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电码簿

李雄峰

看谍战片看多了，总是把很多的目光注视到片中的那些发报员身上。其实，那完全就是一种儿时的情结，因为，我的母亲，就曾是一名报务员。几十年前，我还小，母亲也还在上班——在北京某邮局负责打电报。

记得幼儿园放假的那段时间，因为父母都要上班，家中无人照顾我，母亲便会把我带到她工作的发报室。我眼里也自然对母亲工作的状态记得十分的清楚。母亲和她的同事阿姨们，每人桌前，都放着一台发报机，当然，已经不是谍战片中的那种样式的了，它有一些头部圆圆的按键，按键上标着一些数字，母亲会把营业柜台前收到的那些电文上的汉字，通过敲击按键上的数字，就把这份电报的内容，传递到全国各地的邮电局，再由他们把这些电报送到接收人手中。在我儿时的印象里，这真是一项神奇的工作。

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母亲的发报机旁，总是摆放着一本小册子，那就是电码簿。作为发报员，经常会遇到电文中出现的同音字、多音字、同义字等文字上的问题。为了做到电文准确，当出现某些拿不准的字时，大家就会翻阅一下这本电码簿，以保证不出差错。然而，与其他报务员阿姨的电码簿不同，母亲的电码簿的边缘显得更厚些，还油亮油亮的。我问过母亲这是何缘故？母亲告诉我，电码簿发到手上来势必要经常使用，但是查阅起来却并不顺畅——打一天电文，手比较干涩，而书页也比较干涩，不易翻阅查找，这样会浪费时间。于是母亲就想了个办法：把一只蜡烛熔化，将电码簿除了书脊之外的三边都在蜡油里浸泡一下。这样，等到蜡汁冷却后，翻书就变得异常的顺滑，大大提高了工作的效率。

当然，母亲说，提高工作效率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部电码簿里所有的文字和与之相对应的数字电码都准确无误地背下来，这才是真功夫！这么看来，那浸了蜡油的电码簿也的确方便了母亲的工作。

如今，母亲都八十多岁了，自己也年过半百了。春节的时候，在家里偶然说起了每个家庭成员的收藏品，大家七嘴八舌……这时，母亲从屋子找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正是那本电码簿——由于浸了蜡，所以几十年过去了，除了纸有些泛黄了，保存得还是非常好的。我忽然想起來，小时候，母亲为了提高业务水平，经常让我拿着电码簿，她来背，我检查。便心血来潮，抄起电码簿，和母亲开起了玩笑：“我再考考您，看看您还能记得不……”母亲笑着“应战”了。然而，令我惊讶的是，我随手翻出的数字码，全都被母亲准确地说出了相对应的汉字！真的是令人佩服啊！

最后，我对母亲说：“咱这次反着说——我的名字，您来说数字码……”话音未落，母亲脱口而出：“李-2621，雄-7160，峰-1496。”完全正确。

“您反应怎么这么快啊？”我赞叹着，惊讶不已地问道。

“因为，你是我儿子啊。”母亲静静地回答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