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侠文化研究2018年年度报告
2019-03-21王亚伟
王亚伟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2018年适逢改革开放40年,中国侠文化研究40年来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完整、系统的研究格局基本形成[1]。在改革开放40年之际,中国从“新时期”进入“新时代”,中国侠文化研究也取得了进一步的发展。2018年,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批准了北京大学高慧芳申报的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比较视野下的唐宋女侠故事文化研究”(18BZW050),自2014年以来,国家社科基金中的侠文化项目已经达到8项,其中在研项目3项。相关研究专著陆续出版,特别是与金庸相关的专著,有上官圣泓的《金庸传》[2]、胡文辉的《拜金集》[3]、孙宜学的《造侠者金庸》[4]。中国侠文化相关研究论文呈现出稳定态势,以中国知网为主要检索工具进行筛选与整理得到有效论文87篇。关于侠文化研究的学术史梳理,苏静针对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史记》游侠研究情况做了总结与梳理,认为“研究的问题主要集中于游侠的身份辨析、游侠精神要义的阐发、文学之侠和社会之侠三个方面”[5];谭华专门对中国武侠文学外译研究的情况做了专门的统计与分析,认为“应用研究占绝大多数,缺乏理论探索,而且多数研究都在微观层面上对一些特定的问题进行分析描述,如具体的翻译策略及武功招数、江湖人名等术语的翻译,缺乏从宏观层面对武侠文学翻译进行系统的探讨”[6]。本报告基于相关学术史研究及2017年年度报告[7],对2018年的中国侠文化研究情况,从武侠文学研究、武侠影视研究、侠的历史文化研究三个方面予以梳理。
一、武侠文学研究
武侠文学研究是中国侠文化研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本年度共发表论文52篇,其中武侠小说基础理论研究论文2篇,中国古代武侠小说研究论文9篇,民国武侠小说研究论文11篇,金庸武侠小说研究论文21篇,台湾武侠小说研究论文4篇,网络武侠小说研究论文5篇。
(一)武侠小说理论研究
理论模型或研究方法的建构,目前是中国侠文化研究的弱项。近年来人们认识到“武侠小说研究的理论模型问题,已经成为武侠小说研究进一步深化发展的瓶颈”[8]。2018年度发表了两篇值得关注的理论方法研究论文。韩云波从武侠小说类型学的研究困境出发,以还珠楼主武侠小说作为文本实证案例,提出由武侠意识形态、武侠形式建构、武侠专门知识三个子系统构成的“武侠小说类型知识体系”系统框架:“还珠楼主以‘第二世界’为核心从本体论、认识论、道德论、实践论诸方面建立起了武侠意识形态子系统,以奇观叙事为核心的成长体验、正义迷局、奇观异境形成了人物中心、事件中心、场景中心的武侠形式建构子系统,以武功法宝和江湖世界建构了武侠专门知识子系统。”[9]这种研究模型的提出与运用,从结构要素的角度阐明了武侠小说的类型独特性,对武侠小说研究具有积极的指导作用。
武侠小说理论研究不仅体现在小说研究方法的建构上,也体现在武侠小说理论本体的阐释上。徐渊对武侠小说的融合性理论进行了深入阐释,表现在武侠小说类型特征与美学特征上。这种集侠武融合、侠情融合、“奇”之融合、“史”之融合、侠义公案和文化融合的武侠小说类型特征与“侠”之正义、“武”之神奇、“情”之美好、“奇”之超越、“史”之真实、情节之跌宕、文化之魅力交互的美学特征是历时和共时、外部和内部综合作用的结果[10]。这种融合性使得武侠小说突破了一般类型文学的界限,呈现出独特的魅力。
(二)中国古代武侠小说研究
本年度中国古代武侠小说研究文章数量相对较多,研究的对象从唐至清末均有涉及,但其中研究对象基本确定,研究的传统角度与方法被反复运用,观点几成定论,创新性的研究较少,故在此不过多赘述。
(三)民国武侠小说研究
第一,人物形象艺术研究。民国武侠小说的女性形象受到时代文化的熏染,已经与古代武侠小说中的女侠形象有所区别。陈乐从整体上阐释了民国女侠透过服饰色彩来呈现其新变内涵,并在作家写作态度与读者期待视野的双重作用下完成了这种变化[11]。在近现代保种图存、追求进步的历史背景下,女侠情感世界的复杂性得到展现,小说塑造了从传统走向现代的独立与自强的时代楷模,此时的女侠具有了新的社会内涵[12]。
第二,叙事艺术研究。徐俊徇研究了朱贞木武侠小说的叙事策略,从奇诡叙事、人兽相安叙事、归隐叙事三个维度做了梳理,较好地把握了叙事背后隐藏的深刻意义[13],使得朱贞木叙事策略的生成与形成背景得到了详细的阐释。孙文起认为,王度庐的武侠小说对伦理叙事的建构有着独特的认识,作品从“平民”视角切入,展现出来的情感纠葛是作家对现实社会与自我族群体认的投射,其价值已不仅仅停留在武侠小说类型本身[14]。庄国瑞、卢敦基认为,需要对王度庐武侠小说进行再认识,并对其“悲剧侠情”的叙事书写模式作了客观的评价。以悲为美与以侠为累的模式,既是作家创作的创新之处,也是作家创作无法回避的缺憾。该文同时指出如何由武侠小说研究拓展到王度庐的整体创作的研究转向,并在内容阐释、文学思想、美学风格、历史影响等方面形成系统性的认识的建议也值得参考[15]。
第三,副文本研究。蔡爱国对武侠小说评点进行了研究,由施济群与陆澹庵对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近代侠义英雄传》的小说评点,均基于明清小说理论而展开。施济群评点的价值在于为《江湖奇侠传》的传奇性提供辩护,立场较为传统;陆澹庵一方面强化了对《近代侠义英雄传》的文本细读,另一方面则突显了社会问题意识,就这一时代人们所关注的中西文化对比、武德修炼等话题展开讨论[16]。
(四)金庸武侠小说研究
第一,文化内涵研究。于志晟认为,金庸小说具有丰富的传统文化承载力与民族内涵,他对古典小说的形式进行了一系列的继承与创新,具体表现为对古典小说古语词、谦敬词、文言语气助词、文言短语及句式的继承和对章回体回目形式的接受,以及对古典诗词的引用等多方面的承继[17]。张宁通过透视拜师学艺与成长模式,阐释了金庸小说对文化教育的价值与意义[18]。樊晶晶认为,《笑傲江湖》中的侠客隐士与笑傲江湖曲目共同呈现出作家对传统文化中归隐文化的体认,体现出作家对人生社会的看法与诗意的生存追求[19]。
第二,人物形象艺术研究。张永祎与张涵从作品形象与作家情感原型、乡愁情结、江南女性以及婉约美学的多重互涉的关系中进行论述,使得金庸笔下江南女性形象的美学意蕴得到了具体呈现[20],但该文中的抒情性语言对学理性的阐释造成了一定的消极影响。华珉朗同样从江南文化视域进行考察,不仅聚焦于女性形象,而且从人物谱系与江南文化塑造的关系、人物思想倾向与文化烙印的关联以及人物的渊源与价值的联系中出发[21],将人物形象背后的江南文化内涵做了深入挖掘。
第三,叙事艺术研究。汤哲声基于对《天龙八部》的文本把握,通过“前世轮回,命中注定”“因果报应,皆成冤孽”“去贪嗔痴,苦集灭道”三个佛学叙事结构的阐释,突显了金庸以佛学思想所建构的佛学武侠小说叙事模式,不仅能看到作家对佛家思想的透彻掌握,还看到金庸在武侠小说叙事模式上的贡献[22]。马琳、马春燕从《射雕英雄传》入手,通过“狗耕田”基本故事模式的设定和民间寻宝故事的重塑、奇幻瑰丽的天才想象与二元对立的美学原则的运用以及善恶有报、勤能补拙、忠义仁厚的观念来进行阐释,认为金庸武侠小说深受民间故事模式、民间审美趣味、民间价值取向的影响[23]。
第四,美学艺术研究。叶隽通过对《射雕英雄传》中江南意象的分析,将侨易美学中的若干核心概念进行整体观照,立足于金庸武侠小说中的烟雨江南意象,透过具体文本,侨易美学概念取得了较好的理解路径。作者指出,以流动眼光和变化思维去审美,重视侨易之美的根源,同时要具有批判性的观照思维[24]。该文拓展了金庸小说研究的美学理论方法,具有一定借鉴意义。
第五,武功武学研究。侠文化的武功武学呈现出阶段性与跨越性的显著特点,也是金庸武侠小说中突出的重要因素,闪耀着作家的灵感之光。陈特从金庸武侠小说中的武功修习类型入手,提炼出了小说中存在的三种“武学功夫论”类型,并与传统文论中的文学功夫论相联系,得出了以郭靖为代表的勤学苦练的“儒学功夫论”、以乔峰为代表的发挥天赋的“道家功夫论”、以令狐冲为代表的妙悟立成的“禅宗功夫论”。陈特还对这种隐藏在武学功夫论背后的江湖价值观念加以阐释,这种武学功夫论的书写是汇通中国传统文化的结果[25]。武功的修习除了自身内在的修行外,还需要外在随身武器的辅助,黄祎通过对《天龙八部》中的武器进行探源与分类,并从更广阔的视野解读武器的符号内涵,能从其中深深地感受到金庸对武学的把握,集哲学意味、人生价值体认、诗意境界三位一体的文化哲理反思意味[26]。
(五)台湾武侠小说研究
第一,“暴雨专案”研究。林保淳系统阐述了20世纪60年代台湾当局针对武侠小说等展开一系列查禁措施的“暴雨专案”始末,结合当年台湾7家报纸有关项目实施过程的报道及97种查禁书目等相关史料,对台湾武侠小说发展史的研究具有特殊的意义和价值[27]。
第二,“鬼派”武侠小说研究。林保淳以积极中肯的态度对“鬼派”武侠小说给予了合理的评价与定位。他从创作时间与创作成就方面着眼,认为“鬼派”武侠小说的形成有其时代的土壤,武侠漫画风潮的流行刺激了鬼派武侠小说的生成,出现了以陈青云为代表的“鬼派”作家。林保淳从具体的用字内容、艺术风格、情节结构、人物形象塑造等方面进行分析,指出“非鬼即魔”的用字铺陈、恨意充盈与阴森恐怖的场景氛围,以及隐情偏激的人物性格等方面,都体现出“鬼派”武侠小说有其独树一帜的特点与写作体式[28]。“鬼派”武侠小说在台湾吸引了一批读者,曾经风靡一时,其价值与意义不可忽视。
第三,“后金庸”台湾武侠小说代表作《英雄志》研究。林保淳认为,《英雄志》目前虽未全部完成,但已体现出颠覆与创新的特色。作品颠覆了以往传统武侠小说对“正义”“仁义”的坚守,引领读者探寻更深层次的命题;在叙事策略的体现上,采取纯文学技巧,为武侠小说探索了一种新的写作手法的可能性[29]。该文促使人们对当下武侠小说创作加以反思,具有积极作用。
(六)网络武侠小说研究
第一,小说叙事艺术研究。郑保纯将沧月《忘川》作为网络武侠小说女性叙事的重要代表,进而对网络女子武侠作家面临的叙事修辞与意识形态挑战做出阐释,从而对女性叙事声音的诞生正本清源[30]。在历时与共时的梳理中,“女性向”的叙事从一开始就将文本作为自身的意识形态战场,叙事策略本体就作为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发出声音,凸显出女性叙事区别于传统男性叙事的显性特征。
第二,网络武侠小说译介研究。网络武侠小说翻译平台的建构与运营,以及翻译所发挥的作用极其重要。刘毅与张佐堂以北美网络翻译平台“武侠世界”为切入口,探讨网络武侠文学的译介与传播。承载武术文化的武侠小说是“武侠世界”平台译者们关注的重要对象,也是译介传播中的巨大挑战,而“武侠世界”平台受到西方读者的热衷追捧与接受正是在于译者们的努力。因此,“武侠世界”平台译者们的跨文化认知、传播策略和武术文化术语翻译策略等,对译介理论研究与实践都具有启示意义[31]。
第三,网络仙侠小说研究。网络仙侠小说可溯源至还珠楼主,但由于时代原因,还融入了西方宗教思想、网游文化、日本动漫文化等因素,因而有了与传统仙侠小说不同的特征。段晓云借鉴爱德华·索亚的第三空间理论,从文学空间的研究角度切入网络仙侠小说,认为通过文学想象空间、象征空间、生产与接受空间三个维度来解读网络仙侠小说,可使得中国网络仙侠小说空间构建得到有效理解,由此传统与现代、现实与想象、民间与精英的融合和碰撞,都可在网络仙侠小说的空间中呈现出来[32],但其中对于仙侠空间书写的价值仍待深入。张健、杨柳在对“仙侠小说”一词在英译世界里的解读时,通过横纵两个维度梳理出“仙侠小说”这一概念在当下的发展与现状,将该词在网络背景与英语世界中被赋予的内涵呈现了出来[33]。
二、武侠影视研究
武侠影视研究紧随武侠文学研究的脚步,在研究深度与广度上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拓展。2018年度共发表论文27篇,其中武侠电影史研究论文6篇,武侠电影作品研究论文20篇,武侠电影演员研究论文1篇。
(一)武侠电影史研究
本年度研究者从历时性角度来梳理电影史某一时段的变化与内涵时,时段划分具有多样性,解读角度呈现出多维特点。陈鸿秀从新世纪以来的武侠电影入手,通过侠之情怀的偏离、回归与降调的变化、叙事风格从虚幻走向平实的趋势、人物形象从另类英雄到有功夫的凡人的表现形式来进行历时性的阐释,指出武侠电影的“文学性”流变呈现出内涵、叙事、人物上的多角度变化过程,这种演变是多重因素作用的结果[34],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与市场性。田玉爱立足于网络媒体新技术发展,对仙侠剧的发展过程进行剖析,纵向以2005年《仙剑奇侠传》的出现到2017年《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热播作为研究的时段,横向在仙侠剧的叙事体系、传播特征两个方面展现仙侠剧的发展过程[35]。该文对当下热播剧的原因作出探究,对仙侠剧热播现象与发展策略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二)武侠电影作品研究
第一,武侠电影作品内涵与主题研究。王凡与朱慧分别对《冲霄楼》与《天注定》中的主题与内蕴进行解析。前者强调小说《三侠五义》的先在性影响,但也受到了导演创作意识的时代性影响,电影中凸显出了张彻武侠电影以男性英雄的深厚情谊为核心的“阳刚电影美学”特征,而且也潜在地折射出其本人创作主体意识对于文学改编中的主题诠释、人物重塑、风格嬗变等方面所具有的主导性作用[36]。后者着重探讨贾樟柯戏剧化手法塑造的侠客形象,指出侠客身份在游侠、流民以及暴徒中的游离,侠义在公义与私愤中的徘徊,武侠叙事在浪漫轻谈与荒诞现实转化下展现出底层群体的极端生活状态,电影中的“侠客”彰显的侠风是对荒诞生命的反抗,同时也给中国传统侠文化在当代语境下的内涵做了新的注解[37]。曹怡平以《卧虎藏龙》主题衍生出的系列片作为反例进行研究。他指出,系列片作为一种商业策略,其反复制作的原因在于稳定的潜在观众和明确的观影预期,但也存在一定的风险,并认为故事是否具有概念化、团队实力是否旗鼓相当、能否有效复制创意流程是系列片制作可行与否的标准[38],巧实力的合理遵守是拍摄武侠系列片的重要准入原则。林保淳深入分析了从历史事件“刺马案”到武侠电影《投名状》的生成过程,在展现由历史生成文学具体逻辑理路的同时,凸显出当代对历史的重新把握,《投名状》被赋予了新的主题与内涵。林保淳指出《投名状》是“渔色负友”与“政治阴谋”两相糅合的结果,影片给予了人物新的“定性”与“定位”,具有了人性的高度与史诗的格局,不仅凸显出高超的艺术性,也展现了“后现代”“众生喧哗”的特点[39]。
第二,武侠电影作品艺术风格研究。杨梅就武侠电影的整体诗意风格进行了详细的阐释,通过电影《卧虎藏龙》《英雄》《新龙门客栈》在画面营造、镜头类型修饰、音乐背景、侠义文化情怀、爱情表现以及民族气韵等方面的具体分析,指出这既是对中国传统绘画诗歌的借鉴与继承,也是对诗意精神的向往,而武侠电影正是当代人内心投射的具体载体[40]。杨帆论述了徐浩峰从文学作品到武侠电影生成的作者化路径,建立起了第一手口述材料、文学与电影作品多文本互涉间的研究体系,对于徐浩峰的武侠电影作者化研究颇具总结性[41]。
第三,武侠电影作品叙事艺术研究。庞思雅专门就港台武侠电影中的客栈、大漠、竹林为代表的叙事空间展开论述,指出这三个空间意象在形态与演变、形式与风格、文化表征等层面具有重要的叙事艺术价值,其以造型多样化的视觉特征呈现出富有特色的东方意境、颠沛流离的现实写照以及家国情怀的精神归宿[42]。欧阳照、梁滢以国产仙侠剧《青云志》《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为素材,认为国产仙侠剧虽然在文化意蕴、立意以及格局上稍有欠缺,但在叙事创新上有了新的发展:在叙事特质上,故事视角与英雄人物的重心发生了位移,女性的主体意识得到了凸显;在叙事观念上,众生平等、正邪无界的价值观念得到了建构与广泛认同[43]。仙侠剧的叙事创新不仅有利于促进武侠影视的发展,同时也反映了侠文化内部的变化。
第四,武侠电影作品人物艺术研究。倪子荃从《女侠白玫瑰》中的女侠形象塑造入手,深入挖掘20世纪20年代早期武侠电影中通过跨越性别的方式来建构女侠形象的时代性,以及由这种人物构形而形成的观影机制。他指出,影视中在镜像认同的时刻展示了女侠身体的性别与文化跨界的过程,女侠的镜像自我与不稳定的身体意义边界构成影片的观影机制的重要特色。早期观众藉由女侠性别跨界的镜像身体而进入主体认同位置,但是这个镜像身体又并非抽象静态的既有形象,而是一个边界模糊与动态变化的构形过程[44]。这种深度阐释对于理解早期武侠影视的视觉现代性,以及观影机制中的通俗文化主体性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丁省伟与范铜钢对武侠电影中的“武术人物”塑造的影响因素作了探研,他们通过《霍元甲》和《一代宗师》的解构与分析,从基本因素、外在因素以及关键因素来进行梳理与提炼[45]。但是限于篇幅,各个影响因素只是进行“蜻蜓点水式”的框架式总结,仍有待详细论述。
第五,武侠电影元素研究。在多重互动的武侠电影元素合力促进下,武侠电影的艺术魅力才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呈现。王博施指出,“楚留香”系列影视剧主题曲歌词的形成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具体包括:中国各种传统文化交融中产生的侠文化、作为古龙原著的新派武侠小说、作为现代重要媒体形式的影视剧、作为流行音乐的主题曲、作为一种现代诗歌形式的歌词等。这些复杂因素影响而成的音乐歌词不仅仅是传统文化、文学与现代通俗文化形式之间融汇的合理产物,生成的过程也体现出大众对侠文化的接受与审美心理变化[46]。
第六,武侠电影与市场关系研究。石纯从友联公司拍摄的武侠神怪片与南洋市场的关系入手,指出友联公司能突破此前市场武侠片类型的拍摄路径,对武侠片类型进行新的定位,以打造武侠神怪类型片为公司特色来进行市场拓展。这种定位基于友联公司对南洋市场需求的深刻洞察,其发行的基点在于迎合南洋观众的期待视野又不触及南洋当地武侠电影的审查制度,从而不仅使得武侠神怪片开启了20世纪30年代的新气象,还成功开拓了南洋武侠影视市场,并将侠文化辐射到更加广阔的地域,对早期中国武侠电影在海外传播做出了积极的探索[47]。这种寻求电影与市场的发展路径,对于当下武侠影视发展仍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三)武侠电影演员研究
黄望莉、曾敏运用“吸引力电影”理论与“白话现代主义”理论,对20世纪20年代早期武侠电影中的女明星进行探讨,认为武侠女星在影像中存在“恣越”的身体呈现。这种呈现不仅是一种跨性别的混杂性与现代性的体验,同时,更形成了一种影内影外的互动关联对照关系。一方面打破了父系秩序、僭越男权规则的江湖神话,另一方面体现了参与现代社会文化、政治生活的女性诉求[48]。
三、侠的历史文化研究
侠的历史文化研究作为一个专门领域,是武侠小说及武侠影视研究的基础。2018年度共发表侠的历史文化研究论文8篇,其中侠文化历史内涵研究论文2篇,历代文人侠客化研究论文3篇,新文学作家与侠文化的关系研究论文3篇。
(一)侠文化历史内涵研究
从中国传统政治制度的维度进行考察,进而阐释侠文化的内涵具有一定新意。才圣通过中国传统社会中的侠所受到的来自民间与官方双重评价的角度加以梳理,考察两种对立性评价的深层原因,对侠生存于传统时代的政治制度进行挖掘[49]。在中国传统君主专制制度下,侠生成的侠文化既有催生其成长的一面,也有压制其发展的一面。这是由封建专制制度的内在特征决定的,在立法与执法层面的双重维度下,侠文化内涵得到了深入阐释。该文从法理制度角度的解读有其值得肯定的一面,但对文学文献的运用与把握仍稍有欠缺。
(二)历代文人侠客化研究
严正道对巴蜀地域的侠文化生成过程进行梳理,从先秦时期先民生活的生存环境中提炼出侠文化的原始特征,进而分析秦汉时期秦燕赵等地豪侠入蜀所形成的豪侠文化。历史上,文人有意识地对侠文化予以吸收,形成司马相如、陈子昂、李白以及苏轼为代表的巴蜀地区文人侠客化的独特现象[50]。这种文化现象反映了侠文化在中华大地上遍地开花的景象,尽管与中原侠文化有所区别,但也相互补充,共同构成了华夏侠文化的重要部分。
蒋勇将文人之侠的时间定位到中晚明时代,通过对中晚明阶段文人的考察,指出文人尚侠在数量、规模以及文人交往中对侠精神的认同等方面呈现出集中化与典型化的态势,证明了中国侠文化对文人阶层的深刻影响,并推进了明代求“真”尚“情”文学思想的演进[51]。从这里能够真切体会到侠文化对古代精英阶层的巨大魅力,以及雅俗共赏的发展路径,这为理解明代文学思想转变的动因提供了重要佐证。
(三)新文学作家与侠文化研究
陈夫龙多年来致力于研究新文学作家与侠文化之间的关系,2018年度发表了3篇论文。关于鲁迅与侠文化,陈夫龙认为鲁迅铸就了其自身独立不羁、顽强坚韧、挺拔傲岸的精神界斗士的形象,鲁迅的创作中拥有丰富的侠文化精神质素,其创作闪耀着侠文化的光辉[52]。关于郭沫若与侠文化,陈夫龙指出郭沫若能积极立足于时代的具体语境并对其做出及时的回应,并将抗战的时代背景与侠文化紧密结合,以发掘历史与现代的共通性,在给予笔下人物侠义情怀的同时,也赋予了侠文化新的时代内涵[53]。关于刘绍棠与侠文化,陈夫龙从快意恩仇与自由自在的民间江湖、勇武任侠与多情重意的侠者形象、存于大地的民间情怀三个维度来深入阐释刘绍棠的乡土文学的艺术建构[54]。关于鲁迅、郭沫若等与中国侠文化的关系,学界已有了众多研究成果,而关于刘绍棠与侠文化的关系则是首次专门论述,在一定程度上,可说是新时期作家对侠文化的创造性继承转化的结果,新文学作家本身之“雅”与非主流之“侠”得到了较为深度的融合,是作家受到时代精神的召唤使然。
四、结语
中国侠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支脉,顺着历史的文化长河流淌至今,仍旧蕴含了其独有的文化养分,潜移默化地滋养着文化与文学的发展,并以丰富而绚烂多姿的形态呈现出来,历久弥新,吸引着众多研究者。通过以上梳理与回顾可见,2018年年度侠文化研究成果是比较丰富的,无论是韩云波对武侠小说研究理论方法的建构,还是蔡爱国与林保淳对武侠小说相关新材料的阐释,抑或是蒋勇对侠文化的影响解读等都颇具鲜明的代表性,使侠文化的丰富内涵得到了很好的挖掘,在某种程度上引领着侠文化研究的方向。本年度的研究也将作为侠文化研究领域的关键性节点,在下一年度里将掀起一股研究热潮。2018年10月30日,金庸先生的逝世将意味着新一轮的“武侠热”与“金庸热”。以韩云波的《论金庸小说的“中国道路”》[55]与《主流化的创造性转换——论金庸对中国武侠小说的贡献》[56]等为代表的论文的发表已经拉开了2019年度“武侠热”研究的序幕,并且相关“金庸热”研究将成为2019年度侠文化研究领域内最大的一个亮点,中国侠文化研究格局的建构将会得到进一步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