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内化与组织规训：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践逻辑

谢家建

(1. 重庆科技学院 党委组织部，重庆 401331； 2. 湖北大学 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研究生道德教育作为研究生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成效直接关系研究生教育的成败。当前，围绕研究生道德教育及其成效提高的问题，相关学者从研究生群体特征、研究生道德教育内涵、失范表现、提升策略、影响因素及责任主体等方面进行了探索,针砭了我国高校研究生道德教育监督与管理机制效能低下、智育与德育失衡现象的时弊，基于实践反思提出了提高研究生道德教育实效性的价值诉求。研究生道德教育作为研究生与环境的双向建构过程, 其培养效果在实践中究竟受哪些因素影响？我国当前研究生道德教育面临怎样的现实困境，其有效性该如何保障、怎样提升？笔者将对研究生道德教育进行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思考，探索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践逻辑。

一、研究生道德教育何以存在：本体论的思考

研究生道德教育存在的意义是本体论的基本问题,其意义主要包括四个方面。

(一)促进学生成长

研究生的成长包括德、智、体、美诸方面，其中道德品质尤为关键。研究生道德素质不高，将会对我国科研事业及经济建设造成严重危害。因此，促进学生道德品质的内化修炼，是研究生培养过程中的核心内容。从两者的关系来看：第一，研究生是道德教育的实施主体。研究生不仅是接受道德教育知识的主体，而且是实践行动的主体。道德教育过程是研究生学习道德知识与实现道德品质的总和，研究生只有对道德教育知识有充分的认知与认同，才会将其外化于行。因此，把握研究生群体的道德认知与价值取向，既是实现社会进步发展的客观要求，又是提高研究生道德教育实效性的动力源泉。第二，道德教育是研究生成才的必经路径。道德教育与学术研究任务的有效结合，可以促进研究生形成做人、做事、做学问的正确理念，将科研理想融入经济社会发展之中。研究生道德教育体系应使研究生形成共同的价值观，才能增强其对所学专业、学科的认同感，激发其科研热情和积极性，进而有效地为国家、社会服务，因而其制度设计须围绕研究生自身的成长环境来进行。

(二)提升研究生教育水平

在系统论视角下，科学教育环境和道德教育环境作为高校环境的子系统，科学教育环境为研究生开展学术研究奠定条件基础，而道德教育环境则为其提供精神支撑，两者只有相互融入、共同发力，才能发挥高校整体环境应有的育人功能。研究生以科研为主，学习期间的主要任务是掌握高深知识，在科研实践中提高学术能力。与此同时，除了深厚的学术功底，完善的学术人格更是一名合格科研工作者的基本素质。道德教育的培养不应就道德而谈道德，必须在科学教育过程中有所体现，在实践过程中形成良好的学术风气和科学伦理道德。从时间上来看，科学教育环境与道德教育环境是动态发展变化的，两者需要针对不同时期、对具有差异性的学生进行道德知识学习与实践，才会达到预期效果。研究生阶段处于人的成年时期，这一阶段的道德教育立足于道德实践，其本质特征是开放性[1]，研究生在学术生活中承担相应职责的同时，还需要在道德教育实践中养成一种价值性的反思态度。通过在学术生活中的自我反思，提升自我对于科研价值和学术文化的理性认知，不断拓展个体道德品质的高度和深度。因此，提升研究生教育水平、培养高素质的科研人才是高校在研究生阶段开展道德教育的主要目标。

(三)适应社会形势的深刻变化

美国品德教育联合会主席麦克唐纳说过：“光有品行没有知识是脆弱的，但没有品行光有知识是危险的，是对社会的潜在威胁。”[2]以高等工程教育改革为例，从回归实践到融合创新，新的工程范式在新工业革命的背景下一方面注重研究生的能力培养和知识探究，另一方面更强调价值塑造和人格养成。由此可见，研究生道德教育对服务工程实践、造福人类社会意义重大。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正处于“三期叠加”时期，在经济发展新常态下，习近平总书记提出高校思想政治工作要因事而化、因时而进、因势而新[3]。对此，研究生道德教育更要在对基本国情准确把握的基础上，选择合适的教育内容。因事而化，研究生道德教育要与党和国家现阶段的奋斗目标紧密联系在一起，要强化道德教育的实践性、问题性，具体问题具体解决，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研究生现实生活中的多元思潮予以正确引导；因时而进，研究生道德教育要贯穿于研究生学习生涯的全过程，以时代主旋律为主线，以贴近生活实际的方式，将研究生道德教育内化融入实际的目标行动中；因势而新，研究生道德教育要指引研究生从时代发展变化的角度去理解科研使命对国家发展的重要性，努力把研究生培养成为未来国家、民族的科研事业开拓者、建设者。

(四)弘扬优秀学术文化

快速发展的人类社会已经进入智能化时代，高效、便捷的信息传播方式实现了多元文化思想的交流，影响深远。它一方面为研究生道德教育提供了新的载体、途径；另一方面又弱化了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合力作用，导致研究生思想道德水平良莠不齐[4]。因而，提高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效性也是为营造良好的学术文化环境奠定基础，弘扬优秀的学术文化。从研究生道德教育的现实境遇来看，一方面，社会功利主义和消费主义思潮的泛滥，对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开展形成了冲击。经济发展方式转型伴随社会文化与道德观念的转型，社会文化转型既有可能促进社会的发展，又有可能导致思想道德的危机。目前，我国社会环境的复杂构造使思想道德出现自主性、功利性、开放性等特点，研究生的思想道德出现认知来源单一化、发展取向多元化、发展要求放任化趋势[5]。研究生道德教育要巩固中华传统道德文化的主导地位，培养具有爱国之心、共同理想的高尚学子。另一方面，研究生道德价值信念缺乏、学术不端行为蔓延，破坏了研究生的学术文化氛围，道德教育是提高研究生品质修养的必然选择。从“失范”到“示范”，研究生道德教育要以合适的内容、方法、途径引导研究生树立正确的科研意识，规范道德认知，强化道德意志，以良好的学术风貌做好社会的示范先导。只有学术氛围纯正了，广大研究生才会以更坚定的科研信念在学术成就上实现创新。

二、内容、目标与特点：对研究生道德教育的认识

(一)内容：伦理道德教育、学术道德教育

研究生伦理道德教育包括两个相互促进、相互作用的内容：一是研究生内在道德修养水平的提高。从研究生的地位和责任来看，研究生道德修养是指在做人、做事、做学问，以及未来规划发展路径中必须遵守的规则和具备的品德，属于道德成功范畴。去除浮躁、谦虚谦让、追求学术和人生卓越等品质，都是研究生所应具备的道德素质。其道德素质的养成受家庭、高校、社会三个层面的影响，其中高校道德教育又因其集中性、制度性、规范性，对研究生道德修养的影响尤为重要。二是研究生在开展科研的过程中与知识、环境、导师伦理关系的发展。除了研究生内在道德修养水平的提高，研究生伦理道德教育还包括研究生在科研过程中与知识、环境、导师三个维度和谐关系的发展。研究生与知识之间的伦理关系，体现出其对探求高深知识的渴望和执着追求；与环境的伦理关系，主要体现为其对时代发展趋势的高度关注与责任担当；与导师之间的关系则体现在研究生与导师交流互动过程中充分发挥主体性的本位，以独立自主的责任担当，与导师建立起和谐的师生关系[6]。

研究生学术道德教育是指研究生作为学术共同体中的成员，必须遵循学术规范，以诚信严谨、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开展学术研究的教育。学术道德是在活动对象具体化基础上体现伦理道德的进一步表现。学术道德教育既能为研究生开展学术研究确立道德指向，又可以帮助其将来走向工作岗位实践学术道德思想奠定基础。对研究生而言，思想道德发展的重点是学术道德规范的内化，通过内在道德修炼，不断提高科研水平，实现全面发展。因此，概括来说，学术道德包含四方面：一是追求知识与社会责任的意识，二是维护学术独立，三是对待科学研究客观谨慎，四是坚持学术公正[7]。

(二)目标：个体与环境的和谐统一

对于已经完成大学学业、进入学术研究领域的研究生来说，道德教育培养是一个从单向灌输到双向建构的过程。具体来说，研究生道德教育是从一个思想道德的认知者成为一个思想道德的实践者的过程，从单一具备科研技能的人成为全面发展的高素质人才的过程。研究生道德教育从他律走向自律，在外部环境的统一规训下强化自律能力，这也是研究生获得意志自由和成熟道德思维的彰显。

康德曾说：“人生来是自由的，但却无处不身戴枷锁。”[8]他认为，道德教育的本质目标就是人，确立起人的自由道德意志。高校是一个特殊的社会组织，是研究生成长的主要场所。在这个以学术职业为主的特殊环境中，研究生的主要任务是建立专业的知识结构，掌握科学的规范和学术标准，培养自身的学术能力，但严格学术标准的掌握途径是在长期潜移默化中形成的，培养研究生过程中科研项目与道德教育融合的现实形式较少，研究生的道德体验得不到应有的训练和适应。而课堂教育的灌输压抑了研究生自主的道德选择，缺少进行道德判断的机会，无法成为道德教育的实践者。因此，在从单向灌输向双向建构转变的过程中，重视研究生道德情感体验和道德实践，培养道德自律观念必然成为高校道德教育发展的目标，而这一双向建构的过程，就是研究生与环境实现和谐统一的过程。

研究生在高校环境中必然受到来自高校制度的约束，研究生道德教育的首要任务是使研究生遵守规章制度，这并不意味着遵从制度的权威就丧失了研究生个体道德的自主发展性。研究生只有遵循制度规训才能在此基础上获得自主发展，研究生的道德品质正是在高校权威的要求和自主需要之间的内在张力中得以提升的。研究生对高校组织的道德规训形成认知是实现道德内化的基础，道德思维的发展是一个由习于规训到自主发展的过程，道德规范的必要性在于避免研究生个体因道德思维的不成熟而判断失误。

(三)特点：系统性、连续性、规范性、多样性

研究生道德教育是一个系统发展的过程。研究生、教师、高校三个要素在研究生道德教育系统中相互作用、相互制约，共同推动研究生道德水平的发展。研究生在道德教育体系中处于主体性地位，其自身因素是道德教育取得成功的关键；教师是研究生道德教育的主导和指引者，其责任包含教学、科研与道德三个方面；高校是研究生道德教育政策的制定和规训者，规章制度就是研究生恪守道德底线的准则。从研究生道德教育体系与环境的关系来看，高校能为促进研究生道德知识与实践相统一营造良好氛围，社会环境能够有效监督研究生的道德行为。

研究生道德教育是一个连续性的过程。道德教育贯穿人的一生，研究生道德教育面对的是一个正在成长、发展的个体，其培养立足于个体在童年、青少年和成年时期的心理结构发展。从时间上看，研究生道德教育属于成人时期的道德教育，其道德教育的经历是一个不断累积的过程，从理性到自我管理，研究生公共生活实践的经历不断丰富；从内容上看，研究生道德教育工作在社会基本道德规范的基础上开展，并结合时代要求和研究生群体特征深化工作重点，拓展道德教育的途径；从空间上看，研究生的主要生活场所从家庭进入高校，他们的思想观念已经逐步成熟稳定，高校的道德教育介于家庭和社会之间，引导研究生在道德个性上形成道德责任和道德理性。

研究生道德教育是一个规范性的过程。研究生道德教育作为相对独立的一个系统，其培养方案包含规范的长效机制、专业化的教师队伍、健全的管理机制、健康的育人环境。从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地位来看，传统教育模式下很多高校存在着重智育轻德育的现象，面对研究生教育质量提升的困境，高校对其道德教育重要性的认识正不断加深；从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培育机制来看，管理主体和相关机制正在逐步明确和健全。据统计，100所“211”高校中，65所有党委研工部及相关机构[9]，管理主体的明确避免出现问题相互推诿，二级学院设置研究生管理机构也是研究生德育人员专职化的体现，有利于研究生德智融合、知行合一。

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多样性表现在如下两个方面：第一，研究生来源的多样性。年龄、身份、社会经历、家庭环境、经济基础的差别导致他们思想道德水平的差异。第二，教育方式的多样性。一方面，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效性受到主客观内外多因素影响，决定了道德教育方法复杂多变；另一方面，研究生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与思维独立性强，因而道德教育方法的形式有榜样示范、自我管理、社会监督、导师主导与制度规约等多种措施。

三、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践逻辑：方法论的选择

(一)从制度到文化：确立以生为本的管理机制

学校管理的历史阶段表明，研究生道德教育也有三个渐进的管理阶段，即经验管理阶段、制度管理阶段和文化管理阶段。三个阶段并不互相排斥，在文化管理阶段，研究生道德教育需要把经验和制度结合起来。从归属性来看，经验、制度也属于文化范畴，在文化的同心圆中，分别居于外围和中层，这提醒研究生道德教育的管理应从经验到文化，并在三者之间开展哲学行走。

高校根据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结合经验规律和实际情况，制定研究生道德教育规章制度，采用条文形式，对研究生的工作学习生活提出准则规范，即研究生道德教育的“法”。这些制度的产生源于限制、约束研究生不道德行为和树立道德规范标准的需要。它建立在研究生思想道德水平较低的基础上，用制度来约束研究生的基本道德行为，体现了依法治校的思想。制度的意义在于“其规范的公开性保证介入者知道对他们互相期望的行为的何种界限，以及怎样的行为是被允许的”[10]，这种管理达到了研究生教育工作的秩序化运转的目标，有利于发挥威慑作用，强化研究生个人的道德责任，是目前高校普遍采用的管理方式。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制度规范主要体现在条目化的学术规范上，它遵循警示性、奖惩性和公平性的原则。严格的制度能提醒研究生恪守学术规范，同时积极表彰正面典型事例，在此过程中，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施效果取决于制度的科学制定。科学合理的制度既包括明确详细的规范界定，又包括重视研究生个体的内在道德诉求，但这种刚性的制度管理缺少必要的人文关怀、情感和谐和内力驱动，并不能从根本上遏制研究生的不道德行为。

研究生道德教育确立以生为本的管理机制就需要不断接受研究生对学校道德教育管理体系的意见和需求，这样高校能够不断调适自己的管理制度和组织文化，使其更有利于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施。目前，高校研究生道德教育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研究生主体的实践性，单一控制性的道德教育在一定程度上禁锢了研究生主动实践的积极性，这显然违背了育人、化人的基本逻辑。在研究生道德教育管理制度和策略设计中，高校与研究生的双向建构是基础。研究生道德行为的动力来自个体自我的道德素养，这就需要高校文化对研究生施加长期的影响。组织文化对研究生的道德素养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院校文化、学科文化、基层组织文化都对研究生道德养成具有强烈的导向作用，有利于激发研究生道德信念的自我成长意愿。文化可以促进研究生思想道德素养的持续提升。研究生道德教育的文化管理就是通过高校文化的培育、管理文化模式的推进，使研究生形成共同的道德价值观、共同的行为规范，以实现有效的道德教育管理。这种文化管理强调以研究生个体为本、以社会主义道德价值观塑造为核心，试图实现研究生与组织环境的和谐统一，契合社会发展的时代特征，是一种更符合研究生道德需求、更有效率的德治。

(二)从习惯到认同：加深组织文化的自我内化

研究生道德教育是高校、研究生在社会基本道德规范教育、伦理道德教育、学术道德教育等方面的双向建构过程。研究生进入高校开展学术研究，通过参观、学习、交流等多种方式认识自身所处环境，不断将所获道德认知进行同化和顺应，使高校的组织文化、制度、目标成为自己道德情感结构的一部分，并内化为自觉的道德实践。在高校和研究生的双向建构过程中，双方相互适应，逐渐形成统一和谐的道德认知共同体。在此共同体中，研究生的道德水平提升促进高校研究生培养目标的实现，高校传媒的道德宣传不断给研究生提出新的要求。研究生的道德思维、实践主体地位决定研究生道德教育实施的成效，反过来，高校科学的理念、方法、模式对研究生道德教育实现知识与实践的融合，不断加强研究生道德教育的自律能力，回归道德主体实践和提升思想道德水平。

研究生道德自主发展是研究生通过道德内化、自主实践，不断提高社会基本道德规范、伦理道德、学术道德水平，从而实现与高校环境动态和谐发展的过程。加深高校组织文化的认同感，实现研究生的道德内化，分主观条件和客观条件。

从客观条件来看，第一，道德教育理论知识一方面可满足研究生的道德需求，为个体道德的内化驱动作铺垫，另一方面道德教育的方法合理恰当，易于被研究生群体所接受。第二，道德教育的传输者或主导者有良好的人格示范。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良好的人格示范使研究生群体认同和接受高校所倡导的道德教育。第三，社会风气的作用。当前，研究生道德问题的根源是社会多元文化带来的冲击，因而社会正确的利益导向是道德教育内化的重要条件。就法律制度而言，其效果直接明显，具有强制性；就文化风俗而言，其效果潜移默化，习染成俗。

从主观条件来看，第一，升华主体意识。研究生个体在接受道德教育过程中并非被动、机械的，每个个体理性地分析、批判、选择和吸纳道德教育知识内容的过程就是主体意识和自身组织能力的体现。第二，培养移情能力。研究生道德移情反映了研究生群体互相之间情感的相互作用，取决于道德认知和道德情感两个要素。道德认知是指研究生对人际关系及其道德规范准则的理解，道德情感是指研究生对某一案例事件的内心体验。通过道德移情，也能把研究生的道德认知和道德情感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第三，研究生主体道德修养能力的提升。研究生需要按照高校的道德教育规范进行反思，这依靠自身的道德修养和觉悟能力。第四，内在向外显的再转换。这包含两个过程：一是把研究生道德教育内容内化为自身的道德价值观念，二是研究生个体把内化的观念最终落实到道德实践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