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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辑】73看戏北京人说[听戏]

2019-03-21

北广人物 2019年5期
关键词:太平湖大白话土话

有人说,学北京话的最大障碍,就是弄不明白一些土话,比如“摡搂”、“点补”、“瓷器”、“猫腻”等等,所以觉得北京话难学。其实,这是对北京话的一种误解。不可否认,北京话里有些方言土语需要您揣摩,因为有些方言土语是蒙语和满语,如“摡搂”、“猫腻”,但大部分北京土话是大白话。大白话平铺直叙,通俗易懂。您忘了普通话里,对什么词需要说明,往往会说:“说白了”,这个“白”字,就是大白话。

聊到这儿,我想说大白话是北京话的特色,没错儿,但大白话也不是一碗白开水,看着简单,您要是把它用到地方,也就是说把大白话说准确,也不是张嘴就来的事儿,尤其是写文章。

在这儿,我想跟您聊聊北京的戏剧家翁偶虹先生。翁先生是地道的老北京。他1909年生在北京,父親当年在清政府的银库任职,是个戏迷。他姨夫梁惠亭是京剧花脸名家,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和姨夫听戏,16岁时,就给自己的书斋取名“六戏斋”。哪“六戏”?即:听戏、学戏、演戏、写戏、评戏、画戏。这“六戏”,他这辈子还真都做到了。

听与学甭说了,翁先生不但演戏、评戏,还写戏,一生整理改编了100多出戏,其中著名的有《锁麟囊》、《野猪林》、《红灯记》(与阿甲合作)等,有人将他跟英国的莎士比亚相提并论,其实,他编写的戏比莎翁还多,他画的京剧脸谱自成一家。可以说翁先生是中国现代戏剧大家,但老先生自己却不认是什么大家,像其他老北京人一样,他身上并没有大家的架子,待人接物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翁先生晚年写过一首“自志铭”:“是读书的种子,也是江湖伶伦;也曾粉墨涂面,也曾朱墨为文。甘做花虱子与菊同,不厌蠹鱼与书林。书破万卷,只青一衿;路行万里,未薄层云。宁俯首于花鸟,不折腰于摺绅。步汉卿而无珠帘之影,仪笠翁而无玉堂之心。看破实未做,作几番闲中忙叟;未归反有归,为一代今之古人。”这篇铭文,将他一生的志趣和情操做了高度概括。我特别喜欢其中的“宁俯首于花鸟,不折腰于搢绅。”和“看破实未做”,“未归反有归”。这种内在的气节,可以说是老北京人的性格写照。

翁先生1994年去世,活了85岁。他的一生除了戏剧之外,还喜欢花鸟鱼虫,这是老北京人的“四大玩”。晚年,他经常给报刊写一些有关养花养鸟的文章。那会儿,我在北京市委统战部工作,我有个同学在杂志社当编辑,受他之邀,我曾几次到翁先生家约稿和取稿。

北京原来有两个太平湖,北边的太平湖在新街口外,即现在地铁车辆段的位置,老舍先生就是在这儿投湖“走”的。南边的太平湖,大体在现在中央音乐学院东边的位置。如今这两个太平湖都没了。当时,翁先生的家住在南边太平湖边儿上的姥莱街胡同。因为我有个姨姥姥跟翁先生住邻居,我是通过这个姨姥姥认识翁家人的。

那会儿,翁先生留着长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神闲气定,说话一口纯正的京腔儿。每次到他家,他都要泡茶、敬烟。虽然我是晚辈,但他并不在我面前端着或拍老腔儿,透着那么和善。有时拿到稿子,我还要跟他聊会儿天。跟老爷子聊天长学问,我从他那里学到不少北京话,比如“听戏”。

老北京人从来不说“看戏”,而说“听戏”,为什么呢?翁先生告诉我:早年间有“生书熟戏”一说。到书茶馆听书,要听生的,这部书从来没听过的,越听越爱听。到戏园子听戏,得听熟悉的,这出戏越熟越爱听,甚至,自己都能唱两口儿的最好,为什么?因为您熟,总想听听名角儿是怎么Ⅱ昌的。

一般人进戏园子听角儿们唱戏,要微微阀上眼睛,随着角儿们的唱腔板眼,在大腿上轻轻地打着节拍哼唱,才能真正享受到京剧艺术之美。 所以看戏不是“看”,而要“听”。一个“听”字,便有了京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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