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眼石

东风

一

大山里有个叫“干莫庄”的小山村，奇怪的是村里既没姓干的，也没姓莫的，谁也不知道这个村名的来历。

村里有个叫二狗子的小青年，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这天从狐朋狗友那里借了一杆猎枪，想进山打些野味开开荤。可眼见太阳偏西了，连野鸡也没看见半个，二狗子不由得焦躁起来。“娘的，我去棺材沟，不怕打不到野味。”二狗子骂了一声，拔腿奔向棺材沟。

棺材沟名副其实，两边是陡坡，中间一条大沟，形状跟棺材一般无二。当年八路军曾在这里打过一场伏击战，鬼子的死尸填满了山谷，棺材沟就是一个天然的大棺材。因这里阴气太重，连放羊的也不敢涉足，于是棺材沟就成了动物的天堂，这就是二狗子说能打着野味的原因。

二狗子进了棺材沟深处，正四处张望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二狗子暗喜：野味来了。想到这儿他躲在树后端起了猎枪。

声响更近了，不一会儿终于现出身影。二狗子正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原来是个人，二狗子吓出一身冷汗，多亏没开枪，不然就闹出人命了。

二狗子感到奇怪，谁这么大胆，敢进棺材沟？等看清了来人模样才恍然大悟，是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很奇怪，身上背着个挎包，一路东张西望，还蹲下来拿着放大镜研究路边的石头，不时地用小锤子敲打几下。

二狗子平时就是个无事生非的人，他也不吭声，等到来人走近了，端着猎枪就蹦了出来，嘴里高喊着：“干什么的？”

陌生人万没想到深山老林里蹦出个“程咬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撒丫子就跑。本来二狗子就是恶作剧，这一跑反而起了疑心：别是干坏事的吧，不然心虚啥？他是撒腿就追。

二狗子是山里长大的，脚力够快的，没想到陌生人更快，眨眼间就上了陡坡。二狗子急眼了，端着猎枪搂了火，当然是冲天开的，目的是让对方站住。

这一枪真见效，那人不仅不跑了，还折返回来，不过是滚回来的。原来他受了惊吓，一脚踩空，就顺着陡坡滚了回来。二狗子直乐：看看，人家是守株待兔，我是守株待人。

看着看着，二狗子暗叫不好，此刻陌生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肉球”翻滚起来。他是山里长大的，知道失足滚下山坡并不可怕，滚不了多远就会让树木、石头挡住，变成“肉球”就不行了，阻力小，速度也加快了，石头和树木根本拦不住，必死无疑。原来人滚下山坡的时候，往往都要做一个下意识动作——把头扎在裤裆里，这样就能保护头，于是人身体就变成了一个“肉球”。

甭看二狗子是个痞子，也知道人命关天，几步跑了上去。也是此人命不当绝，碰巧让一棵树挡了一下，虽说没挡住，但速度减缓了。二狗子瞅准时机，一把拽住了陌生人的衣服。

这人算是被二狗子救下了，可也摔得不轻，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不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狗子背起这人就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背上喊起来：“快放下，快放下。”原来陌生人苏醒了。

“你摔得不轻，我得背你上医院。”二狗子解释。哪知陌生人好像搭错了神经，挣扎着下来，转身就往回走，可没走几步又倒在地上。

“你要干啥？”二狗子气呼呼地问。“我的包，我的包。”陌生人有气无力地说，“我在滚下陡坡的时候，挎包甩了出去。”

“好了好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真是抱着元宝跳井——要钱不要命。”二狗子说着往坡上走去。

二狗子很快找到了包，往起一拎沉甸甸的。什么东西？他打开一看，眼都直了。

挎包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等二狗子拎回来陌生人一把夺过搂在怀里，生怕二狗子抢走似的。“这些石头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二狗子问。

“我是地质队的，叫郭东洋。这些石头是我采集的样本。”陌生人说。二狗子恍然大悟，怪不得用放大镜观察石头，原来是采集样本呢。

“那你跑什么？看看多危险，差一点摔死。”二狗子心有余悸地说。“我不跑行吗，冷不丁蹦出一个活人，还用猎枪指着你……”郭东洋说。二狗子“扑哧”乐了，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江洋大盗。

解除了误会，二狗子说：“试试，看看能走吗？”郭东洋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看来摔得不轻。没办法，二狗子只得重新背起他。

二狗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郭东洋背回村里，又雇了一辆车拉到医院。医生一检查，果然摔得够重的，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二狗子的嘴咧成了苦瓜，责任在自己，得花多少钱啊！

为了少掏或不掏钱，二狗子侍候得实在殷勤，亲爹都没这样过。说话间该出院了，二狗子紧张起来，因为住院费都是郭东洋垫付的，这时该算总账了。他赶紧去买了肉包子当早点，希望对方看在肉包子的分上少要点医药费。

二狗子拎着包子，进了病房就是一怔，郭东洋不在了，挎包也没在。也许结账去了，二狗子只好硬着头皮等着。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二狗子来到住院部，一打听，郭东洋早结完账走了。

二狗子這个高兴，可回到家心里又忐忑起来：郭东洋是不是去告发自己了？光是私用猎枪就够喝一壶的。

二狗子心里像揣了个小狼，在煎熬中过日子。

三个月过去了，啥事没有，他渐渐地也就把心摁回肚子里。这天晚上他又和狐朋狗友打了半宿麻将，回到家口渴得很，就端起大茶缸子来到王铁匠家。

刚刚来到门前，他就听见里面传出说话声。王铁匠是个老光棍，这深更半夜的，谁在屋里？二狗子隔着窗子往里张望，这一看不打紧，他赶紧缩回头蹲下来。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郭东洋。

屋里传出郭东洋的说话声：“老人家，今天想请你鉴定一样东西。”

鉴定东西？二狗子很好奇，抬起头往屋里张望，只见郭东洋把小挎包拉开，“哗啦”倒出了那些小石头。

二狗子很纳闷，这些小石头有啥可鉴定的？漫山遍野都是。再说了，王铁匠摆弄铁家伙行，鉴定石头不是瞎扯吗？

王铁匠果然说对石头一窍不通。郭东洋的脸顿时阴了下来，说：“咱们都是明白人，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实话告诉你吧，这些都是从棺材沟找来的，想请你看看有没有蛇眼石。”

蛇眼石？二狗子一愣，怎么起了这么瘆人的名字。听到“蛇眼石”三个字，王铁匠明显抖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说：“你找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石头，更别说蛇眼石了。”

“既然不肯承认，我就再点拨一下。熔化铁水时要往里面加蛇眼石才行，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你不怕泄露出去？”郭东洋诡秘地一笑。

这句话显然击中了要害，王铁匠开始仔细辨别挎包里的石头，最后一摊手：“这些都不是。”

“为什么？这些石头可是从棺材沟弄来的。”郭东洋步步紧逼。

王铁匠没办法，只得从贴身内衣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头说：“这才是蛇眼石。”

躲在窗外的二狗子闪眼观瞧，这不瞎扯吗？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郭东洋也说王铁匠骗人，王铁匠伸手关了灯，起初一切照旧，渐渐地那块拇指大小的石头变绿了，而且越来越绿，二狗子和郭东洋惊奇地张大了嘴。怪不得叫蛇眼石，那绿光真像夜晚里蛇的眼睛，二狗子感叹不已。

郭东洋显然动心了，掏出五沓百元大钞放到桌上。二狗子惊呆了，这么一小块就五万，比黄金都贵呀！

更蹊跷的事情发生了，王铁匠不仅没要钱，还说见面就是缘分，情愿奉送蛇眼石。郭东洋微笑着摇摇头，不仅推回了钱，连蛇眼石也一并推回，说钱和石头都不要。

外面的二狗子这个奇怪，心说你二位到底发哪门子神经啊。这时王铁匠冷冷地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今晚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跟聪明人办事就是敞亮。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想要这个。”郭东洋在手掌上写了四个字。灯光下四个大字十分清楚：寻石口诀！

二

“你想要寻石口诀？”王铁匠的眼睛瞪成了铜铃。

“对，就是寻石口诀，你不会说没有吧？”郭东洋讪笑着说。

“没错，我确实有寻找蛇眼石的口诀，可祖上有规矩。你就死了心吧。”王铁匠不再客套，直接把郭东洋轰走了。

“这样吧，我留个电话，想通了千万打电话联系。”说完郭东洋把张纸片往门缝里一插，才心有不甘地走了。

无意中碰到这样一个天大秘密，二狗子喜不自禁，刚要走，屋门开了，王铁匠匆匆走了出来，吓得二狗子赶紧躲进暗影里。只见王铁匠来到院门前，从里面插上，还哗啦啦上了锁，又进屋把屋门插上了，还拉上了窗帘。

这是干啥？二狗子顺着门缝往里一瞅，只见王铁匠正翻箱倒柜，不一会儿从柜底翻出一个小盒子。二狗子心里打个激灵：小盒子里是不是就是“寻石口诀”？只见王铁匠东一头西一头，团团乱转。转着转着，他忽然打开屋门，来到院里的老槐树前，然后搬来梯子爬了上去。老槐树有个树洞，他把小盒子藏在了树洞里。

藏在暗处的二狗子美得找不到北了，这可是天赐良机，一旦弄到手，再转手卖给郭东洋，可发了横财。

等到王铁匠睡着了，二狗子才狸猫一样爬上树，抱着小盒子回了家，然后心急火燎地打开小盒，只见里面有块包着的黄布，小心翼翼一层层揭开来，里面有一张纸。但出乎意料的是，纸上没写一个字！二狗子以为看花了眼，拿到灯下细瞅，千真万确没有字。

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二狗子别提多丧气了。他还不死心，拿着这张纸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纸已经泛黄了，看来真有些年头了，应该就是祖传的寻石口诀呀，怎么没有字呢？

忽然，他有了主意，生火熬了一锅小米粥，然后把米汤滴在纸上。天呐，纸上真的出现了四个大字——寻石口诀，下面还工工整整写着三句话：条条石，寸寸断，蛇眼石来打转转。

第二天早上，二狗子从王铁匠门缝里找到那张纸片，拨打了上面的电话。等到电话接通，传来了郭东洋的声音，问：“你找谁？”

“就找你，想不想要寻石口诀？”二狗子开门见山。

郭东洋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又怎么知道我要寻石口诀？”二狗子就把昨晚窗外偷听的事说了。

郭东洋“哦”了一聲，接着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和王铁匠是什么关系？”

二狗子不耐烦了，说：“你到底要不要寻石口诀，痛快点儿！”郭东洋非要他说出和王铁匠的关系，才决定要不要寻石口诀。没办法，二狗子只得实话实说，两人就是一个村的。

郭东洋哈哈大笑，“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呀。”

二狗子没办法，只得把自己如何看到王铁匠把盒子偷藏在树洞里，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这回郭东洋似乎相信了，说：“你等等，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等了一会儿，电话响了，郭东洋说：“你把寻石口诀念念，我听一听。”“好吧，你等着。”二狗子刚读出一个“条”字，猛地捂住嘴，心里暗骂：好狡猾，这要念出了寻石口诀，那我不白忙乎了？

二狗子气急败坏地说：“你真是爷爷的孩子——孙子。”说完就挂了电话。二狗子想，寻石口诀就是香饵，不怕这人不上钩。

果然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二狗子一看来电显示是郭东洋打来的，就说：“怎么，还想听我念寻石口诀？”郭东洋赶紧赔礼道歉，末了约了一个见面地点：三天后在镇上“鸿源大饭店”不见不散。

三天后二狗子如约而至，来到鸿源大酒店。等到进了101雅间，郭东洋早在雅间恭候了，同时上首还端坐着一位老者。

二狗子问：“这位是……”郭东洋赶紧介绍：“不是外人，不是外人，我老板。”

二狗子这才仔细打量老者，只见此人端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真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说话间酒菜上来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郭东洋问：“带来了吗？”

二狗子从怀里拿出小盒，又小心翼翼揭开黄布，郭东洋脸色变了，问：“怎么是张白纸？”二狗子笑笑说：“别急，先看看这张纸是不是老物件。”

郭东洋看了看，转手递给老者。老者拿着放大镜足足瞅了九九八十一眼才点点头说：“纸、纸张是老宣纸，有上、上百年了，确实是老物件，但、但上面没有寻石口诀呀。”

二狗子差点笑出声，老板还是个结巴。他也不解释，让服务员端来一碗米汤，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刷子，蘸着米汤刷了起来，不一会儿，“寻石口诀”四个大字显露出来。

“接着刷，接着刷。”郭东洋急不可耐，他要看下面的具体内容。老者虽然还是端坐如初，但拳头已经攥紧了。

二狗子笑呵呵地把刷子揣进怀里，不往下刷了。二狗子可谓煞费苦心，但不要忘了那句话，强中自有强中手，当他把寻石口诀收进怀里的时候，门外忽然闯进两个大汉，不由分说从他怀里掏出了寻石口诀。老者再也没有刚才的矜持了，亲自动手刷米汤，很快寻石口诀显露无遗。老者仰天长笑，笑声凄厉而诡异，就像猫头鹰一样。

笑着笑着，扭头一看二狗子，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疑惑地问：“你，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二狗子的确好像没事人一样，悠闲地吐烟圈呢。

“抢、抢了你的东西，你、你怎么不着急？”老者结结巴巴地问。二狗子笑笑说：“我急有用吗？你们可是有备而来。”说着指了指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

“不、不对，寻石口诀是假的。”老者似有所悟。

这回轮到二狗子仰天长笑了，笑过之后反问：“那纸能造假吗？”老者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没错，纸张的确是老物件，少说上百年了。

这时二狗子又说话了：“寻石口诀肯定是真的，但问题是你们抢走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见话中有话，郭东洋抢过话头问：“此话怎讲？”“怎讲？你看看寻石口诀的内容，能明白意思吗？”郭东洋仔细揣摩其中意思，可不是，就像天书一样。

怪不得二狗子不着急呢，原来还有杀手锏。老者冲两个大汉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这时郭东洋拿出一个手提箱，“啪”地打开。二狗子眼都直了，里面全是百元大钞。

“怎么样？说出寻石口诀的意思吧，这钱可就归你了。”郭东洋还抽出一张崭新的大钞，抖得“哗哗”直响，馋得二狗子哈喇子差点流下来。

郭东洋急了：“快说吧，说完钱就归你了。”

二狗子哭笑不得，说：“我也不知道呀。你们想想，寻石口诀可是我偷来的，人家能告诉我什么意思吗？”老者和郭东洋想想也是。

眼看到嘴边的肥肉就是吃不进嘴里，一时间众人束手无策。这时二狗子又嚷了起来：“有了。我去拜师！”原来王铁匠年岁大了，早就想收个徒弟，好把自己的打铁手艺传下去，可现在年轻人嫌铁匠太累，一直没如愿。还有一点，王铁匠是个光棍，无子无嗣，虽说祖规是“传里不传外、传男不传女”，但没人可传，也只能传给徒弟。

听完二狗子头头是道的分析，郭东洋和老者连连点头，都说此计甚妙。老者大气地拿出五沓大钞，说这是辛苦费，让二狗子好好“当徒弟”，以便早日弄明白寻石口诀的意思。二狗子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问题。

二狗子刚要出门，又被郭东洋叫住了，把那个装着寻石口诀的小盒递给他。“怎么，不要了？”二狗子不明就里。

这时老者又结结巴巴说话了：“回去放、放回原位，不然会引起怀疑。”可不是，一旦王铁匠发现丢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二狗子暗赞：不愧是老板，想的就是周到。

当天晚上，二狗子神鬼不知地把小盒子放回了树洞里。第二天，他就假模假式地拎着两瓶酒、一盒点心来到王铁匠家拜师。没想到王铁匠断然拒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要搁平时，二狗子的眼睛早竖了起来，可现在“当卧底”来了，只得低声下气软语相求。可任凭他求破天，王铁匠就是两个字，不行。因为二狗子名声太臭了，顶着风都臭出八百里，王铁匠信不过。

人若不要脸天下无敌，二狗子是真豁出去了，天天来铁匠铺干活儿，一天、两天、一个月……二狗子哪里吃过这个苦，可遭了老罪。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这天王铁匠说：“你真想学铁匠活儿？”二狗子“扑通”跪下来，磕头犹如鸡啄米，还激动地掉了几滴眼泪。

三

俗话说：师徒如父子。收了徒弟后，王铁匠就不把二狗子当外人了。这天，王铁匠郑重地说：“去，把院门关上插好。”“不做生意了？”二狗子奇怪地问。王铁匠说今天关门歇业，有重要事情要说。

王铁匠领着二狗子进了里屋。二狗子当学徒已经两个多月了，里屋从来没让进过，今天可是破天荒。里屋最显眼的是墙上挂了一幅老画，画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王铁匠指指墙上的老画说：“跪下。”

等二狗子跪拜完毕，王铁匠才说出老画的来历。春秋战国时，吴国有两个铁匠叫干将、莫邪，他们是一对夫妇，曾造出了历史上最著名的两把宝剑——雄剑干将和雌剑莫邪。由于两个人就是在这里开的铁匠铺，故此山村叫干莫庄。

怪不得要磕头呀，原来是祖师爷、祖师奶。二狗子暗自嘀咕。“天下这么大，为什么非在干莫庄开铁匠铺呢？”王铁匠问二狗子。

二狗子摇了摇头。王铁匠放低声音说：“实话告诉你吧，棺材沟里出产一种奇异的石头，就是蛇眼石。”说完，王铁匠领着二狗子来到院里的那锅铁水前，说：“你把炭火撤了。”

“不行不行，铁已经熔化成铁水了，眼看能锻造成各式工具了，这要是一撤了炭火，铁水就凝固了。”二狗子已经当了一阵子铁匠，知道铁块熔化成铁水不容易。

“没事，照我说的做。”说着王铁匠把那块小蛇眼石拿出来研成粉末状。二狗子已经撤了炭火。

二狗子说：“快锻造吧，不然这锅铁水真废了。”“不会不会，再等等看。”王铁匠一反常态，根本不在乎“趁热打铁”的古训。

很快变稠的铁水上面结了膜，王铁匠把研成粉末的蛇眼石洒进锅里，奇迹忽然出現了：凝固一半的铁水顿时重新融化了，还“咕嘟咕嘟”冒泡呢。

呀，蛇眼石有增温的作用，不然铁水不会重新熔化！怪不得干将和莫邪能造出绝世宝剑，只有高温熔化的铁水杂质才少，造出的宝剑既柔韧又锋利无比。这样看来蛇眼石是无价之宝啊。

二狗子可算开了眼，很快又清醒过来，自己的目的是弄清寻石口诀的意思，于是顺坡下驴：“师傅，棺材沟这么大，漫山遍野都是石头，怎样才能找到蛇眼石呢？”

“很简单，有寻石口诀呀。”王铁匠不知有诈，亲自爬上老槐树取下小盒，并且用事先准备好的米汤浸湿。

二狗子真会演戏，故意装作第一次看见，看了半天，问：“师傅，这三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说完这话，二狗子紧张得直冒汗，这才是关键所在。

王铁匠毫无防备之心，领着二狗子去了棺材沟，他要来个现场解答。很快来到一处崖壁前，他说：“你仔细看看。”二狗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因为满眼都是石头。

“再仔细看看。”王铁匠点着一处说。甭说，还真有点不同。一般崖壁是平滑的，但这块崖壁中间凸起了一根条状带，这就是“条条石”呀。最重要的是，这些凸起的条状带的石头，中间一节一节都是断开的，而且长度大约都是一寸，这就是“寸寸断”！

“找到了它们，顺着延伸的方向就能找到蛇眼石，这就是‘蛇眼石来打转转。”王铁匠一语道破天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二狗子终于知道了“寻石口诀”的秘密，乐得眼睫毛都开了花。

第二天，二狗子乐颠颠去了城里，他约好了郭东洋他们，城里公园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做贼毕竟胆虚，二狗子忐忑不安地进了公园，远远看见郭东洋和老头坐在树林里面的长椅上。二狗子不放心，四处看看，见四周确实没有旁人才从背后偷偷靠上去。

眼看就到近前了，二狗子忽然闪身躲在树后，而且还吓出一身冷汗，因为郭东洋和老者的谈话泄露了一个天机——老者说话叽里咕噜的，里面还有“八格牙鲁”，原来是个日本人。怪不得上次见面时说话结巴，原来不是结巴，而是说话生硬，外国人就是这样说汉语的。

难道是日本人要寻石口诀？二狗子继续往下听，这一听又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就想得到蛇眼石，因此特意派了一队日本兵保护着日本科学家去棺材沟寻找，没想到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本来还想派大部队再去的，可人算不如天算，时间不长小日本战败投降了，于是寻找蛇眼石的事情就放了下来。

这是蓄谋已久呀！二狗子继续往下听，听着听着冷汗都下来了。原来不仅冷兵器时代，就是现代也需要高品质的钢材，比如制造卫星、飞船，甚至舰艇等等。但高品质的钢材需要特别高的温度才能炼制出来，而蛇眼石能起到催化剂的作用，用途大了去了！这就是为什么日本人前赴后继要得到寻石口诀的原因。

别看二狗子平时好吃懒做见钱眼开，可他还是悄悄摸出手机报了警，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个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