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捐稿卖字劳军活动考述
2019-03-22熊飞宇
熊 飞 宇
(重庆师范大学 重庆市抗战文史研究基地,重庆 401331)
1941年1月,全国慰劳总会发起募集1 000万元的“劳军运动”。文艺界也不甘落后,“3月26日,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成员老舍、胡风、巴金、谢冰心、潘梓年等50余人献金500元;同时,开展卖字及公卖稿费活动,得款4 000余元,全部捐作劳军之用”[1]157。此一说法,当来自《重庆人民对抗战的贡献》。该书云:“1941年3月26日,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召开周年纪念会,到会有老舍、胡风、巴金、谢冰心、潘梓年等50名知名人士,使该会当日献金500元。与此同时,动员卖字运动及公卖稿费,得捐款共约4 000余元,以用作劳军之用。”[2]177对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以下简称“文协”)此次卖字捐稿运动,目前尚无完整的介绍,现从《新蜀报》的报道出发,参照其他有关报道,略作考述。之所以题为“捐稿卖字劳军活动”,是因为活动的主要事项为捐稿与卖字,且捐稿在前,卖字在后,而活动的目的则在于劳军。
《新蜀报》,1921年2月1日创刊于重庆,1945年5月被国民政府强占。抗战时期,《新蜀报》先后开辟了三个文艺副刊,即《文种》(1938年1—12月)、《文锋》(1939年1—12月)、《蜀道》(1940年1—1945年4月)。就《蜀道》而言,又分三个阶段:1940年1月1日至1943年5月31日,主编:姚蓬子;1943年6月1日至1944年5月2日,主编:梅林;1944年8月3日至1945年4月24日,主编:王亚平。其间,1941年5月28日至7月6日、1944年5月3日至8月2日,曾短暂停刊[3]6。而姚蓬子时任文协常务理事、出版部主任,实际上也是文协迁渝之后的具体负责人,有鉴于此,《蜀道》自创刊伊始,便成为“文协信息的集中发布地”[4]89,进而演化为文协在其机关刊物《抗战文艺》《前线增刊》《英文会刊》之外的“准机关刊物”[4]90。如1940年1月1日,第1期所刊《稿约》云:“篇幅不大,不用长文。请留稿底,勿附邮票。文章虽好,倘与抗战无关,决不刊登。倘与抗战有关,无论谈酒说梦,均极欢迎。”与梁实秋主持《中央日报》副刊《平明》时发布的《编者的话》,既针锋相对,又相映成趣,其中也可显见文协的态度与立场。
一、缘起
对于此次出钱劳军运动,李桂芳在其硕士学位论文《抗战时期重庆的劳军募捐运动》有过较为详明的梳理。1941年初,慰劳总会发起出钱劳军运动。1月16日晚,爱国慰劳总会会长陈诚,副会长谷正纲、马超俊、郭沫若,假嘉陵宾馆公宴出钱劳军运动名誉主席暨主席团等,商讨扩大出钱劳军运动。席间由谷正纲代表会长陈诚报告发动出钱劳军的意义与办法,阐明其旨在“使后方民众热情与前线将士热血交流,后方鼓舞前线,前线激励后方,促进抗战胜利”,运动“力求扩大与切实,推行范围广及海外”。
此次劝募,共分九组四十六人,包括党政组、金融组、工商组、侨胞组、妇女组、青年组、交通组、文化组、农工组。其中文化组指导长陈立夫,副指导长张伯苓、潘公展、罗家伦。[5]3
1月17日,慰劳总会在青年会召开出钱劳军竞赛运动筹备会议,后即组织成立了“陪都各界出钱劳军竞赛运动委员会”。18日下午二时,反侵略中国分会在广东大酒家召集各文化团体代表,商讨文化界出钱劳军办法,决定成立一特殊机构,以便推动工作[6]3。2月11日晚六时半,文化动员指导长陈立夫,假广东大酒家宴文化界各业领袖,再次商讨文化动员出钱劳军竞赛有关事宜[7]3。
此次出钱劳军竞赛,原定2月10日,后因故改期,遂将此日定为预赛日。17日下午2时,竞赛大会在实验剧院拉开帷幕,19日闭幕。但运动并非到此结束。慰劳总会又定3月31日为总决赛之日[8]3。4月15日,慰劳总会在新运服务所举行陪都各界出钱劳军结束晚会[9]1,至此运动才告一段落。
二、文协启事
2月14日,《新蜀报》第4页《蜀道》第360期刊《文协重要启事》云:
陪都文化界出钱劳军竞赛正在开展,本会同人自应参加。虽生活艰难,首推文人;但事关爱国,自当分衣食之资以献国家。惟因时间短促,未及一一通知。兹特商借《蜀道》一角,敬请本会同人暨所有文艺作家,自本月十四日起至二十四日止,尽可能的写文章投诸陪都各刊(《蜀道》当由本会商请蓬子先生优先披露作家劳军稿);并于稿末注明:“本稿稿费赠前线战士”,由该刊将稿费汇交“陪都文化界出钱劳军竞赛动员委员会”,并掣付收据,披露芳名。事关争取抗战胜利,即希诸作家从速动笔!
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
三十年二月十三日
该启事在《抗战文艺》的报道中,文字略异,是为:
陪都文化界出钱劳军竞赛正在开展,同人等自应参加,虽生活艰难,首推文人;但事关爱国,自当分衣食之资以献国家。惟因时间短促,未及一一通知。兹特商借《蜀道》一角,敬请本会同人暨所有文艺作家,自本月十四日起至二十日止,尽可能投文陪都各刊(《蜀道》当由本会商请蓬子先生优先披露作家劳军稿),并于稿末注明“本稿稿费赠前线将士”,由该刊将稿费汇交“陪都文化界出钱劳军竞赛动员委员会”,并掣付收据,披露芳名。事关争取抗战胜利,希诸作家从速动笔![10]210
2月15日,《蜀道》第361期再次刊出较为简短的《启事》一则云:“出稿劳军,事关爱国,敬请作家分衣食之资,襄此盛举。”
三、捐稿
文协的此次出稿劳军,至少应该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新蜀报》的副刊《蜀道》《作家卖字捐稿劳军》曾云:“启事刊出后,在《蜀道》上即逐日以全部篇幅刊登劳军文稿,原定在二十四日截至的,因为来稿踊跃关系,延长到三月一日。”[10]210所发文章计有:
2月15日,《蜀道》第361期发文2篇:陆夷《黄昏》,末注“本稿稿费劳军”;文林怀树《文林琐记》(四),末注“稿费赠前线将士”。
2月18日,《蜀道》第362期发文3篇,其中:绪君《向孩子们学习》,末注“稿费劳军”;任钧《写给前线将士》(诗),“二月十五日,于陪都”,末注“连同稿费献给前线将士”。
2月19日,《蜀道》第363期发文1篇:雷加《枣饼》,末注“稿费之半劳军”。
2月20日,《蜀道》第364(按:原文为“三六三四”,排印有误)期发文2篇:冯玉祥《哭朱将军》(诗),末注“稿费劳军”。朱将军,即朱子桥(1874—1941)。杨骚《“警报中”的一个场面》,题下注“本稿稿费劳军”。
2月21日,《蜀道》第365(按:原文为“三六三五”,排印有误)期发文3篇:王平陵《最可靠的投资》,末注“此文稿费,捐作劳军”;罗烽《方向》(诗),“四一,一,廿九日”,末注“稿费赠前线将士”;张白山《语言的音乐性》,末注“稿费劳军”。
2月22日,《蜀道》第366期发文3篇:高咏《定情诗——赠华,秋,清,群两对夫妇》(诗),“于重庆梅坞二月十六日”,末注“稿费劳军”;金名《读报日记抄》(其一),末注“稿费劳军”;[波兰]H.古尔斯卡著,沙金译《大学生的欢喜》,题下注:“稿费劳军”。
2月23日,《蜀道》367期发文2篇:吴祖光《编剧的“含蓄”》,题下注“稿费劳军”;田大畏(十岁)《北风》(诗),题下注“稿费劳军”。田大畏系田汉与安娥长子。
2月25日,《蜀道》第368期发文1篇:亦五《宜昌阵中杂记》(三),末注“稿费移作劳军”。
2月26日,《蜀道》第369期发文2篇:杜谷《寒冷的日子》(诗),“四一,二月病中”,末注“稿费劳军”;长虹《几句话》,“二月十五日”,末注“稿费劳军”。
2月27日,《蜀道》第370期发文3篇:白萍《遥祭》,题引“‘为祖国死者,得入天堂’——可兰经”,“一九四一,二,二三夜,重庆”,末注“稿费劳军”;晓莺《火的歌》(诗),“一九四一年二月”,末注“稿费劳军”;晓莺《在防空洞里》(诗),末注“稿费劳军”。
2月28日,《蜀道》第371期发文2篇:绶箫《魂归离恨天(情之所钟)观后》,题下注“稿费劳军”;晓莺《唱下去》(诗),末注“稿费劳军”。
3月2日,《蜀道》第373期发文3篇,其中常任侠《赠冯焕章将军》(诗)末注“稿费劳军”。
3月4日,《蜀道》第374期发文2篇,再无捐稿费者。
由此可见,《蜀道》的捐稿,实际是止于1941年3月2日。
二是文协的会刊《抗战文艺》。其中第七卷第二、三期合刊的“稿费已商得文艺奖助金委员会的同意,每千字特别提高三元,由文协负担一元,奖助会负担二元,而将此项提高稿费之全部,捐献劳军”[10]210。据蓬子《编后记》,合刊的编定时间为二月二十八日,出版则在三月二十日。该期所刊文章,按先后顺序为:洪深《醉梦园》(独幕讽刺的闹剧);茅盾《戏剧的民族形式问题》;吴组缃《鸭嘴涝》(上篇续完);“关于小说中人物描写的意见”专栏,包括:巴金《关于两个“三部曲”》,靳以《我对于创造人物的意见》,胡风《一个要点的备忘录》,茅盾《关于小说中的人物》,以群《关于小说中的人物描写》,老舍《略谈人物描写》,草明《我怎样创造小说里的人物》,吴组缃《如何创作小说中的人物》,艾芜《信——蒲隆与老爷一家的纪事》,梅林《三对夫妇——这是“保卫大武汉”时期几个小人物的平常小故事》,艾青《荒废的田园》(长诗《溃灭》之第三部),杨骚《蜀道》(上),沙汀《磁力》,张静庐《出版界旧事》,方令孺《忆江南》,韦嫈《旅途》,长虹《几句话》(总第191页,末署“三月四日”),徐迟《生命爬出来了》,徐盈《干部手记——民国二十八年补充团纪事》,孔嘉《读〈日知录校记〉》,卢鸿基《随思录》,[苏联]克雷莫夫作,靖华译《油船“德宾特号”》(续三),长虹《几句话》(总第223页)。其后为文协“二年来会务报告”,包括:总务部《总务部报告》,组织部《组织概况》,研究部《研究部报告(二十八年四月——二十九年十二月底)》,出版部《出版部报告》。另有启事《文艺奖助金管理委员会征求抗战文艺作品》一则(总第126页),《文艺简讯》三则(总第168、176、209页),报道《作家卖字捐稿劳军》一则(总第210页),最后是蓬子的《编后记》。
此期合刊之后,《抗战文艺》尚有无捐稿,已不得而知。该刊“四、五月号合刊于五月二十七夜新蜀报印刷厂遭回禄时全部被焚”“虽从残烬中抢出原稿若干,然多残缺不全”,后“赶紧集稿,另觅印所”,“不料轰炸期中竟无第二印刷所能接受稿件”,至第七卷第四、五期合刊真正出版时,已至十一月十日,其间脱期早逾“半年之久”[11]325。
三是作家的个别捐款。“不少作家因为一时来不及赶写文章,愿以别的稿费捐赠,如徐仲年先生捐出《荼苦》和《投渊》二文的稿费,华林先生捐出一月份在《蜀道》所发表的稿费,高植先生捐现款十元……”[10]210
徐仲年,时任中央大学教授。1939年成立中法比瑞文化协会,任理事,曾担任主任秘书和学术股长。主编《科学·艺术·文学》法语周刊和《法国文学》汉语双月刊,加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任理事[12]368。其所捐两文,一为小说《荼苦——嗟彼荼苦,甘岂如荠?》,末署“沙坪坝,二十九年十二月十六日,晚十二时半”,发表于《时代精神》(社址:江北香国寺上首独立出版社内)第三卷第四期(第107—117页),1941年1月20日出版。《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史料选编》收入报道《作家卖字捐稿劳军》时,误作《茶苦》[13]302。二是《投渊》,题下引宋玉《招魂》“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该文分三期连载于《现代读物》(社址:重庆生生花园),即第六卷第一期(第71—78页),1941年1月15日出版;第六卷第二期(第48—54页),2月15日出版;第六卷第三期(第49—55页),3月15日出版。文章末署“沙坪坝;二十九年十月二十八日”。
华林,时任文协总务部副主任。1941年1月,《蜀道》刊其文章有:《民国三十年中的新希望》《新蜀报元旦增刊》1月1日第7页;《陪都的新气象》《蜀道》第329期,《新蜀报》1月10日第4页;《文明社会不许人民消沉》《蜀道》第338期,《新蜀报》1月19日第4页,共计三篇。2月12日,《蜀道》第358期又刊其《唯美则有之,主义则未也!》,但未说明是否捐稿。
高植,抗战爆发后,曾任教于重庆中央政治学校。此一时期,主要是埋头研究、翻译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14]921。《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史料选编》将“高植”误作“高兰”[13]302。2月22日,《蜀道》第366期曾刊其“通信”一则,言明捐款事:“蓬子兄:文章一时不能静心写出,但稿费劳军期限转瞬即到,私心颇着急,现决定先拿出稿费十元寄上,待将来写了文章再还自己的预垫,而在此期间《蜀道》上又可多登出一篇。倘不以此为破例,而看在前方将士的情面上,赐予特许,实至幸。高植拜上。二十一日”。
四、第一次献金
2月20日,《蜀道》第364期《关于文协献金》之二云:十九日,由老舍代表文协献金伍百元。此为第一次献金。该会决定至三月十二日止,作家献金总数倘能超过五百元,再作第二次献金。
同日,《新华日报》转中央社讯:出钱劳军运动全国竞赛大会于19日闭幕。三日来献金总额达“三百九十八万九千〇三十三元七角八分”,另有港币三百元,其中文化界“十六万七千二百二十二元六角”,居第四。之所以名为“竞赛”,从文化界的捐款可略见一斑。文化界原拟献金“九万〇八百四十三元”,因与妇女界比赛,卒增至此数。而妇女界原拟献“十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一元七角五分”,后因与文化界竞赛,故增至十六万三千一百四十一元七角五分(总会五万元)[15]1。
五、卖 字
文协的献金,若单是稿费,数目极小,毕竟“生活艰难,首推文人”,再捐已无多少可能,文协于是“以各种方法扩大作家献金运动”,经几位负责人会商,考虑到每位作家都有自己的读者,会“重视和珍爱作家的墨迹”,决定发起文协会员的卖字运动。同时,鉴于当时文艺读者的购买力亦极贫乏,因此“把字画的价钱定得很便宜,最大多数都是从三元到十元”,只有少数的大幅,比册页或单条略高[10]210。
2月20日,《蜀道》第364期刊出《关于文协献金》之一云:“陪都各界献金劳军运动展开后,文协除发动作家出稿劳军外,决再卖字募金。闻该会商借观音岩新蜀报营业部为卖字场所,决定自本月廿一日至三月十一日止,卖字十八天,将全部所得,贡献政府。参加卖字献金运动者有郭沫若,田汉,谢冰心,茅盾,老舍等,数十作家,定价极为低廉,以期本市爱好文艺者,均有获得珍藏作家墨迹之机会。”
2月21日,文协卖字运动开始。观音岩278号《新蜀报》营业部,张贴着大幅标语:“文协出纸,作家出力,请诸公出钱。”老舍、郭沫若、田汉、黄芝冈、力扬、陈晓南、臧云远、梅林、常任侠、李可染、艾青、萨空了等诸人,已把第一批字画亲自送到营业部,其中有单条、斗方、墨画,“大半是临时创作的文或诗”,由姚蓬子、陈晓南于20日晚“漏夜布置完成”。其余作家,亦都在“濡笔挥毫”。义卖时间预定在3月18日,卖去一幅便补上一幅,目标是两万元。但其定价,多则三十元,少则四五元,故任重道远[16]3。其中,常任侠的字条,亦可见其20日的日记:“晨为劳军义卖书字三条,一书《荒原短歌》,一书楚辞九歌《国殇》,一书新作小诗一首云:茫茫寒雾压重城,独听双江郁怒鸣。几日春花开烂漫,布谷声里劝农耕。”[17]310是日,陈晓南捐画若干幅。文协同时希望会员们能积极捐献书画,交件至张家花园六十五号文协。
2月22日,《蜀道》第366期《关于卖字献金》:21日为文协会员卖字献金第一日,当开幕时,冯玉祥即定购郭沫若、田汉、冰心、茅盾墨迹各一幅,同时冯玉祥亦以文协会员资格捐卖字画多幅。又李可染之《耕牛图》,为老舍以十元代价购去。
2月23日,《蜀道》367期《卖字劳军十分踊跃》:21日文协会员卖字献金开幕后,冯玉祥即预定十幅(第一次预定四幅,第二次又预定六幅),由郭沫若、田汉、冰心、孙伏园、艾青、常任侠、茅盾、黄芝冈、力扬、王平陵等分别执笔。
同日在《新蜀报》营业部卖去五幅,为艾青、力扬、田汉、老舍之字,李可染之画。大明公司查经理(即查济民)亦愿定字十幅,仍由以上十作家执笔。王平陵22日自南岸来,闻文协卖字劳军,甚为兴奋,愿自捐宣纸,写字五幅,参加义卖。冰心对文协卖字运动热烈赞助,已自购新羊毫一枝,准备写单条十六幅,贡献文协。约在2月25日即可发卖。张道藩对文协卖字运动十分热心,日内将捐字多幅,参加义卖。孙伏园已贡献册页四幅,日内将续有惊人贡献。伍蠡甫正在着手绘画。张静庐将贡献花鸟多幅。凤子23日献字二幅,参加义卖。文协卖字劳军运动引起各方同情,电影界朋友舒绣文、黎莉莉二女士,皆愿捐赠墨迹。文协理事会将请该会名誉理事于右任、陈立夫、陈铭枢、梁寒操等捐纸捐字,参加义卖。山药旦于22日定购老舍册页四幅,每幅五元。富贵花定购李可染山水一幅,计洋二十元。
2月25日,《蜀道》第368期《文协卖字近讯》:大中华百货公司陈晓光定字十二幅,由郭沫若、田汉、冰心、老舍、张道藩、姚蓬子等分别执笔。张恨水将参加卖画。最近参加卖字会员有冰心、陈望道、孙伏园、陈纪滢、孔罗荪等多人。
2月26日,《蜀道》第369期《文协卖字近讯》:25日,康心如、鲜伯良、杨筱波、卢澜、何兆清、庞怀陵各定郭沫若单条一幅。伍剑若定田汉单条一幅。鲜伯良、袁育梵、王政平、何海波各定老舍单条一幅。顾执中同情文协卖字运动,捐字二幅,参加出卖。自卖字运动揭幕后,至25日止,卖去字画近五十幅,共收款七百余元。
2月27日,《蜀道》第370期《文协卖字近讯》:26日,贺礼逊定郭沫若、冰心、田汉、老舍、陈望道、茅盾、孙伏园、巴金字各一幅;聚兴诚银行定字二幅;康心之定老舍字一幅;刘航琛定冰心、老舍字各一幅;笑春先生(即沈笑春)定冰心、老舍字各一幅;此外,尚有重庆金融界多人向文协定字。
2月28日,《蜀道》第371期《文协卖字近讯》:27日,卖去冰心、凤子、安娥等单条多幅。孙伏园所书册页二幅,已于26日售出。老舍所作《面子问题》原稿一张,以三元代价被人购去。郭沫若所书单条一张,册页四幅,均以三十元代价被人购去。关于《面子问题》的手稿,老舍原想全部卖出,但因“那时一般的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市民的生活都很贫困”,结果“没有卖完”,后遂将第一幕手稿送给冰心,并有题词:“此为手稿中最清楚者,以赠冰心姐,或胜其他礼品。”1978年夏天,冰心又亲自将此璧还老舍家人[18]155。
3月2日,《蜀道》第373期《文协卖字近讯》:陈铭枢自备上等宣纸,写字十幅,捐赠文协。张骏同情文协卖字劳军,数日来尽其个人最大力,帮助文协展开此项运动。至3月1日止,各方所定字画及营业部现购,总计已在千元以上。
3月4日,《蜀道》第374期《文协卖字近讯》:高龙生捐画多幅。木刻协会捐助木刻多张。3日,胡风自北碚来,参加文协运动甚为努力;李汝衡定老舍、郭沫若、茅盾单条各一幅。朱大为定郭沫若、田汉、老舍单条各一幅。鲜特生定老舍、郭沫若字各一幅。
3月9日,《蜀道》第379期《文协卖字近讯》:卖字成绩超出文协最初希望,大约至三月十日截止时,总数可得三千元以上。张恨水近学绘画,以花鸟山水三幅,加义卖,转眼被人购去。梅林连日送字收款,终日奔波,足无停趾。冰心参加文协义卖单条六幅,先后被人购去。此次卖字售出最多者,为郭沫若、老舍之墨迹。
3月14日,《蜀道》第383期《文协卖字结束》:文协为响应劳军运动,于2月21日起,至3月11日止,卖字十八天,并于3月12日正式结束。总计此次参加卖字卖画会员,虽因时间短促,未能普遍发动,但已有郭沫若、陈铭枢、张道藩、于右任、冰心、张恨水、田汉、老舍、李可染、高龙生等四十人,计书画一百十九件。外界捐赠书画者,有胡毅生等十人,计书画二十三件,大部均已售出。此外并有各界特定之件七十四件。售出总数在三千元以上。文协决于日内将全部卖字款项连同《抗战文艺》及《蜀道》劳军稿费,一并献呈劳军委员会。
对于文协的这次卖字运动,《抗战时期陪都重庆书画艺术年谱》也曾入谱,但错谬不少,计有数端:一是辨读多误,如将“庞怀陵”误作“宠怀陵”[19]111,将“刘航琛”误作“刘航深”[19]111,将“李汝衡”误辨为“李淑衡”[19]112,将“鲜特生”漏写为“鲜特”[19]112,将“总数可得三千元以上”误识为“总数可达34件以上”[19]114等。二是归置有误,如将27日《蜀道》第370期《文协卖字近讯》的内容,仍以《蜀道》第369期的名义,归于“2月26日”之下[19]111;将常任侠发表的“稿费劳军”一诗《赠冯焕章将军》,改作“常任侠书《赠冯焕章将军诗》”[19]112等。
六、活动结果
捐稿卖字活动的最终结果,究竟如何?至2月28日,卖字金额“已经超过了一千元的数目”,文协同时希望“到三月十一日止,由捐稿连同卖字所得来款子,能够达到至少三千,多则五千元的总数”[10]210。至3月22日,《新蜀报》有报道云:“前全国文协为响应劳军运动,假本报观音岩营业部义卖字画十八天,兹已正式结束,卖字连同稿费,共得款四千五百元,定今日(二十二日)呈现劳军委员会”[20]3。次日,《新华日报》亦有如下总结:“该会前为响应出钱劳军运动,号召会员捐稿暨书画义卖,现已正式结束,陪都一地共得义款四千五百元,业于昨天呈献劳军委员会。”[21]1“劳军委员会”,具体即“陪都文化界劳军竞赛委员会”。由上可见,所谓“义款四千五百元”,应单指捐稿卖字的收入,并不包括首次所献500元。李桂芳引《革命文献》第101辑(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84年)史料,“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4000元”[22]14,有欠准确。另外,第二次献金的日期,原定为3月12日,实际呈献的时间为3月22日。
再看本文开首引文,证诸有关报道,则其说大谬。3月28日,《新华日报》有一则报道《文协三周年纪念留渝作家联欢》,因所据底本漫漶不清,故只能撮其大概以述:27日下午三时,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假临江路中法比瑞同学会举行该会成立三周年纪念大会,到会有胡风、巴金、阳翰笙、姚蓬子、王平陵、陆晶清、谢冰心、葛一虹、华林、周钦岳、潘梓年等五十余人,由老舍主席并报告该会本届改选事宜及此次响应出钱劳军活动之经过。除由总会代表全国文艺界献金五百元之外,并发动卖字运动及会员稿费捐献共约四千余元,最近又有字画公卖一千余元。旋即举行茶会,由老舍徐迟诸氏朗诵诗剧等节目,以助余兴[23]1。引文或许也是据此而来,但一是错在时间,当为3月27日,而非26日;二是错在事由,此系文协三周年纪念,而非献金集会;三是张冠李戴,五百元献金是文协总会所捐,而非到会者个人的自由捐赠。
综上所述,文协的此次出钱劳军运动,包括捐稿、卖字和献金三项内容。其中捐稿和卖字所得计四千余元。2月19日,第一次团体献金五百元;3月22日第二次献金,当为四千五百元,两次献金总计五千元。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战争时期,作家文人的用度原本捉襟见肘,如老舍、冰心等著名作家,也时常入不敷出,更有不少家庭沦入贫病交加、饥寒交迫的困窘境地。当劝募劳军运动正谋展开之际,即有洪深举家自杀一事发生。2月6日,《新蜀报》第3页刊发《惨哉!经济逼人洪深全家昨服毒幸郭沫若率医施救未死》云:“中国名剧作家洪深因受经济压迫,更兼女儿患肺病甚剧,突于昨(五日)晨萌厌世之念,在赖家桥乡间,一家三人(洪及其夫人,女儿),服大量奎宁丸及红药水,实行自杀。”其后有按:洪深“二十年来均致力于话剧运动,自抗战爆发后,即自沪率领王莹等赴湖北一带农村从事抗敌宣传,后政治部在武汉成立,应前第三厅厅长郭沫若之邀,参加三厅工作,去年年底郭沫若改任文化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洪氏即被邀参加该会委员,月入不足二百元,无法维持一家三人生活及病人医药费。”该页同时配发短评《洪深家庭惨剧》,强调:“要发挥抗战文化的战斗效能,必须先保障作家的生活,倘作家的生活全无保障,则社会悲剧的继续演出,在文化界里,以后恐将不只洪深先生一个人!”作为著名文化人、文协在渝理事,洪深的举家自杀,突显了作家的生计艰难及其生存困境。
文化界献金活动的推行以及文协捐稿卖字运动的发起,正是在此背景下展开。“时穷节乃现”,作家们虽自顾不暇,但仍凭借一己所长,急公好义,表率群伦,与社会各界人士一道,共同汇聚成磅礴浩大的抗战洪流。“秀才人情纸一张”,其事虽小,但却表现出至大至刚的民族精神,值得钩沉并阐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