉·詹姆斯的讲座《逻辑与会话》中首次提出了“会话隐含意义”（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理论。随后在《Routledge哲学百科全书》里，格莱斯的这一理论被这样写道：Grice对会话普遍规则的概括“开了语用学的新纪元”[1]。格莱斯认为，所谓“会话隐含意义”就是在会话互动过程中，各个参与者出于种种原因在实际语言交谈时留下的“隐性”内容。下面，从《甄嬛传》中皇帝与甄嬛的一段对话加以说明。

皇帝：瞧，你做的好事。

甄嬛：臣妾不知做了什么好事？

通过上面的对话，如果抛开皇帝说话的语气，仅从皇帝说话的字面意思上来看，是看不出来此时皇帝已经知道甄嬛与果郡王的非正常关系，皇帝的问话是质问甄嬛的，还以为是皇帝表扬甄嬛的意思呢。其实，皇帝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可以理解为：我对你甄嬛这么好，你竟然和果郡王有暧昧，做下背叛我这样的“好事”。可见，上面的对话，也许皇帝是出于面子、意图或者场景的需要，把自己要说的话隐含在已说的话中。

在我们平时的交际中，大家都有相互合作以求成功完成交际的愿望。为此，交际的参与者需要遵循一些诸如会话信息要适度、会话真实且充满证据、会话信息要上下关联以及会话信息要清楚简洁等原则和准则。人们把这些原则统称为“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 简称CP）[2]。格莱斯对这一原则的阐述基于以下几个基本的假设和观察：总的来说，人们是进行理性地交谈。因此，他们的谈话交流通常是连贯的，不会产生一系列不连贯的话。他们的谈话交流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一些合作努力;合作可以以某些特定的方式加以定义和评价。对话者通常清楚他们对正在进行的对话有共同的目的或至少有共同的方向[3]。

但是，人们在实际的言语交际中，出于礼貌和个人意图等原因的需要，有时会说出一些违反“合作原则”的话，使得会话更加具有深意，更具有幽默感。本文以《甄嬛传》中部分对话为例，分析格莱斯合作原则在对话中的违背及其作用，以期为人们成功的交际提供一些指导。

二、合作原则的准则

（一）数量准则

数量准则与会话可用信息的数量有关，说话者所提供的信息能够满足双方会话所需要的量即可，不能给予过少的信息量，也不需要给予过多的信息量。量的准则包含两条：一是满足会话所需的信息（基于当前交流的目的）;二是所说的话不应该超过交流中需要的信息量。

格莱斯认为数量准则第二条是有争议的，因为“可以说，信息过多不是违反‘合作原则的情况，而是浪费时间”。尽管如此，他仍然保留了这个子准则，因为他认为人们故意提供过多的信息，能够成功地传达一些隐性的含义或造成一些间接的影响[4]。

（二）质量准则

质量准则，这是一个最高的标准，要求说话人“真实”或“努力提供自己确定真实的信息”，这样才能使得会话顺利进行。它还有两个子准则：一是不要说你认为是假的话;二是不要说你缺乏足够证据的话。

对于质量准则，格莱斯的解释是这样的：“我希望你的会话信息是真诚的，而不是虚假的。”在这种情况下，“真诚”和“证据”是实现任何成功会话的先决条件。可见，如果会谈者的会话故意违反质量准则，说明他们没有说实话或者没有说有证据的话，他们在隐瞒一些事情，不想让对方知道。

（三）关系准则

关系准则需要说话者说些有关联的话。换句话说，就是要求说话者应该确保他或她所说的话语与交谈主题相关，交谈的过程中遵守“合作原则”[5]。

也就是说在交谈的每个阶段，交谈者之间的语言都是相关的，不能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张冠李戴，答非所问，胡言乱语。比如在《甄嬛传》中，新晋的嫔妃需要拜会华妃，当大家向华妃行礼完毕时，华妃并未立刻回答：免礼或起身之类的话，却悠闲地摸着自己的翡翠手镯，笑着对皇后说今年的翡翠颜色不够通透……通常来说，众人问候华妃，礼毕后，她应做出有关联性的回答，但显然华妃的回答不具有关联性和针对性，而是说了一堆不相干的话。也正是如此，让新晋的嫔妃心生畏惧，也是给众人一个下马威。显然，上面的会话违背了合作原则中的关系准则。

（四）方式准则

方式准则不是与所说的内容，而是与表达出所说的内容的方式有关。总之，方式准则要求：说话要清楚、简洁、明了。其中包含四条子准则：一是避免晦涩的表达;二是避免歧义;三是簡短（避免不必要的啰唆）;四是有序。

方式准则不同于其他准则，因为它关注的是谈话的方式而不是谈话交流的内容。格莱斯进一步指出，“交谈者要明确自己的表达，并找出合适的方式来调度自己的表现”[6]。理想情况下，人们为了节省时间和精力直接而明确地交谈。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考虑到社会的适宜性和可接受性，以及人们生活的地域和文化的不同，再加上某些特殊的个人或者群体的需要，人们倾向于用一种模糊和含蓄的说话方式来掩饰他们的预期和目的。

三、从合作原则的角度分析《甄嬛传》中会话的违背现象

成功会话交际的背后多是因为交谈者能够遵守合作原则，但是有时人们在会话交际的过程中，存在着“不合作”的现象，即合作原则的违背。通常他们会有意或无意地偏离合作原则中一个或者多个准则。在中国古代的话语交际中，也存在这样的现象。下面通过分析中国古装剧《甄嬛传》中的部分对话，重点阐述合作原则在会话交际中的违背现象，并分析其中的作用。

（一）违背数量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要求会话中既不能提供过少的信息，也不应提供过多的信息，也就是说要给出会话交际目的所需的信息量即可。当会谈者提供的信息量少于或者多于所需的信息量时，数量准则就会被违背。

例1：（甄嬛和皇帝的弟弟允礼的对话）

甄嬛：离上次见面差不多三个月了。

允礼：（微微一笑）已经97天了。

在这里，允礼给了甄嬛一个具体的数字，根据上下文理解，此处没有必要说出一个具体的数字，我们很容易发现“97天”是多余的信息，它违背了数量准则。也正因为如此，展现了允礼在驻守边关时对甄嬛的思念，是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煎熬的生活，否则，他也记不住具体的时间。

例2：（太监和丫鬟浣碧的对话）

太监：我们的皇帝刚即位的时候，这里是芳贵人的住所，皇帝下令重建的。

浣碧：那芳贵人也住在这里吗？

太监：姑娘，请进！

通过对例2对话的分析，我们能够发现太监提供的信息是不够的、不全面的，是有缺失的，因为他并没有提到这个地方的偏远和不吉利。当浣碧问起芳贵人的事情时，太监没有继续提供应有的信息。显然，太监故意违背了会话中的数量准则，因为太监认为说的越少，麻烦就会越少[7]。

（二）违背质量准则

质量准则要求说话人要诚实，要说自己有把握正确的话，要说具有足够证据的话。否则，就违背了质量准则。可见，诚实和证据是实现质量准则的先决条件。

例1：（选秀场景：秀女沈眉庄与皇帝的对话）

皇帝：你读过《四书》吗？

沈眉庄：不曾读过。

这一会话发生在清朝皇帝选秀的过程中，我们知道，沈眉庄其实是读过《四书》的，而且还很精通、颇有心得，但她的母亲教诲她——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为了能够被选入宫中，沈眉庄没有说出真相，而是有所隐瞒。可见，她没有遵守会话中的质量准则。

例2：（华妃与其丫鬟颂芝的对话）

颂芝：皇后住在景仁宫，娘娘住在翊坤宫，皇上住在坤宁宫。只有我们翊坤宫的名字和皇上坤宁宫的名字中同有一个“坤”字。很明显，我们的皇帝很器重娘娘。

华妃：……

例2中颂芝在华妃生气时，说了一些无由头的话来安慰华妃，使其高兴。但我们都知道，颂芝的话是牵强附和，无中生有，主观臆造一些不存在的联系。质量准则要求说话者要提供足够的证据，不能说一些缺乏证据的话。由于，颂芝的话毫无证据可言，显然，违背了会话中的质量准则。

（三）违背关系准则

关系准则要求说话人所表达的意思要与话题有联系，换句话说，说话人应该确保所说的话与交谈的内容是息息相关的。如，改变话题、答非所问等，都是违背了关系准则。

例1：（华妃、夏冬春、华妃的丫鬟颂芝三人的对话）

华妃：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可惜这么好的景致却被打扰了。

夏冬春：安答应她出言不逊，嫔妾只是想训诫一下，训诫一下。

华妃：当是本宫和皇后都不在了吗？我怎不知如今要辛苦夏常在来训诫宫嫔！今年的枫叶似乎不够红啊。

颂芝：我听说枫叶要被鲜血染过才红的好看。

华妃：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吧。

从上面例1的对话，我们可以看出华妃看到夏冬春自作主张的惩罚安答应，十分不满。究其原因，是因为前几天华妃和皇后分别给新进宫的小主们送礼物时，夏冬春接到皇后送的礼物时，为了嘲讽其小主，说了一句：“华妃娘娘的东西纵然再好，也比不过皇后娘娘的东西好”，因此，得罪了华妃。华妃今天正好抓到夏冬春的把柄，以华妃的身份本可以直接惩罚夏冬春，但她在惩罚夏冬春之前，说了一些“御花园”“枫叶”等无关紧要的话，违背了会话中的关系准则。同时，这也是华妃为了惩罚夏冬春找的一个借口，虽然看起来很可笑，但没有人敢顶撞华妃，也体现出华妃的凶狠。

（四）违背方式准则

方式准则要求说话人说话清晰、简洁、明了;人们应该首先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从而被理解。会话交际中，如果违背了这一准则，则会出现说话啰唆、含糊不清，且容易造成歧义，有时还会给人一种无序、颠三倒四的感觉。

例1：（太后的侍女朱熹与来自宫外的陈太医的对话）

朱熹：我的病能好吗？

陈太医：你很健康！

朱熹：不，我看过很多宫中的太医，他们的医术很高，他们都说我需要很长的时间病才能好。如果一个人很好，周围的人都说他病了，但只有你说了实话，那会怎样？相反，如果一个人生病了，周围的人都不敢说真话，但只有你说了真话，那又会怎样？

陈太医：那我会被看成疯子的！

通过上面的对话，我们可以看出，宫外的陈太医不知道华妃长期不孕是由皇帝送的香料所导致的，而这种香料是皇帝别有心机的特许和算计。如果陈太医没有去给朱熹看病，并听她说那些看似啰唆且无序的话，而是直接去给华妃娘娘看病，他可能会直接说出香料的问题。朱熹以自己生病为由，让陈太医先为她看病，借机把自己要交代陈太医的话含糊其辞的说了出来。这就违背了会话中的方式准则。

四、小结

在格莱斯合作原则理论的指导下，本文以中国古装电视剧《甄嬛传》中的部分对话为例，重点阐述了数量准则的违背、质量准则的违背、关系准则的违背以及方式准则的违背。在现实生活中，如果会话违背合作原则，不仅可以表达会话者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意图，还能营造一种幽默、轻松的气氛;相反，如果会话中的各方严格遵守合作原则，这样就会使得会话索然无味、单调枯燥。格莱斯合作原则是對日常生活中会话交际的普遍规则的高度概括，在提高会话质量和保障会话顺利进行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规范和指导我们成功会话交际的一把钥匙。

参考文献：

〔1〕Baeker J， Grice.In 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M].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1998：172-176.

〔2〕马蒂尼奇AP.语言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3〕〔4〕陈新仁.新编语用学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2009.

〔5〕戴炜栋.新编简明英语语言学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3.

〔6〕何兆熊.语用学文献选读[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7〕刁生虎.宫廷剧的成功之作——电视剧《后宫甄嬛传》评析[J].创作与评论，2013，（04）：100-103.

（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