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世界史研究现状之我见
2019-03-20母雁群
□母雁群
在现代史学的体系结构中“中国史”、“世界史”是两个界限明确、相互对立的概念,一般来说,史学工作者要么研习中国史,要么研习世界史,非此即彼。由于二者的这种对立,看待中国史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也应该可以反映出对世界史的看法。笔者发现,国内的中国史研究和世界史研究中有许多可资对比之处,尤其是在各自的缺点和不足方面有许多相通的地方,本文试图予以条理和分析。
一、缺乏世界眼光和整体意识
在研究中国史的过程中始终有一个不正确的倾向,即撇开全球和广阔的时空而去孤立的思索,特别是中国古代的历史。很多人认为中国古代是与世界隔绝的,因此研究中国古代史不需要与同时期的世界相联系和比较。不只是古代史,近现代史的研究也有很强的这种倾向。这样就产生了一个普遍的现象:中国史和世界史成了两个“井水不犯河水”的领域,研习中国史的学者对世界史知之甚少,而研习世界史的学者对中国史则绝口不提,在中国人编写的世界史教科书里面很难发现中国的影子,“世界史”其实就是“外国史”,以至于有人半开玩笑的说“在史学上,中国不属于世界。”这就犯了一个自以为是的错误,即忘记了中国是世界的一部分,是世界历史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中国古代的历史受世界其他地区历史的影响,同样,中国古代也极大地影响着世界,中国同样也在世界舞台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种例子很多,比如联结东西方文化的“丝绸之路”、西汉张骞之通西域、北匈奴被汉朝打败后的西迁、魏晋时期佛教的传入和兴盛、唐时西突厥的西征、元朝蒙古人的西征、明代郑和下西洋、清代后叶西方列强的入侵等,这些在中国的历史进程中有重大影响的事件,不管是探究其发生原因还是结果影响,都不能脱离世界这个大背景去看。
学术研究之路应该是先专后精,要有一个扎实的通史背景,才有可能在一个自己更擅长的领域做更细致的研究。但现在,很多历史工作者,尤其以青年学生为主,对这一众所周知的规律充耳不闻。他们往往一接触历史没多久就决定自己搞世界史,或者中国史,只看与自己专业有关的书。这样下来,中国史与世界史的“老死不相往来”也就自然形成了。
另外,中国史研究中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僵化的断代史研究,从先秦、秦汉到宋元、明清,这还不算,甚至更进一步细分,比如先秦政治、秦汉思想、明清经济等,人为地为史学研究画上了许多界限,学者整日囿于自己锁定的范围不想踏出一步。如此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史学研究者的工作并不能为人们提供一个整体的历史图景。很多学者对此提出了批评,如美国学者Robinson在其《新史学》一书中强调历史是连续的,断代史是不妥的,历史的时间必须连贯。这些说法在国内还没有得到充分重视。当然这里面或许有不得已的原因,比如学者的精力等,人们也知道一个学者要有自己确定的、擅长的学术领域,但不能因此而固步自封,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必须尝试改进,尝试着交流、博通。
世界史研究中也有极为相似的现象。现在所谈的世界史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国别史、地区史,尤其是大国史,关注的是美、英、法、德、俄、日等“大国”,并且主要研究占少数的西方精英(Westelites),对大众生活不予重视。当年梁启超先生曾猛烈批评中国旧时代的历史是帝王家谱,这种现象即使现在还有一定残留。现在来看世界史,原来也不能免俗。在世界史研究上一个普遍的弊端是“欧洲中心论”(Eurocentrisem),这在中国表现得似乎尤为明显。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与中国史研究中的弊端是相同的,即缺乏世界眼光和整体意识。
好在史学界对这些问题都已有觉察。近年来西方史学界开始对“欧洲中心论”、“大国史”进行猛烈的批判,提出了“全球史(global history)”的概念,它着重强调文化间的联系和扬弃国家本位的视角。如英国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其代表作《全球通史:1500年以前的世界》中所言:“人类历史自始便具有一种不容忽视、必须承认的基本的统一性……只有运用全球性的观点,才能了解各民族在各时代中相互影响的程度,以及这种相互影响对决定人类历史进程所起的重大作用。”德国的两位学者Lamprecht和Mehlis都主张历史是全人类的,国别史断不能完善历史的功能,所以二人都归宿到世界史或普遍史,把历史的时间连贯起来。这些想法和工作无疑都是历史研究更健康发展的良药,人们必须继承和坚持。当然,现在很多学者对“全球史”、“社会史”也有不满,认为它们也存在缺陷,此不足怪!历史学的发展也需要不断的超越式的进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辩证地看待。同时,历史哲学家和史学理论家还要不断探索。
二、缺乏独立性,盲目自大
国内的世界史研究中还存在人云亦云、跟不上国际整体水平的问题。例如,十几年前,西方史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是自己的崛起经历(The Rise of the West),而现在已经转向了非西方的研究以及所谓的“西方的没落”。反观我国,这两年兴冲冲地研究“大国的崛起”,不得不承认与国际上的眼光、水平上的差距。但同时发现,有的学者因此而信心不足,丧失了自己的研究方法,紧跟在西方研究者的身后,拾人牙慧。这与中国史研究者略显自大、不闻不问世界上其他同行成果的做法相比,虽然一正一反,但缺点都十分明显。21世纪初,中国的世界史研究界提出了创建世界史研究的“中国学派”的口号,让人十分振奋,但任重道远,必须努力奋斗。
三、缺乏多元化研究
不管是中国史还是世界史研究中缺乏一种百家争鸣的热烈的学术气氛,研究不够多元化。长期以来,我国学者似乎习惯了用一种统一的思维去思考问题,秉承着统一的宗旨,虽然获取了有效的观点差异,但大的方面则步调一致。如此,则给人一种缺乏活力的印象。反观西方,在史学研究中(其实别的学科也是如此)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新奇的观点看法,虽然值得商榷,但大大丰富了头脑,开拓了视野,这方面值得我国吸取经验。
值得一提的是我国近代著名史学家雷海宗先生。雷先生学贯中西,精通中国通史、世界通史,在国内史学界确属罕见。他曾在《伯伦史学集》中具体阐述过历史研究中“中国与世界”的辩证观点:“我们在学习世界历史的过程中要注意两个问题:第一要注意中国与世界其他地区的联系和彼此间的相互影响;第二要注意中国对世界人类文明发展的贡献。同时,我们中国人学习世界历史,则必须要从中国的角度来看世界,这样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纠正过去把世界史看成是西洋史的错误看法。”这就提醒人们,在世界史研究中一定不要遗忘了中国,中国是属于世界的,同时还要注意世界史研究的立场、观点,用中国人自己的角度研究世界史。言犹在耳,史学工作者当深刻体会,庶不负先贤教导!相信通过全体史学工作者的努力,一定能够解决这些问题,使历史学朝着更健康的方向发展。