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生 长虹卧波瞰赤壁
2019-03-20余玮
余玮
一身简装,一双布鞋,踱着方步……看,陈天生来了,一副将功名利禄置身事外的书生相。与他聊天,没时没点,往往直到茶铺打烊才散伙,期间他总是滔滔不絕,烟一根接一根抽成为标志性动作。一缕缕烟圈圈里,似乎飘荡着他的如潮思绪,也宛若绵延着他理不清的家乡情结,往事如烟,亦淡亦浓。
“赤壁长江大桥建设项目核准批复了!”2017年5月下旬,这个消息在湖北赤壁传开了。听闻后,陈天生五味杂陈,毕竟自己是早年修建赤壁长江大桥的倡导者。
上世纪90年代,陈天生提出民间筹资修建赤壁长江大桥,连通赤壁(当时称为蒲圻)和洪湖两地。在一些泛黄的档案里,能查找到当年他开始构建赤壁长江大桥梦想的影子。一份份铅字请示、可行性研究报告里,成为陈天生争取赤壁长江大桥的最早记录。
修建赤壁长江大桥的想法,始于陈天生祖母的去世。“1974年春,我最敬爱的祖母病重,有人告诉我,有一种特效药,只有洪湖市的新堤镇可以买到。我二话没说,借了一辆自行车就直奔新堤。下午返回时,乌林江边的小渡船已经停驶,我只好折返至新堤镇的江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过江小船,把我送至黄盖湖的江边。当我风尘仆仆赶到家时,祖母已经病逝!”此后,陈天生无数次站在赤壁矶头,面对滔滔江水,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在这里架一座桥!
1992年7月间,已下海从商的陈天生回到家乡,正式向蒲圻市(现赤壁市)、洪湖市提出:我要修建赤壁至乌林的长江大桥!
这年11月,陈天生与两市领导签订了修建赤壁长江大桥的合同。通过他的日夜奔走和游说,美籍华人学者、世界著名桥梁大师林同炎教授从美国赶来同意担任大桥总设计师。1994年3月,由美国某公司投资1.5亿美元建赤壁长江大桥的合同在武汉签字。仅隔几天,开始了地质钻探工作。经过反复论证和紧张设计,一份厚重的可行性报告和成捆的技术勘探资料送到了有关部门手中。陈天生把建大桥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
然而,风云突变,世事难料。就在赤壁即将迎来崭新发展机遇的当头,项目被宣布戛然而止,原因是当时国家实行宏观调控,这个计划一时得不到批准。为这座桥,陈天生付出了4年时间的心血,也耗尽了个人的巨额积蓄。后来,还有些民间仁人志士在为赤壁大桥梦想努力,但终究难以圆梦。
几年的辛劳眼看付诸东流,陈天生却只能吞下一肚子委屈的苦水,无奈离开了让他“英雄泪满襟”的家乡。但聊可安慰的是,蒲圻的知名度却因他的高调举动而提高了:由美国客商投资6亿美元、装机容量60万千瓦的火力发电厂开工建设了;距蒲圻城仅一公里、过去一直鲜为人知的陆水湖从此闻名遐迩,成为央视投拍电视剧《水浒传》而建造的水浒城所在地,并成为国家4A景区、国家级森林公园……所有这些,可以说都是“陈天生效应”的延续。
如今,赤壁长江大桥建设项目核准批复、同意建设,自然是喜讯。抱恨江东的陈天生,有了些许欣慰。“如果从我当年与两市政府签订合同之日算起,那将近25年了!25年,足以使一个婴儿成长成为一位英雄!25年呀,整整一代人成长的时间!”
赤壁陆水大坝是三峡工程的摇篮。“1958年,大坝开工时,我家那个地方就首当其冲,被动员搬迁。记得那是一天清晨,我们和邻居一起,被安排在一条大船上,顺陆水河而下。”至今,陈天生还记得,当年那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大黄狗,在河岸上追船而跑。夕阳西下时,全家到了陌生的柳山湖,“住进了一排排整齐的红砖房。终于有家了!其实,我在柳山湖生活的时间并不长。移民那年,我15岁。6年后,我就离开了柳山”。从此,陈天生对外称是赤壁柳山人。
从柳山往西不远,便是赤壁古战场遗址。因为他生于斯、长于斯,18岁的陈天生便当上了村党支部书记,21岁那年进入武汉大学读政治经济学专业。大学毕业后,他又幸运地留校做了教师。大学读书期间,陈天生开始给当地的各大报纸写稿。天赋的感觉加上生活的底蕴,使陈天生的文章显得笔触锋利、才华出众。留校教书不到半年,他便调任《光明日报》驻湖北记者站工作。然而生性秉直的性格、见诸报端的大量批评性文章,使他无意中触及了一个将变未变社会敏感的神经;任记者不到3年,他只得离开报社,回到武大任校刊编辑。
不多久,湖北省科协的领导找上门来,邀请他前去承包科协名下的一本杂志。“在计划经济里,一个公家办的杂志要白手起家太不容易了。”一年时间里,陈天生还清了旧债,并创办了发行量达上百万份的《少年科学报》,还投资做了六七项文化卫生事业,赚了800多万元。这一年是1984年。
这是一个呼唤改革、期盼改革的年代。陈天生当之无愧地被认同为改革时代的弄潮儿,他成了很多人崇拜的对象。很快,《中国青年报》头版头条刊发长篇报告文学《陈天生效应》,并被《新华文摘》转载,引起全国轰动。不多时,他而与郎平、史玉柱等一道入选“中国青年十杰”,他本人还被中央领导人誉为“腾飞时代的改革先行者”。
年过花甲之后,陈天生自京城回到了家乡,并被作为赤壁市招商引资特约顾问。他一次次向当地党政负责人发表自己对赤壁经济、产业发展的战略设想,不知疲倦地带领每一个可能的投资客到赤壁观光考察。
陈天生以自己是赤壁人而骄傲,一直为赤壁的未来鼓与呼。办大学、创军事论坛、保护“赤壁水缸”陆水湖、开发性保护羊楼洞与新店古街、引进量子科技、打造特色城镇……“我是赤壁人,凡对赤壁有利的事,我甘愿当一头自觉奋蹄前行的老牛!”
赤壁长江大桥正如火如荼地建设着,一桥飞架天堑指日可待。在陈天生看来,赤壁长江大桥一旦通车,公路路网的机动性得到增强,长江两岸文化旅游、经济蓬勃发展,人与自然和谐交织,这桥将成为赤壁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的有力双翼,也将助力赤壁西部的40平方公里成为赤壁新的副中心。
当年,敢吃螃蟹的陈天生提出民间建桥被有些人笑话,于是有人曾给他扣了一顶“吹牛大王”的帽子!现在,他笑言:“那顶‘吹牛皮的‘桂冠,我可以摘了,毕竟赤壁长江大桥已进入全面建设阶段,53万赤壁人翘首期盼的梦想即将变成现实——尽管不是我的功劳。”
曾有朋友问:“为什么要那么关切你的家乡?一次次带客到到你家乡考察投资环境?这样做,你图个什么?”陈天生自问自答:“是呀!图个什么呀?的确,从商业上讲,这完全是个赔本的买卖。为了鼓动客人到赤壁,在很多情况下都是自掏腰包为他们承担差旅费。事情办成了,我也没什么利益,办不成,反倒落个两头不是。从时间上讲,也亏大了!我从不奢望到故乡获取什么利益。相反,我总觉得,从相对落后的故乡赚钱,像成年人向贫穷的父母讨要生活费一样无能和无耻。我也从不祈求,我的所作所为,能为所有的父老乡亲理解和赞许。我也从不在乎,有人骂我、笑我、怨我!我只有一个信念,为故乡的发展,尽心尽力!”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这不仅是陈天生对故乡的态度,也是陈天生的人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